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了書房,夏寰宇便轉過了身來,定定地盯着雲裳,眸光中泛着冷。
雲裳只裝作什麼都不明白的模樣,四處打量了一下,方擡眼望向夏寰宇,帶着幾分疑惑地道:“父皇不是要下棋嗎?怎麼沒瞧見棋盤呢?”
夏寰宇面色帶着幾分不耐,淡淡地道:“別同我玩弄心思,你自是明白我叫你來所爲何事,曹太嬪呢?”
嘖,這般急切,連絲毫掩飾也無。
雲裳面上帶着幾分嘆惋,咬了咬脣,半晌才道:“此前裳兒便讓陛下給父皇傳過信兒的,曹太嬪,死了。”
夏寰宇自是不相信的,冷笑了一聲道:“死了?那你告訴我,她身犯何罪,皇后你爲何要殺她?”
雲裳微微屈膝行了個禮,才道:“父皇最近不在宮中,許多事情都不知曉,這曹太嬪平日裡瞧着倒是個溫柔賢良的,只是卻不想,竟趁着裳兒和陛下不在宮中之時,竊取裳兒的私印,欲行謀逆之事,還構陷鸝太妃,甚至口出狂言,聲稱陛下和太上皇本無資格爲帝,說她若是想,這夏國的江山便是她的。此等驚天之語,自是令裳兒怒意橫生,一不留意,下手便重了一些。”
雲裳擡頭看了看夏寰宇的臉色,見夏寰宇面色漸漸變得鐵青,才又道:“裳兒雖是不小心殺了她,可是裳兒覺着,這般叛逆歹毒的婦人,卻是死不足惜的。”
“你說謊的本事,卻是越來越高明瞭,只是任憑你說的天花亂墜,我亦是不信,你殺了她,你若是真殺了她,如今這錦城又何來這般的平靜?”夏寰宇猛地一拍桌子,怒氣衝衝地道。
雲裳眼中閃過一抹笑意,原來,夏寰宇果真是什麼都知道的。他此前一聽聞曹太嬪死了,只怕也並未多想,只是擔憂那兩個秘密便那樣傳了開去,因而才這般急急忙忙地回了錦城。只是到了錦城之後才發現,錦城一切平靜如常,方明白,他是被騙了。
雲裳心中雖已經有了猜想,面上卻滿是疑惑地望着夏寰宇:“如今叛亂已平,外患也除了,且並無天災禍事,錦城難道不應當平靜嗎?”
夏寰宇定定地望着寧雲裳,沉默了許久,眸光卻愈發地冷了起來:“寧雲裳,莫非你以爲,如今你是夏國皇后,我便拿你沒轍了是嗎?你以爲你不能生育,承業是癡兒的秘密能夠隱瞞一輩子嗎?”
雲裳微微眯起了眼,半晌才道:“那又如何?總比父皇好很多,父皇,你可知爲何如今錦城一片平靜?我來告訴父皇吧,因爲曹珊秀消失,不過八日,尚有兩日,這錦城便不會這般平靜了。”
夏寰宇眸子中猛地竄起一蹙火苗,雲裳卻淡淡地移開了目光:“我聽聞,父皇將叛賊夏侯靖帶回了錦城?不知如今在何處?父皇要不同我做一筆交易,我要夏侯靖。”
夏寰宇冷笑了一聲,手緊緊握了起來,隱隱有青筋暴起:“我素來最不喜歡,被人威脅。今兒個,即便是你再也出不了這書房,我也自能化解。”
這話,卻已經是明顯的威脅了,屋中的氣氛顯得有些劍拔弩張,倒是處於暴風雨中心的雲裳最爲冷靜,只笑了笑道:“父皇大可一試。”
夏寰宇猛地擡起手來,淺柳和淺酌連忙上前兩步,擋在了雲裳身側。
“皇后娘娘。”外面卻突然傳來了畫兒的聲音。
雲裳看了夏寰宇一眼,便揚聲道:“什麼事?”
畫兒聲音輕輕地,卻帶着幾分顫抖,想來是聽見了方纔屋中的動靜:“啓稟皇后娘娘,小皇子哭鬧不止,太后娘娘吩咐奴婢請皇后娘娘回正殿一趟瞧瞧。”
雲裳聞言,勾起嘴角笑了起來:“倒也不說其他人,裳兒卻是十分期待,太后娘娘知曉那件事情之後的反應。太后娘娘還在等着裳兒,裳兒這便先告退了。”
雲裳微微屈膝,行了禮,便退出了書房。
“小皇子哭的可真是時候,方纔可真是嚇死奴婢了,奴婢察覺到,那書房周圍,騎馬有三四十個武功高強的暗衛。若是真動起手來,咱們可真不是對手,且咱們的暗衛似乎沒能回來。”淺酌拍了拍胸口,長長地吐出了一口氣。
淺柳笑着道:“不會有事的。”
雲裳聞言,有些詫異地轉過頭望向淺柳,笑着道:“方纔形勢的確十分危險,你爲何便這般斷定不會有事?”
