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箏沉默了。遲靜蘭說道,“這世間,能有一個真心待你的人真不容易。需得好好珍惜啊。比如我,就算讓我與皇上爲妃爲後,我都不樂意。你可知爲何?”
“不想與別的人爭一個男人麼。”
靜蘭點着頭,“是。你看你也懂得這個道理,那何不抓住一個不會朝三暮的人呢。”
秦箏別過頭看了她一眼,“你當真不想爲妃?”
“心裡自是不想的,然而若有情還能怎麼辦?他既不能當皇帝,只有委屈我……”靜蘭語一出,忽然驚覺,自己心裡已經是這樣想了。是因爲有了肌膚之親,還是因爲愛早已深刻,只是怕有愧青歌,她一再地迴避與抗拒承認自己的心早已淪陷?
她問,“是否很多人都知道我和皇上之間……”
“那倒不是,只有我們幾個在猜測。”秦箏看着她,“皇上他……很認真。你不在的日子裡,他連笑容都少了。”
靜蘭的心一緊。秦箏接着說下去:“跟在皇上身邊這麼久,只有你一個人能讓他忽喜忽悲。”
遲靜蘭抿着脣,秦箏心裡還是喜歡項不渝吧?原野這麼好的一個人,她若不懂珍惜,真是可惜了。雖然認識原野的時間不久,但他沉默內斂的氣質,爲人處事都讓她信服。但人與人之間講究緣份,並非他愛你,你就會愛上他的。
兩個人的話逐漸少了,趕了一天路的二人很快就沉入了夢鄉。這一夜,靜蘭夢到了項不渝。夢見二人無憂無慮地在山林裡奔跑,手拉着手,只有歡聲笑語,沒有政治沒有煩惱,沒有後宮,只有他們兩個人,天地間彷彿只剩他們,連呼吸都是甜的。
驟然醒來,天已經亮了。一切,都只是夢而已。他們想要無憂無慮的生活,只能是夢境。身在皇城之內,唯一不缺的,大約就是煩惱。
昨日走路不覺得,今日下地更覺得腳上的水泡痛得不行。疼痛直往心裡鑽,連走路都不大正常。秦箏看出她的異樣,“你怎麼了?”
“腳痛。”她乾笑。“不過不要緊,一會兒上了馬車就好。”
靜蘭是主子,下人哪敢怠慢,秦箏道,“我揹你。”
“不用了。就幾步路而已,我到馬車上就好。”
靜蘭打量着秦箏。她冷然的臉上卻有着一絲關切。看來總算獲得她的友情了。坐在馬車上,聽着吱咯吱咯的聲音,車子搖搖晃晃,紅玉打着呵欠說:“小姐,我們要到哪裡去?”
靜蘭想了想,問:“如果有一天我要回宮,你們會跟我去嗎?”
“當然了,”碧璽說,“小姐在哪,我們就在哪兒呀。不然你想拋下我們嗎?”
“皇宮是個複雜的地方,進了宮,等來的只有鬥爭。”
“那也是妃嬪之間的爭鬥,沒我們什麼事兒呀。”
“若真隨我進了宮,沒出宮的話可要一輩子待在宮裡了。”靜蘭看着她們青澀的臉龐,“難道你們不想嫁人了?”
紅玉紅着臉,“實話告訴小姐,紅玉從沒想過這些。紅玉打小被賣到相府,因爲跟了小姐才過上好日子。要嫁給不像樣的男人,那可怎麼辦?我可是怕得緊。”
碧璽笑道,“我和紅玉姐姐想到一起去了。小姐,你就留我們在身邊啊——我們這是要回宮去嗎?”
靜蘭搖頭,“不是。我只說如果回宮的話。”
碧璽吐了吐舌,“小姐還是捨不得皇上。”
“碧璽!”紅玉低斥,“說話又沒規矩了。”
碧璽努努嘴,“反正只是在小姐面前這樣嘛。我說的也是實話嘛,小姐,對不對?”
“是,你說的很對。”遲靜蘭笑了,眼眸彎成一彎新月。
碧璽看了看紅玉,“在小姐面前就不要做老成樣子了,進了宮纔要板着個臉呢。”
靜蘭柔聲道,“你們在皇宮中也是擔驚受怕的,實在叫你們難爲。”
“小姐千萬不要這麼說,若離開你,我們要去哪裡?相府我們是萬萬回不去的了。司徒
公子那兒……”紅玉驀地住嘴,看向靜蘭,暗罵自己爲何說話不擇言,肝腸已經鬱悶地打結了。
“無妨,”靜蘭淡淡地說,“若你們願意去青歌家裡,其實未嘗不可。”
紅玉搖頭,“在宮裡住了一段,紅玉知道在宮裡,若一個信賴的人都沒有,那活得該多累呢?好歹小姐還有我們,也不必覺得那麼孤寂。”
靜蘭的心一暖,點了點頭,“難爲你們爲我着想。”接着便不言語了。
紅玉有些擔憂,雖然小姐嘴裡說無妨,但真的不介意人說起司徒公子嗎?她曾看到過小姐看着司徒公子留給她的那條帕子怔怔發呆呢。她心裡想,小姐真是個幸運的人,出身高貴,又有司徒公子這樣的人死心塌地爲她,連本該風月成性的皇上也對她情有獨鍾。莫她們有她一絲福份,也就不苛求了。
一路無波地到達江蘇境內,周圍逐漸變得熱鬧繁華,靜蘭開始猜想進入巡撫府後會發生什麼事。項不渝究竟會怎樣安排她的未來,她真的很好奇。
會否像他們約定的那樣,只是找一個地方讓她安居,然後將司徒家的產業轉移過來讓她打理,之後安全無虞地過完餘生?
心瑟縮了下。假如真是這樣,那也許,他成長了,不必爲情所絆了。可,經過那幾次的肌膚相親,他們真的還可以一輩子都再無交集麼?她恍忽又覺得,項不渝是隻要有一點機會都要抓着的人,必不會就此放她離開。
一肚子胡思亂想,車子輾過青石闊路,她掀簾往外看,原來已經進了蘇州城了。熱鬧繁華的蘇州,一絲不輸於京城。風景從眼前掠過,不久後便到了一處院落,門口站着十數個人,爲首的男子衣着平常,中年,腹部微突,長鬚及胸,看起來十分謙和。他就是江蘇巡撫麼?
靜蘭的手心微有些汗,她覺得好笑,這麼多緊張的時刻都過來了,見一個巡撫,她緊張什麼?
她幽幽嘆了口氣,心想,也許她怕的只是項不渝給她做的決定而已。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