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裳知曉自己的啞穴已經被解了開來,心中來來回回翻騰着的,是怒意。自己與父皇說,兀那方丈給她批了命,三年內不宜婚嫁,便能夠解決問題,卻不想,卻被靖王這麼擺了一道。
她非常不喜歡這種命運被握在別人手中的滋味,雲裳微微勾了勾脣角,“父皇,兒臣……”
話音還未落下,便聽到好幾聲驚呼傳來驚呼,雲裳一愣,轉過了頭,便瞧見坐在自己下手的李瑩瑩倒在了地上,嘴角還有鮮血沁出。
寧帝見狀,連忙站起身來,“來人,傳太醫。”
雲裳還未醒過神來,便被人抱着站到了一旁,雲裳皺了皺眉,撥開攬住自己腰的手,厲聲道,“皇叔,請自重。”
耳邊傳來靖王低低的聲音,與平日裡的冷漠不同,竟然還帶着幾分笑意,“自重?裳兒,這殿中的大臣都知道了,你很快就會成爲本王的王妃了呢。”
雲裳眉頭一擰,掙開靖王的禁錮,走到自己位置前站定,望向倒在地上的李瑩瑩,嘴角的血是黑色的,莫非是中了毒?
一旁急急忙忙走過來一個婦人,見李瑩瑩的模樣,眼中迅速的蓄滿了淚水,猛地跪倒在地,將李瑩瑩抱在懷中,“瑩瑩,瑩瑩,你怎麼了,你不要嚇孃親啊……”
雲裳眸中閃了閃,這個婦人,應當便是李家長媳吧,不一會兒,便有太醫匆匆走了進來,爲李瑩瑩把了把脈,良久才道,“稟皇上,李家大小姐,這是中了毒了。這毒有些蹊蹺,微臣也未曾見過。”
“中毒?這宮中怎麼會有毒呢?是誰想要害李小姐?”寧帝皺了皺眉,“來人,將李小姐帶到偏殿,傳太醫院所有的太醫前來診斷,太醫,你將李小姐桌上的東西全都檢查一遍吧。”
宮女將李瑩瑩擡了下去,太醫連忙遵命,將桌上的東西挨個檢查了一遍,卻一無所獲,“稟皇上,微臣沒有查到有毒……”
“哦?”寧帝微微一愣,卻是鬆了一口氣,聽說李丞相對這個孫女寵愛得緊,若是在宮中出了什麼事情,難保李丞相不會趁機發難。
那李夫人卻連忙道,“皇上,瑩瑩方纔明明都好好的啊,對了,方纔除了這桌上的東西,瑩瑩還用過琵琶,她方纔彈過琵琶的。”
寧帝皺了皺眉,微微有些不悅,李氏的意思,似乎便是覺得,這毒定然是出自宮中了。
“皇上息怒,大嫂也不過是因爲女兒受了害,所以激動了一些,不如便讓太醫將那琵琶也檢查檢查吧。”一旁的皇后卻是溫溫婉婉的一笑。
“那便查吧。”寧帝眼中閃過一抹不悅。
太醫領了命,走到琵琶旁邊查看了一番,拿出一塊潔白的帕子,擦了擦琵琶的弦,便瞧見白色的帕子上沾染了一些黑色的污漬。太醫將帕子湊到鼻尖聞了聞,斂神道,“皇上,琵琶上有毒,正是李小姐所中之毒。”
“荒唐!竟然公然在宮宴之上下毒,來人,給朕查!將所有接觸過這個琵琶的人帶過來。”寧帝拍了拍扶手,大怒道。
雲裳猛地察覺到一個眼神不懷好意地朝着自己看了過來,雲裳順着目光望了過去,卻瞧見華鏡正看着她,笑得有些詭異。
雲裳心中一緊,莫非,這個局是針對自己的?