淺柳笑眯眯地道:“娘娘若是不想隨着太上皇到這書房之中,定然有千萬種法子拒絕,可是既然來了,娘娘便定然有萬全的把握,自然不會有事。”
雲裳勾起嘴角笑了起來:“你倒是信任我,萬全的把握卻是沒有的,只是他心中有的顧忌我倒是可以猜到。一則,陛下素來護着我,太上皇在動手之前,不可能不想想陛下會有什麼樣的反應。二則,夏寰宇亦是擔心的,若是我沒了,他無法在兩日內找到曹雯夕,事情便會到他斷然不想看到的局面。”
雲裳說完,便去瞧見蕭書錦走到了門口,眼中的擔憂在見着雲裳的時候才消散了開去。
“怎麼這麼慢?承業哭得厲害着呢。”蕭書錦輕聲道,上前走到雲裳面前伸手握住了雲裳的手,手心裡帶着微微的汗溼。
雲裳笑着摸了摸蕭書錦的手,輕聲道:“沒事的。”
母女二人走到正殿門口,便聽見了寶兒的哭聲,雲裳擡腳走了進去。寶兒被奶孃抱在懷中,小臉皺成一團,哭得滿臉通紅。
華翎臉上滿是心疼,連連道:“這是怎麼了,方纔還好好的,怎麼突然便哭得這般厲害了?”
雲裳連忙上前兩步,將寶兒抱入了懷中,輕輕拍着寶兒的後背,方擡起眼來望向華翎道:“這孩子最近倒是有些黏我,一旦出了他那寢宮,一會兒不見我便會開始哭鬧。”
“孩子還小,等大些時候便好了。”蕭書錦輕聲道。
寶兒在雲裳懷中,哭聲便漸漸小了許多,不一會兒,便開始打嗝。打了一會兒嗝,方睡了過去。
雲裳和華翎還有蕭書錦三人見寶兒睡了過去,才終是舒了口氣,正說這話,便聽見外面傳來了劉文安尖尖細細地聲音:“陛下駕到——”
雲裳轉過身望向門口,便瞧見淺酌朝着雲裳眨了眨眼,雲裳便明白了過來,想來是淺酌見機吩咐了暗衛去請來了洛輕言。
洛輕言進了正殿,瞧見雲裳在,目光在雲裳身上上下打量了一番,才朝着華翎行了禮:“給母后請安。”
華翎見洛輕言來了,自是十分高興的,連忙點了點頭,扶着洛輕言站了起身:“一家人,行禮做什麼?最近政務可繁忙,可莫要因着政務累壞了身子。裳兒懂醫術,亦可弄一些滋補的湯藥給輕言喝喝。”
雲裳聞言,轉過頭來望着洛輕言笑了起來,輕聲應道:“母后可是不知,陛下最是不喜喝湯藥了,我偶爾倒是會給小廚房一些食補的方子,做一些滋補的飯菜來。”
“哦?輕言竟是怕喝藥?”華翎亦是有些詫異。
雲裳忍不住低下頭笑了起來,洛輕言瞪了雲裳一眼,方笑着道:“倒也不是怕,只是不喜歡而已。”
雲裳聽見門外有腳步聲傳來,便擡眼望了過去,是夏寰宇進來了,夏寰宇的神色仍舊有些不好,恐怕是被雲裳氣得有些狠了。
夏寰宇看見洛輕言,面色更是冷了幾分,淡淡地道:“政事可是處置完了,這麼早便過來了。”
洛輕言面上的笑散了開去,亦是不冷不淡地應着:“該處置的都處置了,母后回宮,我這做兒子的,自是應當來探望探望。”
夏寰宇在一旁坐了下來,一言未發,只是偶爾望向雲裳的目光中,帶着幾分不善。
許是瞧着洛輕言也在了,沒有了機會,夏寰宇倒是並未發難,雲裳和洛輕言同華翎敘了會兒話,便出了太和宮。
回到了未央宮中,寧帝倒是早已經不耐煩了,皺着眉頭道:“你們怎麼去了這麼久?那什麼劉總管的,也並未來告訴我夏寰宇在哪兒啊?”
未等雲裳回答,蕭書錦便接了口道:“今兒個也不早了,咱們應該出宮了。”
寧帝愣了愣,見蕭書錦的神色,心知有異,盯着雲裳看了一會兒,才蹙着眉頭同蕭書錦離開了未央宮。
“他可有爲難你?”待兩人回到了寢殿,洛輕言方握着雲裳的手開了口。
雲裳笑着搖了搖頭道:“無事,夏寰宇和太后回了宮,柳吟風陛下可見着了?”
洛輕言輕輕點了點頭,“見到了,只是我瞧着柳吟風似乎有些不對勁,先前同我說話的時候一直有些心不在焉地模樣,走神了好幾次。我問他夏侯靖如今在何處他也說不知曉,我問他在楊柳鎮都發生了什麼,他也一直蹙眉不語。”
雲裳聞言,亦是蹙起了眉頭,咬了咬脣,方擡起頭輕聲道:“曹雯夕如今還活着的消息一旦傳了出去,我最擔心的人,反而是柳吟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