微風漸起,如墨的夜擴散開來。
靜悄悄的院子裡,窸窸窣窣的聲音響徹着,幾道黑色的身影竄出,抱着木柴堆積在院子門口,不時注意着房間內的狀況,小心翼翼,儘量將聲音降低到了最小。
“快,快!”帶頭的黑衣人喝斥着,舉着手中的火把,看着還在牀榻上熟睡着的雁雲夕,冷冷的哼了一聲。待到所有的木頭都已經準備好,那黑衣人將火把朝着乾柴上一放,所有人全部撤退。
墨青色的身影走動着,不時打着哈欠,“這是什麼味道?”嗅着那木炭的味道,浪季飛皺着眉頭。
因爲是貴客,但他的房間跟雁雲夕的房間很近,當看到熊熊的烈火,浪季飛的臉色變了。難道說,雁雲夕的房間失火了?來不及多想,浪季飛已經衝進了院子。
“雁雲夕,雁雲夕?”地面上堆積着的木頭還在,這分明就是有人故意放火。就算是在有深仇大恨的人,也不用活生生的燒死雁雲夕吧!
該死的!
一腳直接踢飛擋在門前的木頭,浪季飛撕下衣服的一角,打溼後矇住臉頰,“砰!”踹飛大門,當浪季飛看到那在牀榻上扭動着的身影,雙眼一紅,在濃煙之中,和着被子一把橫抱起雁雲夕,直接朝着外面衝去。
“怎麼回事?天啊,起火了!”
“是雁八小姐的房間,是那裡!”
“快,快救火!”
一時間,吶喊聲不斷,驚醒了沉睡在夜色下的人們。好在雁雲夕的房間外就有一口井,火勢也剛剛燒起來,不過一炷香的時間,大火就被撲滅了。
抱着雁雲夕衝出,浪季飛更是急的滿頭大汗,腦中全是那個要強的女子,都已經這麼虛弱了,何必再逞強,現在連自保都做不到了嗎?
拉開被子的一角,浪季飛着急的表情已經定住了,被子裡的人哪裡是什麼雁雲夕,分明就是雁春妮!不好!浪季飛迅速扒開被子,單手一握,這雁春妮的兩隻手,都已經被廢了!
不是雁嘯潭那般的走運,這一次,是真正的擰斷了!
眼前的雁春妮,雁家的三小姐,恐怕一輩子都無法用雙手正常生活了!
好狠,雁雲夕不過是十三歲的小女孩,怎麼會做出這麼狠的事情來!
“春妮!”趕到的雁嘯潭更是臉色大變,那被子裡的雁春妮早已經昏迷,根本不知道外界所發生的事情。這到底怎麼了,爲什麼春妮會睡在雁雲夕的房間中?
冰冷的氣息,宛若黑暗中的毒蛇一般,吞噬着在場的所有人。
浪季飛不由地打了一個寒顫,順着那寒流而去。站在大樹下的人,仿若黑夜中的幽靈,就那般悄無聲息的站立着,就好像是千年寒冰一般。
四周的溫度驟然下降,浪季飛將手中的雁春妮交給雁嘯潭,緩緩站起身來,面對着那邊站立着的人,“廢了雁春妮的人是你吧,雁雲夕?告訴我,爲什麼要這麼做?”
爲什麼,連自己的姐姐也不放過,爲什麼要廢了她之後,還在門外放火?已經毫無反抗之力的人,怎麼去躲避那一場大火?
是他太過天真,認爲雁雲夕可憐,就很直接的原諒了這個丫頭嗎?她現在這個樣子,實在讓人痛心,到底是誰,將她傷成現在這個樣子,猶如變了一個人,再也不是原來那個任由別人欺負的雁八小姐了。
那一絲疼痛的目光一閃而過,自從出山以來,還沒有一個人能夠打動他的內心。他喜歡胡作非爲,喜歡用自己的方法解決問題。
但……當看到雁雲夕身體上的傷痕,看到她倔強不屈的目光,他想幫助她,就算是現在,就想站在她的身邊,護着她。
“快,快救三小姐!”
那吵鬧的聲音傳出,一羣丫頭們蜂擁而至,從浪季飛的手中接過雁春妮,事不宜遲,必須馬上尋找大夫!
雁嘯潭的臉色則是更加難看了,浪季飛的話無非是提醒了他,都是眼前的女人乾的好事,他家的春妮,雙手被廢了!
“雁雲夕!你這賤人!你究竟想要怎樣!”吸足一口氣,雁嘯潭大叫了出來,整個院子中的人都被震懾住了,下意識的朝着院子內看去。
那瘦弱的身軀,完全包裹在黑色的袍子中,仿若地獄走出的人兒,冷若冰山,邁步走出,鎮定自若,自有一番吸引人處。
“以彼之道還施彼身。”冷漠的話語迴盪在整個院子中,那些下人都張大了嘴看着雁雲夕,這,這是他們八小姐說出來的話嗎?
