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
擋在三人之前的是遲敬,他橫劍於胸前,以未出鞘的長劍劍身接住了這一擊。饒是如此,面對穆人雄如此勢大力沉的一擊,遲敬依舊感到不好受。在這一拳之下,他不得不後退了幾步,皺眉看了看手中長劍——被拳芒擊中的那一部分劍鞘已然完全破碎,露出一小截銀亮的劍身。
“你這是什麼意思?”穆人雄對着遲敬沉聲問了一句。
“盟約第一條:聖境及其以上武者不得直接出手干預國與國之間的紛爭。第十一代盟約執行者遲敬在此判定眼前糾紛爲晉國與魏國兩國之間的爭端,因此你恐怕不能對他們出手。”遲敬沒有回頭看一眼張少懷幾人,而是直接回答了穆人雄的問題。
“通天盟約?哼,那麼抱歉了,第一,簽訂通天盟約的勢力中沒有地獄門;第二,我也不是聖境武者。所以你若還是擋在我面前,那麼休怪我不客氣了。”穆人雄冷冷地回了一句。
不過遲敬卻也沒打算退讓:“總所周知,無論是否簽訂盟約,這天下間的各方勢力都在盟約限制範圍內,無人可以例外。你修行的雖然不是武道四境,但天下間無人不知你的實力凌駕於大部分聖境高手之上。所以我還是那句話,既然今日我在場並判定了此爲兩國紛爭,你便不能對他們出手。”
“是嗎?就怕你擋不住我!”穆人雄周身再度散發出那股迫人的氣勢,已然準備再度出手。
遲敬的眉頭皺得更緊了,他也知道憑他此時的修爲,尚且無法抵敵穆人雄。然而他終歸不能眼睜睜看着對方就此出手,只得再度出聲道:“或許我無法擋住你,但如果你破壞了這個規矩,那便是與通天塔爲敵。爲了維護盟約的有效性,說不得我們只有出動通天令了。由此引發的後果,你已準備好承擔了嗎?”
“你這是在威脅我?”穆人雄眯了眯眼睛,神色不善地盯着遲敬。
“並非威脅,只是陳述事實而已。”面對穆人雄的絕強氣勢,遲敬的表情依舊雲淡風輕。這裡面不單是因爲對自身實力的自信,更是因爲背後有着傳承了兩百多年的天下第一大勢力通天塔作爲後盾而產生的底氣。
“通天盟約第三條:國與國爭鬥過程中若出現無故傷及平民等有違人道的現象,通天塔有義務對兇手做出制裁。這一條,我應該沒記錯吧?”司徒弈之此時緩緩走上前來,對着遲敬問了一句。
“不錯,但國與國之間的爭鬥乃是大事,對於罪責的判定及制裁的執行非我一人可以決定。作爲盟約執行者,我將會把先前看到的情況上報給盟主,而後他老人家會決定事情的定性。”遲敬說完,再次將目光轉向張少懷。後者無所謂地一笑:“若是你們覺得有必要判定,我等着就是。反正你們都知道我在上京城,是跑不了的。等到通天塔得出一個結論時,儘管來找我。”
遲敬又將目光轉回了司徒弈之這邊,後者沉吟了片刻纔對張少懷說:“好,這次我們就先放你們離開。”他又將目光轉向了遲敬:“希望通天塔能做出一個公正的判罰,否則我們只能以自己的方式行事。到時候,若是還有人藉着通天盟約的庇護而胡亂傷人,我們是絕不會手下留情了。”
遲敬的目光與司徒弈之對視了片刻,緩緩點了點頭:“好。”
“那麼各位,我就先行告辭了。”張少懷還有空向着場內諸人打了個招呼,而後帶着吳方然與遲敬揚長而去。遲敬見狀也是走到了一邊,卻沒有就此離開。穆人雄的目光盯了他們半晌,終於忍住了出手的衝動。他轉身面向司徒弈之:“司徒,你的顧慮越來越多了。”他這倒不是抱怨,只是心有不甘。司徒弈之看着三人遠去的背影,緩緩搖了搖頭:“顧慮從來只會越來越多的,因爲我們不再一無所有。好不容易建立起來的秩序,其實依舊風雨飄搖,若是再經過猛烈的風吹雨打,說不得又要陷入重建。”
“如果是這樣的話,我倒寧願將一切推倒重來。”穆人雄低低說了一句。
“那樣的話,之前付出的一切,曾經有過的犧牲豈非再無意義?我們雖然還不算老,但也不再年輕了。”司徒弈之輕輕嘆了一口氣,也就不再糾結於這個問題了。他回過身來,幾步走到一側的夏遠峰身邊:“夏兄弟,身上傷勢是否無恙?”
