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紹謙極爲憤怒,乃至於感覺整個人都要噴出燃燒般憤怒的火焰。這次的憤怒並不是他刻意放縱以之化爲七情赤血的力量,而是真的憤怒:眼前這個比自己小了十幾歲的女子居然將他逼到了這種地步,居然在劍城所有人面前將他逼到了這般田地!
有多久,沒有經歷過這樣需要血戰到底的戰鬥了?馮紹謙不記得了,他只知道絕對不能輸掉這場比試,他只想讓他的對手承受他此刻的全部怒火,就在此刻,就在這裡!
“啊——”馮紹謙發出一聲受傷野狼般的嚎叫,手中赤血劍攜帶着狂猛的勁氣狠狠地將面前的蘭芷凝迫退。這股勁氣是如此地大乃至於一下子就將蘭芷凝左手的虛劍打散了,餘勢未絕的氣勁隔空壓迫到蘭芷凝胸口,讓她一時之間如遭雷擊,一股血腥氣瞬間沿着喉嚨上涌。蘭芷凝勉力壓下這口鮮血,知道對手可能要發出決勝的一招了。她已經做好了準備,因爲她也不能再等了。她不知道對手是什麼情況,但她自己體內的真力如今只剩下兩成不到了。
馮紹謙體內的真氣或者還超過兩成,只不過他同樣不能再這麼戰下去了。因爲接連不斷的受傷,此刻他的身體已經出現了失血過多的狀況。這種狀況對一般武者來說或許還能忍受,可對他不行,因爲他的神覺是“七情赤血”!血液的流失代表着力量的流逝,那麼他的神覺會漸漸失去效用,可對方的神覺顯然不受這個限制。所以他必須在接下來的幾招內分出勝負——不,只能勝不能負!
以馮紹謙爲中心,一股巨大的血色渦流繞着他緩緩旋轉起來。隨着渦流的旋轉,不時會有幾滴鮮血自馮紹謙體內飄飛而出,融入這股渦流內。與此同時,已經飽飲了對手鮮血的赤血劍內也相應地迫出了一部分血滴,同樣融入到血色渦流中。漸漸地,渦流的顏色越來越是鮮紅——血色靈力夾雜着真正的鮮血,讓整個渦流看上去如同一個紅色風暴般。
“居然是這一招,真的要拼命了嗎?”在場之中唯有一人認出了這個招式,是上邪派十大弟子中排行第二的匡崇文。他還記得當年的弟子排位戰中馮紹謙就是用這一招與靳祈拼得兩敗俱傷,最終也埋下了兩人不和的種子。可當年這一招還遠沒有如今的威勢,而且當年馮紹謙用的還不是赤血劍。如今看來,赤血劍顯然對這一招有極大的加成作用,使得這一招變得更加危險!
蘭芷凝自然察覺到了這一招的危險,可她並沒有試圖防禦。要知道這一招即使能防下來,那也必然會耗盡自己的真氣,接下來只要對手再出一招,自己就完全沒辦法再防禦了。所以此刻擺在蘭芷凝眼前的選擇只有一個:以攻對攻!
雙眸微闔之際,蘭芷凝將右手的思歸劍也插在了地上,接下來她也沒有分心二用的餘地了。雙手平平展開,白色的靈力流在她手掌之中震盪,卻並沒有立馬形成長劍。以雙掌爲中心,無盡的靈力流如微風一般溫柔地拂過她的髮絲,開始向着她的掌中凝聚。神覺覺醒之後,蘭芷凝先是經歷了半月的閉關體悟,之後在尚臨城附近與五行宮諸人大戰一場之後又有所悟,等到來劍城的途中,她已經摸索出了“無盡之劍”不少用法了。雖然距離形成自身常規戰力還有不少時間,但這並不妨礙她創出屬於自己的殺招。而如今,是這一招初臨世間的時候了——
“看起來是了不得的碰撞啊,怎麼樣魏長老,對你們上邪派的大弟子有信心嗎?”眼見着即將分出勝負,戴流光又故意刺了魏無涯一句。只不過有一點他的確不敢肯定,那就是接下來究竟誰勝誰負。被戴流光三番幾次出言諷刺,再加上對這場比試的擔心,就算養氣功夫不錯的魏無涯也是難抑怒氣。不過他畢竟不好在這裡發作,只好不鹹不淡地說了一句:“誰勝誰負,看下去不就知道了?”
“呵,說的也是,不過本以爲你會多點信心的。”戴流光忽而一笑,又轉向了伍神賜:“伍師叔,您怎麼認爲呢?”
伍神賜淡淡一笑,只說了一句:“怒當山崩陵,不以己好惡;劍當誠於心,不爲塵遮目。”
聽了這句話,魏無涯臉色一變,拳頭不自禁握緊;而其餘人則是若有所思,再度將目光投向了場上。
試劍臺上,雙方最終的絕招都已然蓄勢完畢。下一刻,隔着三丈遠的兩人各自跨出一步,周身血色和白色的龐大靈力流俱都向着對方壓迫而去。霎時間,血色的風暴與白色的漩渦撞擊在一起,帶起一陣噼裡啪啦的暴響。血色風暴如同一個巨大的磨盤,欲要把眼前遇到的一切全都磨成碎末;而白色渦流則如同鋒利至極的鑽頭,旋轉着要鑽透眼前的風暴。雙方互不相讓,在各自真氣的支持下欲要拼命壓倒對方。只是招式互撞的前奏,就已然如此暴烈!