曾經躲在黑暗中哭泣,在下人的毆打中度日的八小姐,居然會以一句以彼之道還施彼身來回復雁嘯潭。
一時間,空氣中的氣息都頓了頓,濃烈的火藥氣息瀰漫開來,隨時都有可能爆炸。
浪季飛似乎已經預料到會發生什麼事一般,全身微微一顫,那藍白色的身影猶如一道閃電般落在雁雲夕的身邊,溫暖的大手輕按在她的肩頭,“雲夕,別衝動。這裡教給我來處理,好歹我也是你們雁家的客卿!”
“雁公子,我想這其中一定有什麼誤會,明日是雁老家主的壽辰,我們如此折騰,明日還如何見客?不如先行回去,春妮的手,我會用斷玉續雪膏爲她治療。”伸手在懷中拿出一個白色的瓶子,浪季飛朝着前方丟出。
原本怒火沖天的雁嘯潭連忙伸手接住藥瓶,不由地臉色一變,“浪大俠,這斷玉續雪膏實在太過寶貴,這……麻煩浪大俠了。只是……”
聲音塗然一轉,那一雙冰冷的眸子直勾勾的看着雁春妮,雁嘯潭冷哼道:“雁家出了如此的孽障,實乃雁家的不幸。今日我若不教訓她,她的翅膀就能飛到天上去了!浪大俠,你讓開!”
“孽障?呵……”嘴角向上一勾,那平淡的臉上沒有半點的動靜,只是那笑容,越加的冰冷了,“我是孽障,那你是什麼,雁春妮是什麼?半夜不睡覺,跑到我房間外放火燒人,我不過是以彼之道還施彼身,你就不樂意了嗎?那好,從今以後,我雁雲夕與雁家毫無半點關係!”
“胡說,春妮怎麼會到你的房間來放火!”雁嘯潭一張老臉氣得通紅,差點暴跳了起來。他的寶貝女兒在今天已經被雁雲夕打得遍體鱗傷,哪裡會有力氣起來放火!
冷然笑着,那纖細的手指劃過髮絲,冰冷的眼中閃過一道淡淡的笑意,“這個我怎麼會知道,你大可以去問問她,是不是吃飽了撐的,半夜到我房外放火呢?”
噗……
原本的寂靜被打破了,誰也沒想到雁雲夕會突然說出這樣的話來,都強忍着笑意,不敢擡頭去看那個已經改變的女人。
浪季飛差點笑了出來,卻是尷尬的用手捂着自己的嘴角,輕聲說道:“雁公子,若是手臂被折斷兩個時辰,就算是斷玉續雪膏也沒用了。”
“這……”雁嘯潭皺着眉頭,手臂上的青筋早已經暴露了出來,卻是咬着牙齒,看來今日收拾不了這小雜種了,也罷,到了明日,看她如何出醜!
當下雁嘯潭應了一聲,對着浪季飛作揖後,才帶着昏迷的雁春妮離開。
好在大火剛剛點燃,不過是燒壞了一些門窗罷了。
“怎麼,不謝謝我?”看到那轉身就要離開的身影,浪季飛帶着笑意一閃而過,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就到了雁雲夕的身前。
好快……
雁雲夕微微皺眉,以這種速度過來,她現在還擋不住,眼前的浪季飛,實力很強。“算是你自己多管閒事,讓開。”
“喂,雲夕,你真要走啊?明天是你爺爺的壽辰,晉王也會代表皇上前來賀壽的!”不得已,浪季飛把葉天凌給搬了出來。
果然,那前方的身影一頓,“誰說我要走?明日就算是你的忌日,我也不會出院子一步!”她不喜歡有人來打擾,更何況,這幅身體,就算是出去,也只有送死的命!
必須要快一點,訓練好自身的體能。
雁雲夕啊雁雲夕,你究竟是生活在怎樣的世界裡,爲什麼這些人連喘息的機會都不給你!
望着那蕭索的身影,浪季飛只能無奈的嘆息,抓了抓自己的頭髮,無奈的笑道:“算是敗給你了,雲夕,等着,我跟你一起走,這麼好的月色,你要邀請我數星星嗎?”
“以你的智商,數月亮還差不多……”
“……”
翌日清晨,天還未亮,雁府的門外已是敲鑼打鼓,鐘聲不絕。早已經佈置好了的大廳,擺好了壽桃。
偷懶的人兒也變得勤快了,雁嘯潭早已經守在門口,看今日那小賤人怎麼躲!老家主回來了,還有她的容身之地?
“左親王到……”
“郝將軍到……”
“右相到……”
那一聲聲的通報聲落下,互相道賀的聲音傳出,丫頭們忙碌着接待,兩邊站着的人也擠出笑臉,紛紛迎接着。
鞭炮聲,叫好聲,彷彿就在耳邊,那麼的近。
只是這一切,都與那黑衣女子無關。就連浪季飛都不得不佩服眼前的雁雲夕了,能夠盤膝坐在晾衣線上一夜。
要想在這晾衣線上坐穩,就必須心無雜念,片刻都不能分心。就連他都才勉強做到!好厲害的丫頭,這纔多大的年紀,就能夠有如此的身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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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夕,你真不出去?”劍眉一挑,浪季飛看着那毫無反應的人,無奈的聳着肩膀,“也罷,我先行過去了,今天的任務完成,我就要離開這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