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思魚和莫晴風都是方凌築從小玩到大的鄰居。
宋思魚是學校高中部的學生幹部,是方凌築所見最爲猥褻的學生幹部,很喜歡蹲在女生寢室門口,看見一個容貌稍微好點的女生,就會上去告訴她校徽的位置戴錯了,然後一本正經的做示範,結果不是校徽的位置錯了而是宋思魚的手放錯地方,放在那女生的胸部了,方凌築總認爲宋思魚的父親是位偉大的先知,是他知道宋思魚“哪有偷腥的貓兒不想魚”的本性,直到一天宋思魚問醉後吐出胃裡雜物後的父親才知道,他的名字是他母親取的,一個新時代的女性顯然是明白了狼父無犬子的道理。
莫晴風是方凌築所知最爲猥褻的學生,三人都是坐在靠窗的坐位,方凌築在中間,他和宋思魚是一後一前,窗外隔着操場是全校女生的集體宿舍。他袋子裡總裝有一副高清晰高倍數的望遠鏡,太貪心了!猥褻了視線裡的女生還不夠,還要猥褻視線外的,宋思魚也不過帶副眼睛而已。
至於方凌築,是個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人,有一次,在回家巷口的小店裡一次買了十根雪糕,高興得賣雪糕的老婆婆眉開眼笑,張着漏風的嘴直誇這同學長得不錯,雖然第一次看見,肯定的是將來一定有出息。事實是,方凌築已經在這風雨無阻的買了多年的雪糕,親眼看見老婆婆的牙齒從完好無缺掉到一顆不剩的。他連宋莫兩人的人模狗樣都沒有,對於色這方面自然是缺少自信和先天條件,可是宋莫兩人不這麼認爲,他們認爲方凌築是披着狼皮的羊,平日裡沉默寡言,呆呆癡癡的,但他卻敢拿着眼睛瞄着全校最漂亮的美術老師夏衣雪看,目不轉睛,一看就是整整一節課。害得人家臉是翻來覆去的紅。事後,宋思魚用方凌築髒兮兮的衣角擦了下那副快要散架的眼鏡,語重心長的道,偉大的古代勞動人民發明了一句經典的話來描寫你這種情況,那就是“色膽包天”。
〈江湖〉關閉的第二天,造成的直接後果是幾千人一起的課間操全部無精打采。“風寒鳴敗了!”莫晴風有氣無力揮動手臂,有氣無力的說,憂鬱的神情讓方凌築想起了小時候的宋思魚,那年那天,他和莫晴風湊錢買了根雞腿想把在插着一塊寫有“老貓之墓”的垃圾堆上蹲了一天的宋思魚騙離時,宋思魚就是用這副憂鬱的神情問兩人,沒有洗手能不能吃雞腿,其實宋思魚的手不怎麼髒,只是在垃圾堆扒拉了一個放他家那隻老貓屍體的坑而已。
“偶像破滅的現實令我心裡好痛”,宋思魚一臉失戀般的哀怨。
“假如我的面前有流星雨,我會許一個美麗的願望”莫晴風更是一臉天真的令人嘔吐的表情。
“能透露下願望的內容嗎?”方凌築問道
“讓我成爲那個鐵匠吧!”說完這句話的莫晴風真的看見了滿天的流星,方凌築收回與他臉親密接觸的拳頭淡淡的道,“許願吧,孩子”
莫晴風暴走,閉着眼淚直流的雙眼,拳頭捏着咯咯直響。方凌築不緊不慢做好逃跑的姿勢,一邊可憐兮兮的望着宋思魚,宋思魚扯住暴走邊緣的莫晴風解圍道,“你是聰明人,別跟白癡一般見識”說完這句話,才意識到這是莫晴風最忌諱提到的詞彙。
聽見這句話的莫晴風頓時平靜,一臉的黯然,痛苦的道“要不是當初我不小心他就不會被人叫做白癡了”
沒想到一個玩笑倒扯上大家都不想提的往事,宋思魚有點後悔,倒是方凌築無所謂的揮揮手安慰莫晴風道,“沒什麼的,別自責了”。
十一歲那年,三人在方凌築家四樓窗臺上玩耍,方凌築不小心被莫晴風推得摔下去,之前方凌築是三人中最爲聰明的,別人都認爲他是神童,一摔之下,多處骨折和嚴重的腦震盪,在醫院躺了半年多,一度成爲沒有知覺的植物人,出來後智力受損,除了生活能自理,學習上是一落千丈,永遠的墊底。在住院期間,方凌築的父母不見人影,搬到外地,拋棄了他,只是不時的寄點生活費來,幸好現在普及大學,不需要交學費,花費不是很大,就這麼熬到了現在。
方凌築除了跟宋莫兩人在一起時有些話說,在他人面前永遠沉默得像塊風化千年的石頭,呆呆楞楞的。在班上屬於可有可無的那種。