然而,真正的殺招向來隱藏在明面的危險之後——
血色風暴有了那麼一瞬的停頓,方纔融入風暴之中的血珠以肉眼難辨的速度重新從風暴中脫離出來,而後一下子組合成一柄細小的血劍直射而出——
血龍風暴之怒裡藏劍!
左右掌兩個白色漩渦在旋轉之中彼此靠近,最終合成了一個。而在合二爲一的瞬間,掌中虛幻長劍瞬間成形,以一種連蘭芷凝自己事先都無法預測的角度劈向對方——
無盡渦流之無定形劍!
雙方的殺招彼此攻向對方的那一剎那,龐大的血色風暴和白色渦流再也無法保持穩定,連一絲停頓都沒有就爆裂開來。漫天的塵土和石屑飄飛而起,遮住了人們的視線。劇烈的衝擊之下,血色和白色的光芒一閃,帶起兩聲壓抑的悶哼。下一刻,兩道人影如被重錘擊中一般各自向着後方狂退,也帶起了場下觀戰衆人關心的目光。
煙塵散盡,場下一片譁然:兩敗俱傷?此刻雙方的樣子可以說俱都十分悽慘:馮紹謙胸腹之間被劃出一道可怖的傷口,鮮血彷彿不要錢一般自裡面流出來,若是傷口再深一分,恐怕流出的就不是血而是其它東西了;蘭芷凝也好不到哪兒去,她的左肩被血色小劍完全洞穿,連帶着左臂也是軟軟垂下。而她的雙腿在靈氣爆裂之中也受到了波及,震盪之下一時間已是無法站起身了。
“這場比試算作平局!”魏無涯忽然上前一步,對着仲裁的陳墨喝了一聲。衆人一愣,下意識地將目光轉向了他,細心的人可以發現他強自鎮定下額頭滲出的冷汗。魏無涯有這麼關心馮紹謙嗎?其餘人搖了搖頭,不過對於他的提議倒也沒有人反對。畢竟不是生死決鬥,這一場比試打到這個程度也實在沒必要再進行下去了,不然只怕會更慘烈了。
聽到魏無涯的聲音,陳墨還是猶豫了一下:按照規定,比試不是不能有平局,但必須得到交戰雙方的一致認同。不過他的猶豫並沒有持續太久,因爲伍神賜此刻也站起身來說了一句:“我也同意這場比試以平局收場。”雖然不是交戰雙方任意一方的人,但憑藉着自身的威望以及向來公正的爲人,伍神賜的話卻沒有人敢忽略。而且衆人都看得出來,他明顯是由於愛才而不希望雙方再鬥下去。有了這兩人的提議,陳墨最後將目光投向了朝暮閣一方,見到秦曉嵐也是肯定地點了點頭,於是自然知道怎麼做了。
眼見着不會有人出來反對這個結果,陳墨也就不再拖延:“既然如此,這場比試就以平局收場,至於相關——”
“等一下!”忽然出現的聲音讓衆人一驚,因爲他們知道這個聲音是屬於誰的。原本單膝跪地的馮紹謙握住倒插在地上的赤血劍劍柄,顫抖着身子緩緩站起身來:“還能再戰,爲何算作平局?”
陳墨看着連站穩都很難的馮紹謙,皺着眉頭道:“馮賢侄——”
“廢話少說,我不認可,那比試就得繼續!”馮紹謙話語中的陰沉再也不加掩飾。他也不管對方的反應,而是直直望定了同樣掙扎着爬了起來的蘭芷凝:“很好,很不錯,居然能將我逼到這一步。這是你自己選擇的,現在就算你要認輸,那也來不及了!”說完這句話後,馮紹謙閉上了雙目,再度睜開時赤紅的雙瞳中居然出現了兩個黑色的小點:原本是爲狄旭或者李冥寒準備的,是你這個女人非要不知死活!
魏無涯臉色大變,下意識上前一步,卻瞬間吸引了身邊幾人的目光。無可奈何之下,他也不想他們發現過多的異常,因而停下了腳步。只不過他藏在袖中的雙手已然略微發抖,心裡則滿是後悔:早知道根本不該答應這場比試,誰會想到朝暮閣派出的人會是莊錚的弟子,而且劍術高超到如此程度。以紹謙的性格必然會走到這一步,可是不行啊——那種能力還沒調整完畢,絕對不能在現在用出來!
馮紹謙無法聽到魏無涯心中的吶喊,何況就算聽到了也會熟視無睹,他現在滿腦子只有一個念頭:要把眼前這個美麗的女子撕成碎片來告訴所有人惹怒自己的代價是什麼!
帶着癲狂的思慮中,馮紹謙的精神海無聲地震盪起來,原本乾涸的丹田處再度涌出一部分真力。而他整個人如同被再度激發了潛能一般,原本還抖動不止的身軀漸漸恢復穩定。赤血劍被拔離了地面,心中一個聲音在指引着他不斷往前走:撕碎她、撕碎她,撕碎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