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南的河道四通八達,有些走得大船,有些走不得,所以水軍的行軍多半是在探索中龜爬,有時候走岔了,還得回頭重走,可即便是這樣,他們依然比翻山越嶺的陸軍要快的多,不幾日,他們就要進入蒙氏的領地了。
新建成沒多久的南詔王城最近很熱鬧,朵腮部和木鹿部的人馬總想試圖衝擊這裡,不過他們也不敢真的拼命打,畢竟王城裡可有蒙氏的兩萬多王城衛隊。
蒙娜多有個哥哥叫蒙羽,與其妹的聰穎和智慧相反,蒙羽武力過人,是南詔最有名的武力強人,少年時期便有生撕虎豹的本事,成人之後更是打敗南詔無敵手,蒙娜多的政令能夠在南詔之地得以實行,很大程度上仰仗蒙羽的威名。
可對朵腮部和木鹿部現在的狀況蒙娜多十分頭疼,他們從前都是依附在蒙氏旗下的,現在卻因爲族長意外身亡,而扯皮扯到了蒙氏這裡,其實兩部的臨時頭領有什麼心思蒙娜多很清楚,想要讓她給自己正名,完事再拿些好處而已,可作爲宗主勢力,如何有向附庸勢力服軟的道理,他們這麼鬧騰,蒙娜多打也不是,不打也不是,無奈的很,就在今日,一個很不好的消息傳到了她的耳中,南詔大江上出現了很多漢人的船隻,並且是他們以前在交趾七王那裡都從未見過的超級大船,只消一兩艘就能佔據整個江面那種大船。這是唐軍來了的消息,他們以雷霆之勢滅掉了交趾七王,還打敗了吐蕃人。如果南詔的天然屏障都不能阻擋唐軍,那麼蒙氏世代統治的這片沃土,很可能就要易手給大唐了。
“哥哥,你這是要出去幹嘛?”從藤條椅上騰身而起的蒙羽雙手一提他那對寬闊的更像板斧的大刀就向大廳外走去,卻被身後蒙娜多嬌滴滴的聲音喚住了,他自小就疼愛這個妹妹,從未違逆過她的意思。蒙氏之所以還是以女子繼承王位,就是因爲他們還沒有從母系社會的影子裡走脫出來。哪種根深蒂固的思想讓他們的思維邏輯與漢人有很大的差異,蒙娜多輕輕的這麼一問,在蒙羽耳朵裡就像是一道無上的命令。
“妹妹,我受不了朵腮和木鹿部那些小雜碎恬燥了。大敵當前,他們居然還跟我們鬧內訌。哥哥不出去砍殺他們一番,他們還以爲我蒙氏是好惹的。”蒙羽洪鐘一般的大嗓門在大廳裡響起,要不是習慣了蒙羽這副嗓門的人,很難與他正常對話,生人在他說話的時候都會不經意的捂住自己的耳朵。
“哥哥暫且忍耐,此刻如若與他們交惡,則是將他們推向了咱們的對立面,這套把戲其實不用我說哥哥也應該知道是唐人玩出來的。如今這兩部叛亂,我們的實力已經摺損了兩成,如果再形成敵對。咱們恐怕就要再失去兩成的戰力了,所以現在咱們必須忍耐。”
蒙娜多從來就沒有將朵腮部和木鹿部放在眼裡,在幾百年前這兩部被漢軍打的元氣大傷之後,就再也沒有恢復過來,如今他們的部族纔不到三萬人的規模,已經排在六蠻之末了。南詔三氏,最弱的段氏也有十幾萬部族。數萬青壯,更別說帶甲五萬,青壯數量達到十幾萬的蒙氏,光一個蒙氏,至少比交趾三個王的實力還強,由於與蜀中有些政治貿易往來的她們已經與中原文化接觸了數百年了,文化發達程度上他們已經不弱於苗人,靠近蜀中的白蠻更是說的一口漢話,更像漢人。
“哼哼,漢人的大軍自古以來就到不了咱這地方,別說打仗,就是走進來,他們也得先死傷兩成,到時候咱們與漢人各損兩成,也算是公平決戰了,你放心,收拾朵腮部和木鹿部,哥哥不需消耗族裡一成實力,將他們從一舉從六蠻裡抹除纔好。”蒙羽就是個純粹的武人,在戰爭上面還在講着公平決鬥。
“若是唐人沒有進軍我南詔,妹妹自然是會找個由頭滅了他們,可如今情況不同了,唐軍一年之內滅了交趾七王,實力可見不凡,他們既然敢踏足我們的地方,就證明他們早有了準備,我能很明顯的感覺到唐軍很不好對付,他們不像幾百年前的蜀漢,只要一個名義上的統屬關係就成,他們這是要像在交趾那樣徹徹底底的佔領這裡,江邊的探哨說他們有上百艘大小船隻進了咱們的地界,人數不下三萬,我覺得,他們在陸地上至少還有一支不下於水上人數的軍隊,甚至是幾支,你忘了前幾個月叔氏與段氏派人傳過來的消息了麼,苗人那邊,似乎也有數量龐大的唐軍在向我們這裡靠近,而現在苗人的地盤,恐怕已經歸唐軍統屬了,所以我們現在不能亂。”