只是,沒有道理呀,哪怕是陷害,自己與這李瑩瑩素不相識,也找不到理由去害她一個小小的臣子之女呀。雲裳眼中閃過前世的種種,卻猛然想起前世一個與如今差不多的場景。雲裳勾了勾嘴角,自己還以爲這一世已經與前世不一樣了,卻不想,有些事情還是得發生呀。
不一會兒,禁衛軍帶上來了三個宮女,“皇上,這三個宮女便是今夜曾經接觸過這把琵琶的人。這把琵琶平日裡是由宮女喜兒保存的,今兒個因爲宮中有宴會,喜兒便將這琵琶給了雀兒,雀兒將琵琶擦拭了一遍,交給了太妃娘娘身邊的云溪,由云溪帶到了這兒。”
寧帝眯了眯眼,望向殿中跪着的三個宮女,“你們三人,都將什麼時候接觸到琵琶,有何人見證,仔仔細細地回憶一遍。”
跪在最中間的宮女連忙道,“奴婢是喜兒,平日裡這把琵琶都由奴婢保管,今兒個因爲宮中宴會,這琵琶每次取用的時候都需要擦拭一遍,所以奴婢便將琵琶交給了雀兒,藏珍閣的所有宮女都可作證,奴婢將琵琶給了雀兒之後,雀兒還試了試音。”
殿中所有人都聽出了她的潛臺詞,雀兒還試了試音,那自然便是沒有毒的,若是喜兒在琵琶弦上放了毒,那麼,雀兒定然就不會站在這殿中了。
雀兒聞言,連忙道,“是,宮中的琵琶放得久了總會有些音不準的現象,所以奴婢習慣宮中要取用前試一遍音,然後用淨布擦拭一遍,奴婢擦拭的時候,還有兩位宮女在一旁打理琵琶和箏,而後,奴婢便將琵琶交給了云溪。”
最後一個宮女看起來有些怯怯地,聽見雀兒提起她連忙朝着主位之上磕了個頭道,“奴婢是與另外兩個宮女一起去取琵琶的,他們一直都陪着奴婢將琵琶一路送到了殿內的。”
似乎都有人證呢,雲裳垂下眼,興致勃勃地瞧着,看這齣戲要怎樣演下去。
寧帝冷冷哼了一聲道,“你們確認,在這過程中,並無其他人碰過這個琵琶?”
三個宮女連連搖頭,只是,那個叫雀兒的宮女卻似乎有幾分猶疑,而且,那幾分猶疑恰恰好,讓殿中所有的人都感覺到了。
一旁的華鏡站起身來,走到三人面前,“你叫雀兒是吧?你是不是想起了什麼?若是想起了什麼,儘管說便是了。這殿中這麼多人,我們自然會爲你做主的,本公主保證,不會有人害得了你。”
那雀兒有些擡起頭開有些驚慌地望了衆人一眼,纔有些猶猶豫豫地道,“奴婢……奴婢恍惚想起來了,奴婢和其他宮女正在清理琵琶的時候,雲裳公主身邊的淺音姑姑來過了,說是一早的時候,公主殿中有個宮女打碎了一個花瓶,淺音姑姑說,雖說碎碎平安,但是那裡空了一塊總歸是不好看的,所以來領一個花瓶,還說是除夕了,公主專程帶了一些糕點給大夥兒嘗一嘗,奴婢們便去吃糕點去了,那個時候,淺音姑姑進過藏珍閣。”
雲裳眯了眯眼,哦,原來,皇后娘娘帶信讓淺音今兒個去藏珍閣領一個花瓶的原因在於此啊。雲裳曾經想過皇后應當是想要在花瓶上做文章,只是花瓶拿回來了,雲裳瞧了許久也不得其解,原來,是爲了今兒個晚上這個局啊。
雲裳正欲說話,便只聽見“啪”的一聲,原本跪在殿中的雀兒卻猛地飛出去老遠,撞到了殿中的柱子上,摔了下來,只聽見一陣陣呻吟聲響起,衆人渾身一震,瞧起來都有些痛呢。
“靖王,你這是做什麼?你是要殺人滅口嗎?”一聲怒吼傳來,雲裳一擡眸,便瞧見李丞相有些猙獰的面孔。
雲裳轉過頭望向靖王,卻見他神色淡淡的,彷彿方纔那個一腳將那小宮女踹飛的人,不是他,“意圖污衊公主,這樣的宮女留着幹嘛?”
李丞相額上青筋暴起,咬着牙道,“靖王,你不要欺人太甚,眼瞧着雲裳公主的罪行便要被揭發了,你便想着要替她遮掩嗎?”