夏遠峰急忙抱拳還禮:“不敢當前輩如此稱呼,還請直呼晚輩的名字就好。行走江湖以來,一直聽說兩位前輩的大名,只是一直無緣得見。這次承蒙兩位前輩相助,實在是我們的幸運。”
“不必如此多禮,既然這樣,那我就稱呼你一聲夏賢侄吧。夏賢侄,你不爲名利仗義出手相助長虹劇團,這我也很是佩服的。”兩人閒聊了一番,彼此很是投契。就在這時,不遠處傳來一聲驚呼:“團長,還有大家快過來,嫣兒醒了!”
衆人聽到這句話,都是向着聲音傳出的方向圍攏了過去。只見被青靈抱在懷中的綠嫣此刻張開了朦朧的雙眼,那裡面的神色有些黯淡。她呆呆地朝着周圍掃視了一圈,看到大家都是盯着自己,感到有些奇怪,彷彿還沒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麼事。自青靈懷中掙扎着站起,她按了按額頭,終於想起來自己昏迷之前發生了什麼事。於是她快速在院中掃了一圈,沒有看到那個最想見的身影,終於確定了一些事情。兩行清淚自眼角流下,這一刻她只想大哭一場。
衆人安靜了一會兒,誰都沒有說話。待到綠嫣的情緒稍稍穩定了些,纔有一個帶着遲疑的聲音響起來:“嫣兒,你到底都做過什麼事?你跟那個男人串通,到底是爲了什麼?”綠嫣身子一顫,緩緩轉過頭,看到的是青靈疑惑、不解、乃至悲哀中帶點憤恨的眼神。不光是青靈,長虹劇團其餘的衆人也都是用着這般的眼神看着她。霎時間,她只覺得心裡十分慌亂,有些不知所措地退後了幾步:“我、我……”
司徒弈之見狀,輕咳一聲:“各位,我去旁邊喝口茶。”說完這句話,他與夏遠峰對視一眼,就與穆人雄一道向着旁邊走去。夏遠峰頓明其意,走過去招呼了自己這邊的三個姑娘。夏悠竹還有些不解,好在一邊的李採兒善解人意,向着她搖了搖頭:“悠竹,這是劇團內部的事,我想沒有其他人在場的話他們能做出更好的決定。”夏悠竹還要再問,卻是被夏遠峰一把拉走了。
眼見着劇團外的人都知趣地離開了,團中幾位姑娘都是下意識地鬆了一口氣。鬱孟就近找了一張椅子坐下,按了按眉間,低頭輕輕說道:“現在沒有其他人在了,到底怎麼回事,說吧。”他沒有朝着誰說話,可這裡人人都知道這話是對誰說的。
“團長,我、我真的沒有想到事情會變成這樣子的。我不想傷害任何人的……”綠嫣這般語無倫次地說了幾句,才終於“哇”地一聲哭了出來,一邊抽泣着一邊向衆人講述了事情的經過。她講到了在應陵城是如何認識的張少懷,如何被對方吸引、兩人彼此交心,而對方又如何花言巧語讓自己迷迷糊糊之下聽了他的話來一起算計劇團。包括所謂“比花解語”的那些動靜都是兩人裡應外合搞出來的,以及故意製造劇團走投無路的緊張氣氛凡此種種。
斷斷續續的講述之中,衆人聽着都沉默了。等到最後綠嫣講完前天晚上兩人的私會,鬱孟才擡起頭來問了一句:“這麼說來,他的整個計劃,你也是完全不知情,就這樣稀裡糊塗地幫他做事了?”綠嫣茫然搖了搖頭,眼中帶着悔恨和自責。
看着她的這個模樣,鬱孟再度嘆了一口氣。一邊的橙澄卻是有些氣惱了,她轉而對着綠嫣問道:“嫣兒,自加入劇團以來你也應該很清楚,姐妹們雖然都有過一段不如意的過去,但團長也好、紅綢姐也好,大家從來都沒有阻止過姐妹們與人相戀這種私事。所以我就不明白了,你若是看上了誰,大大方方說出來就是。我們大家只會祝福、絕不會有半句怨言的。但你偷偷摸摸卻是不說,還幫着外人一起來算計我們衆姐妹,這又算是怎麼回事?你並非是一個愛慕虛榮的女子,那這樣做對你又有什麼好處呢?”
橙澄這般說了,其餘幾人便也將目光投向了綠嫣,顯然這也是她們想不通的問題。面對衆人的責問,綠嫣哭着搖了搖頭:“對不起,我只是不想、只是不想與大家分開罷了。因爲公子……那個他說要是我與他在一起了,以後就不能與姐妹們一起再呆在劇團到處奔波表演了。所以我就求他想個辦法讓我能繼續與大家在一起。所以他才提出了這個計劃,我纔會答應幫助他的……”
衆人聽了綠嫣的解釋,都是不知該怎麼做纔對。鬱孟緩緩從椅子上站了起來,他的身形透着一股深沉的疲憊:“既然出了這樣的事,大家也沒什麼好說的了。嫣兒,回去收拾一下你的行李,明天便離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