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夥兒都嚇了一跳，離她最近的一個跑堂小二連忙將她扶起來，用手拍着她的臉：“姑娘，你沒事吧？”
靜蘭也忙上前，這個女子看起來臉色蒼白，毫無血氣，靜蘭忙吩咐：“去泡杯糖水來。”
項不渝許是聽到聲音，也從櫃檯後面走了出來，見到靜蘭，皺眉道：“這麼冷的天，你怎麼跑出來了？”
靜蘭說：“這個姑娘昏倒了，還是先看看她再說。”
衆人七手八腳地把那姑娘扶坐到椅子上，掐她的人口，又喂她吃了些糖水，過好一會兒，方纔緩緩醒來。一雙幽深的大眸子空洞洞地，像被抽空了靈魂。
靜蘭微笑看着她：“姑娘，你要不要緊？”
她的視線好一會兒纔對上靜蘭的眼睛。繼而緩緩搖頭：“我沒事。這是食肆吧？給我來碗粥。”
“好，很快就來。”旁邊的小二噔噔噔跑去廚房。衆人都退去，只有靜蘭站在那姑娘身邊，“姑娘現在覺得好多了吧？”
“嗯。”她點了點頭，不欲多言。靜蘭也不好討沒趣，被項不渝拉到一旁，“天氣這麼冷，你究竟跑來做什麼呢？該在家裡待着的。”
靜蘭吐吐舌：“送了粥來給你吃。”
項不渝在她鼻子上捏了下：“開着食肆，居然還送粥來？這是砸自己招牌呢嗎？”
“我怕店裡的不合你胃口啊，家裡的粥可都是廚娘按着你的口味做的。”靜蘭叫碧璽把粥拿出來。碧璽笑嘻嘻地說：“姑爺真是幸福啊，小姐這般爲你，可都叫人感動死了。”
項不渝亦笑。拉着靜蘭到櫃檯後面，靜蘭邊走邊問道：“原野和秦箏呢？怎麼沒看見他們。”
“不知道，昨兒半夜原野來，說是有事要出去。他們都不在這兒，大約原野是追她去了罷。”
靜蘭笑笑：“這次該不會原地踏步了吧？”
“誰知道他們呢，見過悶的，沒見過他們這麼悶的！”
靜蘭樂呵呵地。小二將粥送到那個姑娘面前，她只低頭喝粥，看起來還是沒什麼力
氣，靜蘭看了看項不渝：“你說她一個姑娘家爲什麼獨自在外面呢？”
“江湖兒女，在外面不足爲奇。”
“可她看起來不像走江湖的呀。”
“那與你什麼相干？”項不渝按着她坐下，“別總站着，大夫說你前幾個月都最好臥牀歇着的。”
“我現在身體強壯得很呢。”靜蘭的目光卻一直停留在那姑娘身上。她看起來很美，年紀大概稍長自己二三歲，怎麼看都是個大家閨秀，不像走江湖的。這次是剛好暈倒在他們食肆，要是在外頭呢，會發生什麼事還未可知。
靜蘭想上前看看她是否需要什麼幫忙，但又怕太唐突。項不渝彷彿看出她想什麼，說道：“還是別管閒事了，人家未必領情。”
靜蘭嘟了嘟嘴，只好坐下來，只是時不時朝那姑娘投去目光。她默默吃完了粥，便問小二需要多少錢。她起身摸來摸去，似乎都未找到銀兩，靜蘭便走過去，聽她尷尬地和小二說：“荷包似乎丟了……”
那小二杵着不知道要怎麼纔好。平時也有人來吃霸王餐，但都是惡霸流氓，原野掌櫃一出面，總能讓他們乖乖交出錢來，可眼下是個姑娘家，還是看起來如此無辜的姑娘，他一時就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靜蘭上前道：“姑娘荷包丟了麼？”
她看着靜蘭，露出羞郝的神情，點了點頭：“找不到了，也許路上被偷兒摸去了。”
“不要緊，”靜蘭讓那小二一邊去，“姑娘看起來不是本地人吧。”
“是。”她點了點頭。
“投奔親戚來的？”
她搖了搖頭。
“沒有了銀兩，又不是投奔親戚，那往後要怎麼辦哪？”
她茫然地搖了搖頭。
靜蘭有心要幫忙，但這姑娘來歷不明，她也不能幫什麼忙，只能從兜裡掏出十兩銀子給她：“姑娘孤身在外，沒有銀兩十分不便。雖然這些錢微薄，但也勉強可渡幾日。”
她平靜地看着靜蘭，搖搖頭：“凝香並不能收。”
靜蘭的眉擰了起來。凝香？這個名字好熟……啊，是了，文英帝曾經有個妃子就叫年凝香。但後來與泓宇有關的那個女子，似乎也叫凝香。難道叫凝香的人就這麼多？
她淡淡道：“姑娘還是收下吧，身無分文，要往何處去呢？你只當是借了我的，將來還我就是了。”
凝香思索了半晌，方纔伸手接過銀兩，“那麼，謝謝。將來我會還你的。不知如何稱呼？”
“靜蘭。”靜蘭望着她的臉，試探地問道，“你……是從京城來的麼？”
她搖了搖頭，道了謝就要走。靜蘭也不挽留，看着她的身影逐漸消失。她踱回櫃後，項不渝看着她笑：“好人，你是否發現你現在樂善好施？”
“當作爲我們的孩子積福不好麼？”她嬌笑，“哎，不渝，你說會那麼巧麼？”
“什麼？”
“剛剛那姑娘叫凝香。”
“那如何？”他聳了聳眉。
“泓宇要找的人也叫凝香啊，虞蘭寺裡竟就有兩個凝香。”
“這名字在姑娘中並不鮮見。”項不渝道，“應當不會罷，人生哪有這麼無處不相逢。就算是，我也希望他們不與我們重逢。越多人知道我們的存在，越不好。”
靜蘭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她用手託着腰往前走了幾步，項不渝笑道：“你這樣子倒很像孕婦了，只從後面看着還是那麼瘦小。”
“我覺得肚子裡這個小東西又動了，一會兒這裡一會兒那裡。怎麼那麼能亂跑呢？”
“像你。”
“怎麼就像我了？”
“你一直很能跑啊，”他壓低了聲音，“在皇宮的時候，是誰把侍衛當成擺設，飛來飛去來去自如？”
靜蘭吐了吐舌：“好漢不提當年勇。”
“我可不曾說那是‘勇’，你少給自己長臉了。”項不渝羞她。兩個人嘻嘻哈哈，看在底下的人眼裡，又是好笑，又是羨慕。靜蘭忽然往前走了兩步，停在門口，那一抹看似熟悉其實陌生的身影，讓她不覺嘆了口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