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封信倒是不長,仔細讀了下去,也不過片刻便讀完了。雲裳眼中帶着一抹深沉,將那信復又看了一遍。
在信中,夏寰宇幾次三番叮囑柳吟風,在柳滄,莫要將那件事情告訴夏侯靖,還說什麼當年之事,只願永遠埋藏下去,若非不得已,萬莫輕易揭開來。不然,牽連者衆,實在是難以處置。且夏寰宇在信中提起,已經同洛輕言商議妥當,定不會傷及夏侯靖的性命。
雲裳看得雲裡霧裡,只覺着腦中滿是疑惑。
疑惑有三,一則,夏寰宇千叮萬囑柳吟風不要告訴夏侯靖的事情,究竟是何事?二則,當年什麼事情,夏侯靖要想方設法地隱藏?三則是,夏寰宇要求洛輕言不要傷及夏侯靖性命一事,他爲何要同柳吟風說?
雲裳蹙了蹙眉,想起曾經柳吟風也求過洛輕言和她,希望能夠饒夏侯靖一命。
她倒是能夠明白,夏寰宇和柳吟風各自如此想要保住夏侯靖的性命是爲何,夏寰宇是因爲,夏侯靖畢竟是他偏寵的兒子。柳吟風則是因爲,夏侯靖是柳妃的孩子。
可是,待看了這封書信之後,她卻又覺着,這其中似乎隱藏着什麼不可告人的秘密。雲裳突然想起此前她一直有過疑惑的問題,夏寰宇和柳吟風又是什麼關係?在這夏國朝堂之中,柳吟風無疑是一個十分特殊的存在,柳吟風沒有官職在身,卻深受夏寰宇的重用。
此前,她聽說了柳吟風從小便被奉爲神童,且又喜歡柳妃之後。還以爲是夏寰宇欣賞柳吟風的才能,且因爲有愧於柳妃的緣故,才這般順從柳吟風,柳吟風淡泊名利,不願爲官,夏寰宇便不強求。
可是如今,雲裳卻覺着,這個緣由似乎有些太過牽強了一些……腦中被各種各樣的問題充斥着,雲裳只覺着這夏國似乎藏滿了秘密。不過,當務之急,她卻是要弄明白一件事情,那便是,這麼久沒有柳吟風的消息。究竟是因爲柳吟風被困,還是因爲柳吟風興許已經背叛了他們?亦或者,柳吟風根本便並未投靠過他們,一切只是虛假而已?
心像是一下子被揪住了一般,雲裳咬了咬脣,閉上了眼,暗自平復着自己的心情。
不行,無論如何,此事應當要同洛輕言商議,若是柳吟風真的有可能已經背叛,他們必須要再想想法子,避免事態再惡化下去。夏寰宇定然有什麼事情隱瞞着他們的,且這件事情興許是關係重大的。
夏寰宇,雲裳搖了搖頭,她如今不能相信他。
雲裳睜開眼,目光落在那信上,信上的字跡娟秀之中帶着幾分灑脫。雲裳眯了眯眼,華翎興許是個好的同盟。如今華翎還未恢復記憶,對夏寰宇興許並未什麼特別的感覺。當初她答應回到錦城,也不過是因爲對洛輕言的虧欠而已。可是夏寰宇對華翎卻是貨真價實的情根深種的,若是感情成了武器,那麼,誰投入得更深,誰便是輸家。
只是,柳吟風……
雲裳眯了眯眼,柳吟風並不像是那樣會玩弄心計的人,可若是柳吟風是夏侯靖的人,那麼,夏侯靖倒真真是得了一個十分大的助力。於雲裳他們而言,亦是一個極大的威脅。
雲裳心中將各種可能都假設了一遍,卻並未想到解決的法子。
輾轉反側了大半個時辰,淺酌來叫雲裳的時候,雲裳卻根本未睡着。雲裳應了一聲,想了想,終是將那封信又收回了自己袖中,才坐了起來,掀開了牀幔。
淺酌扶着雲裳起身,爲雲裳穿戴整齊了。雲裳瞧着時辰尚早,外面的太陽都還未落下山去,便坐到了軟塌邊。淺酌爲雲裳斟了茶,雲裳接過茶杯,才擡起頭來道:“太后娘娘和太上皇這幾日在宮中都做些什麼呢?太上皇忙碌了這麼一大半輩子,突然閒了下來,只怕也不太習慣呢。”
淺酌聞言,眼睛微微一擡,看了雲裳一眼,才笑了笑應道:“可不是嗎?這兩日太上皇都吵着無趣呢,成日拉了太后娘娘一同下棋作畫,偶爾看看書練練劍打發打發日子。倒是太后娘娘習慣一些,每日抄抄經書,看看書便也過了。”
雲裳點了點頭,似是若有所思,淺酌便又道:“昨兒個奴婢還聽到太上皇說,等過些日子,他便帶太后娘娘出門遊山玩水去。他還說,他雖然當了三十來年的皇帝,說起來也算是夏國江山之主,可是卻從未真正好生將這夏國的風光都看完,這亦是他的一大遺憾。想要趁着如今清閒,將這個遺憾彌補上。”
雲裳聞言,眸光卻是一閃,遊山玩水?如今夏國內憂外患,可並非是遊山玩水的好時候,夏寰宇這又是打的什麼主意,莫非是想要藉着遊山玩水的名頭,悄然去柳滄?