“丞相這話是什麼意思?本公主爲何要殺你的孫女呢?甚至,今日之前,本公主都不曾見過你的孫女……”雲裳淡淡地開了口,目光掃過一旁冷着臉的靖王,眉頭微微皺起。
“呵呵,老夫不知道你爲何要對瑩瑩下手,老夫只知道,證據確鑿,定然是你指使了身邊的宮女去將毒藥塗到了琵琶上,來人,還不將雲裳公主身邊的那個叫淺音的宮女帶下去!”李丞相哼了一聲,目光中帶着幾分冷意。
“是嗎?那本公主倒是想要問一問丞相大人了,也許本公主的宮女今兒個恰巧是去了藏珍閣,只是,本公主爲何要在琵琶上下毒?而且,今兒個晚上這遊戲是皇后娘娘提議玩的,這規則卻是父皇定的,本公主怎麼會知道,李小姐恰恰好就能夠抽到彈琵琶呢?”雲裳瞧着衆人目光都落在了自己身上,帶着滿滿的懷疑,心中卻愈發的平靜了下來,乾脆坐到了位置上,笑盈盈地道,
那叫云溪的宮女卻似乎有話要說,良久,才吶吶地道,“之前皇后娘娘還在休養身子,所以這宴會是由太妃娘娘操持的,前些日子,公主到太妃那裡請安的時候,太妃娘娘專程和各位娘娘討論了這個玩法……”
雲裳眯了眯眼,哦,這個意思是,自己那時候便知曉了會玩這個遊戲,所以有的是時間在籤筒裡面動手腳。
人羣中不知是誰又說了一句,“方纔李家小姐似乎有意與靖王爺呢,若是雲裳公主心悅靖王爺,會不會……”
“會不會什麼?會不會嫉妒?會不會吃醋?會不會因爲這個原因,所以千方百計的想要除了這個潛在的競爭對手?”雲裳說着說着,便自己也忍不住笑了出聲,“本公主倒是不知道,皇城中的公子小姐們,想象力,這般的豐富呢……”
李丞相卻是大怒,“惠國公主,老夫沒有想到,你竟然這般狠辣。你說瑩瑩不是你下的毒,你倒是拿出證據來呀!”
“證據?”雲裳擡起頭,笑着走到那叫雀兒的宮女面前,看着她滿臉痛苦的神色,微微彎下腰,正欲開口,卻聽到李丞相的怒吼聲傳來,“雲裳公主,你也想要殺了這個宮女**人證嗎?只是,我們這兒這麼多人瞧着呢……”
雲裳卻沒有理會,徑直對着雀兒道,“今兒個你除了在藏珍閣清理樂器,還到了何處?”
那雀兒咳了兩聲,似乎因爲方纔靖王的那一腳,痛得有些難受,“奴婢一整日都呆在藏珍閣中,只是方纔奴婢被侍衛從藏珍閣帶到了這裡。”
“是嗎?真的不好好的想一想?”雲裳笑得雲淡風輕。
雀兒低下頭,掩去眼中一閃而過的慌亂,“奴婢一直都在藏珍閣……”
雲裳微微一笑,“藏珍閣啊,可是本公主記得,似乎這宮中只有梅影閣中有梅花呢,你不曾去過梅影閣,怎麼,這鞋子下面卻有梅花花瓣呢?”也就是方纔靖王踹翻了這個宮女的時候,雲裳猛地發現了她腳下的梅花花瓣,心中便有了幾分譜。
雀兒微微瑟縮了一下,才輕聲道,“奴婢,奴婢也不知道,許是誰去了梅影閣,沾染了梅花花瓣,一不小心落在了路上,被奴婢踩到了吧。”
雲裳微微一笑,又走到了云溪面前,“本公主似乎不曾在太妃身邊見過你呢,你在長春宮是做什麼的?”
那宮女連忙道,“奴婢是在殿外侍候的。”
“哦?殿外,殿外也能聽到我們談論什麼嗎?那你告訴本宮,今兒個早上,太妃娘娘都說了些什麼呢?嗯?”雲裳笑得雲淡風輕。
云溪渾身打了個抖,“奴婢,奴婢……忘記了。”
“哦?忘記了?今兒個早上說的啥便忘記了,獨獨記得討論過怎麼設置今兒個晚上的玩法,記得真好。”
幾乎所有人都嗅到了陰謀的味道,李丞相冷冷一笑,“惠國公主顧左右而言他是爲了什麼?”