蒙娜多總能用言語說的蒙羽啞口無言,南詔三氏部族裡面,只有蒙氏是以女子爲部落首領的,而蒙氏的女首領按照慣例是與另外兩氏的嫡系貴族成親,幾世下來,三氏其實也都算是親戚了,這也是爲什麼三氏能夠並立南詔這麼多年的原因,蒙娜多的才智之名從她小時候就開始在南詔傳播,等她繼承部落首領之職後,蒙氏的實力日益壯大,儼然發展成了三氏之首,而發展歷史與他們同樣古老的六蠻則成爲了他們想要吞併的對象,按照歷史的發展,六蠻在幾十年後就應該沒有了,南詔女王在唐高宗時期一統南詔諸部成立南詔國,最後又因某些原因,在宋初的時候由段氏接替了蒙氏爲大理國,當然,三氏的競爭關係在現在就是擺在檯面上的,兩個部落的叛亂可以不當一回事,如何團結另外兩氏,共同抗敵纔是蒙娜多在考慮的。
“妹妹是有些什麼計策了麼?”蒙羽雖然生的五大三粗,可腦瓜子裡的遺傳基因與蒙娜多是相同的,他並不傻,這位聰明的妹妹總能在關鍵的時候想到一些辦法,用這種語氣跟他解說的時候,一般就是有了辦法。
“也沒什麼太好的計策,戰陣上面得靠哥哥,在大的方略上有了些計較而已。”蒙娜多將站在門口說話的蒙羽拉了回來,讓他坐下,自己又回到了用作書寫的案臺上提起了毛筆在一卷竹簡上書寫了起來。
“妹妹知道我不認識字,有什麼方略你就快說啊!”蒙羽用板斧一樣寬厚的大刀一拍大腿急道,他不傻,可卻是個急性子。
“我們部落的小船在江面上不足以對抗唐軍的大船,所以,我們不能在水上與他們打,而我們城寨與交趾不同,雖然也是依水而建,卻沒有建在江邊,他們的大船過不來就會上岸,對付這些不善陸戰的唐軍水師,咱們可以以守爲主。
而對付他們可能從山裡來的大軍,咱們則要採取主動進攻的戰略,咱們的族人世代居住在山裡,早已習慣了山裡的一切,可唐軍不同,他們即便待在山裡什麼都不幹,也是會十分難受的,在茫茫的大山裡,肆意的進攻可比時刻提心吊膽的防守要舒服的多,所以對付山裡的唐軍,要採取主動進攻的方式,現在唯一不足的地方,是我們不知道陸上唐軍的數量,但即便是最保守的估計,他們的人數也不會少於五萬,因爲蜀中的商賈多少知道些我們南詔諸部的實力,想憑几萬人在我們的地盤上與我們較量是不可能的,而對上五萬以上的大軍,我們的兵力就嚴重不足了,咱們要分出幾萬人來分守城寨,再能調動的,不過一兩萬人而已,所以必須聯合南詔所有的部落,我們纔能有勝算,而各自爲戰的交趾七王,就是失敗的例子。”
說話的空檔,蒙娜多手中的筆已經刷刷的寫下來很多字,話音落筆便停,她滿意的點了點頭將毛筆放在了筆架上,衝着竹簡上未乾的墨跡吹了口氣。
“如何聯合?”
各部都有各部必須要保衛和打理的地盤,不管是三氏還是六蠻,雖然有仰仗和依附之說,但內部從來都是各自爲政的,調動別人部族的青壯族兵這種事情,還從來沒有在南詔發生過。
“這封告示就是辦法,上面的內容是我蒙氏部首領蒙娜多下個月初將面向南詔諸多部落公開招親,以文武考校之,各部落嫡系貴族都可前來參加,而招親是假,將他們都聚在一起商量如何聯合應對唐軍纔是真。”蒙娜多將吹乾了墨跡的告示一收,塞進了蒙羽懷裡,意思很明顯,叫他對外頒佈。
頭象的象鞍上,白玫瑰最近跟陽林學到不少歌曲,大山翻過了一座還有一座,不知道何時才能走到頭,此時唱累了的二人正在聊天。
“我說玫瑰啊!到了南詔你可得跟屬下的女兵們打好招呼,那裡可是個女人說了算的地方,今年有好幾個年紀大些的姑娘已經到了二十二歲了,可別恨嫁的把自己交待在了那裡。”陽林半開玩笑的道,恨嫁的情緒在文工團裡蔓延的很快,並且很恐怖,在這個時代十六歲的姑娘已經是法定結婚年齡了,到二十二那絕對是難以嫁的出去的大齡剩女,一個個女兵們都會爲了這個問題而範疇擔憂,可陽林絲毫沒有改規矩的打算。
“要我說呀,她們就應該嫁在南詔,女人當家作主纔好玩呢!”白玫瑰接着陽林的話笑道。
不遠處,一個黝黑的小夥拖着一身被樹木刮成條的破布片子衣服向頭象的方向走了過來,拱手稟報道:“報告總司令大人,前軍探哨已經摸清了接下來的路程,大軍以現在的速度行軍,還有十天左右的就能抵達蒙氏的邊寨紅河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