雲裳越想越覺着此事極有可能,心中自是無比憂心的,便連忙望向琴依道:“陛下可說過他什麼時候過來?”
琴依連忙搖了搖頭,看了看雲裳的臉色,才輕聲應道:“倒是不曾說起過什麼時候過來,只是這便快要到晚膳時候了,想必陛下也快了。”
雲裳點了點頭,不再作聲。
過了好一會兒,還未見洛輕言過來,雲裳便有些着急了,想了想纔對着琴依道:“吩咐人準備熱水,我想要沐浴,出了些汗。”
琴依一愣,這十月底的天氣,已經十分涼了,怎麼會出汗?
雲裳許也是想到了此處,才輕聲道:“方纔睡了一覺,許是夢中夢見了什麼,醒來後一身冷汗涔涔,方纔還未覺着,這坐了一會兒,才覺着後背都被打溼了,衣裳穿着,有些不舒服。”
琴依聞言,面上也有些着急:“天氣涼,出了汗若是不及時換上乾淨的衣裳,恐怕容易着涼,奴婢這便讓人準備去。”
琴依說完,便急急忙忙地出了內殿。
不一會兒,半夏和佩蘭便提了還在冒着熱氣的水走了進來,入了淨房之中,不多時,兩人便走了出來,笑着道:“娘娘,水備好了,奴婢們侍候娘娘沐浴吧。”
雲裳擡起眼看了兩人一眼,才淡淡地道:“陛下很快便要來了,你們去廚房瞧瞧晚膳準備得如何了,讓琴依和淺酌侍候我沐浴便是。”
半夏和佩蘭應了,便退了下去。
雲裳帶着淺酌和琴依進了淨房,只聽見裡面傳來水聲,偶爾是淺酌或者琴依低聲詢問的聲音,“娘娘,水可夠熱?”
過了會兒,雲裳便沐浴完畢從淨房中走了出來,剛換上了乾淨衣裳,便聽見外面傳來請安的聲音,雲裳轉過身就看見洛輕言從門外走了進來,一見雲裳尚且披散着頭髮的模樣,洛輕言亦是一愣,“這是剛起身?”
雲裳瞪了洛輕言一眼,哪壺不開提哪壺,昨兒個將她折騰得可夠嗆。雲裳哼了一聲,才淡淡地道:“先前午睡的時候夢魘了,出了一身汗,洗了洗,還未收拾妥當。”
洛輕言聞言,便關切地道:“夢見什麼了?”
雲裳沉默了半晌,纔信口胡謅道:“細緻的已然記不清了,隱約記得是夢見所有人都背叛我們了,然後我們便死了。”
洛輕言聞言,便拉着雲裳在自己身旁坐了下來,笑着道:“左右也不必出門了,這頭髮也不用挽了。怎麼會做這樣的夢呢?夢是反的,放心,不會出這樣的事情的。”
雲裳聽洛輕言這般說,卻是安靜了下來,心事重重地點了點頭,擡起眼想要說什麼,卻又顧忌着這未央宮中不知道有多少雙眼睛盯着,多少雙耳朵聽着,便只得作罷。
雲裳卻沒有聽洛輕言的,仍舊叫了琴依來挽了簡單的髮髻,才擡起眼對着洛輕言道:“待會兒用了晚膳去御花園中散散步吧,老是用了晚膳就歇下,容易積食。”
洛輕言目光帶着幾分探究地落在雲裳身上,似是暗自揣度着雲裳的想法,神情微微頓了頓,才點了點頭笑着道:“好,聽你的。”
“陛下,娘娘,晚膳備好了。”外面傳來半夏的聲音,雲裳應了聲,便站起身來出了內殿。
用了晚膳,雲裳便讓奶孃抱了寶兒過來,抱着寶兒一同朝着御花園走去。在御花園中逛了一圈,雲裳擡起眼看了看一旁水邊的一個亭子,看了眼懷中已然睡着了的寶兒,才輕聲道:“走得有些累了,咱們去亭子裡歇一歇吧。”
洛輕言應了,同雲裳一起入了亭子,因着只是散步,身邊只跟了琴依和淺酌二人,雲裳讓她們在亭外候着,同洛輕言坐在亭子中,卻一直沉默着。
“說吧,可是出了什麼事?瞧着你這半日都一直心神不定的模樣。”倒是洛輕言先開了口,輕聲問道。
雲裳想了想,才道:“淺酌先前從太和宮中帶出來了一封信,是太上皇寫給柳吟風的信,被太后娘娘發現了,而後悄然將那封信謄寫了一遍,送到了我手中。”
洛輕言聞言蹙了蹙眉,聽着雲裳將信中內容和她的猜測說了一遍,沉默了許久,才道:“柳吟風興許有事瞞着我們,但是應當並未背叛。我安插的細作查探到,此前柳吟風在柳滄同夏侯靖大吵了一架,是因爲勸阻夏侯靖放棄謀反。後來,夏侯靖生了怒氣,便將柳吟風囚禁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