雲裳轉過頭望向李丞相,笑着道,“本公主聽說,斷案都要將就證據,可是如今這兩個宮女的證詞中漏洞百出,李丞相便要判本公主的罪嗎?難道李丞相平日裡斷案也是這樣草率?”
正說着話,便又有一個侍衛抓着一個內侍走了進來,“皇上,這是今兒個負責準備籤筒的太監。”
那太監猛地跪倒在地,“奴才冤枉啊,不關奴才的事,奴才只是聽命行事,是雲裳公主的宮女吩咐奴才輪到李小姐的時候,將所有籤全都換成琵琶的。”
話音一落,殿中就似突然點着了一般,“原來真的是她……”
雲裳卻也不急不躁,“你說是本公主指使的你,可有證據?”
那太監連忙從袖中拿出一小錠銀子,“這是公主身邊的宮女給奴才的,說若是事成之後,會另有打賞,奴才一時糊塗,便答應了。”
“哦?”雲裳走到那太監面前拿過那銀錠子,查看了一番,嘴角勾起一抹笑來,對着高坐之上神情莫測的寧帝道,“父皇,女兒想要考一考這位公公。”
“準了。”雲裳招來幾個宮女,站成一排,笑着道,“這位公公既然說,是本公主身邊的宮女去找的公公,那公公給大家夥兒指一指,是哪位宮女去找的公公呢?”
那太監渾身一震,擡起頭來看了半晌,宮女的服飾幾乎相同,那太監瞧見其中一個粉衣宮女悄悄指了指身邊的另一個長相較爲出挑宮女,那太監猛地咬了咬牙,連忙站起身來,指着那美貌宮女道,“就是她,就是她去找的奴才。”
雲裳望向那被指的宮女,笑着道,“果真是她?你確定嗎?”
那太監連連點頭,“奴才確定。”
雲裳轉過身望向主位之上的皇后道,“母后,你瞧,這個太監胡亂污衊人呢,她竟然說你身邊的繡心姑姑是女兒派過去的呢。”
皇后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樣子,咬牙道,“胡說八道。”
雲裳笑了笑,“是胡說八道呢,不過,裳兒倒是發現一件有趣的事情,裳兒發現,這錠銀子上,竟然有梅花香的味道呢,莫非,這位公公也去過梅影閣?”
雲裳將那銀子遞給鄭總管,鄭總管呈給了寧帝,寧帝微微一聞,便蹙了眉,“是梅花香,來人,將這兩個奴才拉下去打二十大板,讓他們好生招供一下,究竟是誰吃了熊心豹子膽,竟然敢污衊我寧國公主!”
靖王卻站起了身,“皇兄,這點小事,讓臣弟來便好,臣弟最擅長招待這樣的人了,也不用帶下去了,便在這兒吧,兩個奴才竟然敢污衊公主,那也不能輕饒了去,來人,拿針來。”
衆人皆是一愣,針?拿針來做什麼?
一旁的侍從拿上來了一盒針,卻與平日裡繡花的有些不同,要大了許多,靖王冷冷勾了勾脣角,“行刑。”
便有侍從取下一顆針,拉起那宮女和侍從的手,將針從指甲蓋中戳了進去,衆人神色俱是一凜,便聽見兩聲心神俱裂的慘叫聲傳來,都說,十指連心,靖王這一招,倒真是十分的狠辣呢。
哪知,這只是一個開始,侍從將一根根地針戳進兩人的指甲蓋中之後,竟端來了一盆水,將那插了針的手扔進了水中,一碰到水,那兩人便又驚叫了起來,面色被痛的發青。
“這鹽水的滋味如何?若是再不說,本王倒覺得,辣椒水也挺不錯的呢。”靖王勾起一抹冷笑地走到兩人面前。
周圍的人俱是一震,許多人面色已然慘白。
“奴婢說,奴婢說,奴婢什麼都說,求靖王放過奴婢,是……”雀兒的聲音帶着幾分沙啞,似乎已經痛到了極致,只是,還未說出最後那關鍵的幾個字,便猛地朝着一旁倒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