課間操完後,三節是體育課,體育老師帶着全班的人活動下手腳,就散了自由活動,體育課上的運動大多都是集體活動,與方凌築無緣,沒有人願意跟一個白癡一起活動,那是自掉身價的事情。夏日的陽光火辣刺人,方凌築坐在操場邊的臺階上,也不躲到陰處,眼睛楞楞盯着地面,一動不動的曬太陽。
並不是所有的聰明人都不理會白癡,有些人需要白癡襯托才顯得有些聰明。幾個人圍住了方凌築,籃球在他面前那人手與地面間來回,灰塵瀰漫,方凌築在塵霧中若隱若現。
“方同學,在看螞蟻搬家嗎?”那人道。
“哈哈哈……”他的同伴們得意的大笑,可沒引起方凌築太大的反應。他的視線被那人的褲腿擋住了,可他仍那樣看,一眨不眨,看來沒有聽到,或者是沒有理會。這些人不滿意了,旁邊一個人一把揪住方凌築已經很長的亂髮,把臉對着面前嘲笑他的那人,那人叫王洋,身材高大,囂張蠻橫,糾集了一幫人平時以欺負弱小同學爲樂,能到重點中學讀書的人,不是自己成績好,就是父母有錢有權,王洋是後者,每次考試,方凌築是倒手第一,他是倒手第二,雖然成績差又時常破壞紀律,老師卻也不敢管,睜隻眼閉隻眼而已。
方凌築的頭髮被人揪着,也沒露出痛苦的神色,仍是一言不發,眼中空洞無物。
“不說話是吧”,王洋沒有在他臉上看見平時在其他人臉上害怕的神色,惱了,抓起籃球砸到方凌築臉上,籃球狠狠撞上臉後再反彈,在地上起伏了幾下,沒來得及滾遠,就被王洋的同伴急忙揀起遞迴王洋手中。方凌築臉上多了個大大的球印,鼻血汩汩地流出來,宋思魚和莫晴風在外面想進去把他拉出來,被那幾人瞪了幾眼,又不動了,操場上看球的人漸漸圍上來,一圈又一圈,體育老師在最外面,他人高,伸長脖子後也能看見裡面精彩的細節。
方凌築露齒而笑,笑得突然,牙齒潔白整齊,流出的鼻血將臉上灰黑的球印衝出兩道殷紅的痕跡直到耳邊,眼睛終於盯着王洋道:“你在害怕”。
王洋大笑“我怕什麼?”將別人遞迴手中的籃球又砸到方凌築臉上,方凌築擡起頭,血與灰塵已經模糊一片,又是笑,盯着他道:“你在害怕”。
王洋大怒,又砸,方凌築仍笑,依然是那句話。
重複幾次後。
王洋還想砸,替他拾球的人害怕了,囁嚅道:“老大,再砸會出人命的,爲個白癡,犯不着!”
王洋側頭看了看說話的人,又轉頭看方凌築,方凌築仍笑着看他,笑容在有些扭曲的臉上顯得可怖。只覺一絲涼氣爬上脊樑,一個白癡,誰知道他想的什麼,什麼事他都可能幹得出來,抽刀子報復也不無可能,王洋害怕了,裝做平靜擠開圍觀的人羣走了,方凌築仍在重複那句話,“你在害怕!”
宋思魚和莫晴風這才擠進人羣,拉着他去醫務室。
傷勢並不嚴重,額頭青了,鼻子紅腫,皮破了,洗幹血跡和灰塵,在鼻樑中央打了個創可貼,三人還趕上了第四節課。
夏衣雪在旁邊看到了這一幕,她是這班的美術老師,也不是體育老師那般只看熱鬧袖手旁觀的人,但這次她並沒有出去叫開欺負方凌築的幾人,她覺得方凌築是個奇怪的學生,即使真如別人所言是個白癡,也是個不同尋常的白癡,像畫一幅畫般,她喜歡先將入畫的景物仔細觀察後才繼續下面的步驟。那次,他看了她整整一節課,她很漂亮,這是絕大多數人見到她後的第一感覺,生活在藝術中的她更是有種獨特的氣質。理所當然的,她遇見過許多不懷好意的目光,但在方凌築的眼光裡,空洞的後面是誘人不斷深入的神秘,剛開始看她時,她視若無物,剛開始教這班時,班主任就把這個人白癡般的行徑當笑話講給她聽過,她不會對一個白癡的放肆目光在意的,可許多居心不良的人望着她時是想揭開她的衣服看裡面,方凌築不然,好像她在他眼裡本來就沒穿衣服,只是個玻璃雕成的人兒,臉紅,然後不由自主的惱怒,叫他別看她,這是徒勞的,他還是直直的望着她,她用自以爲最嚴厲的目光瞪了他一眼,兩人的視線無法避免的對視了,在對視的一眼中她看見他眼裡神秘一角里的某些東西,清澈不含一絲雜質,像高原無名小河裡的水,那水如此的滄桑,彷彿流淌了千年的時光,她有了好奇,就這麼個有點傻的人,如此小的年紀,怎可能有承載這些滄桑的往事。從此,她不經意的關注他,這件事裡的他,更是白癡得不同尋常,大智若愚??不像!
下午四節課全是美術課,A市第一完全中學並不是只懂得抓文化課的學校,在這個時代,不再是應試教育的天下,音體美跟其他課程一樣重要,有A市最大的美術館,自然也有專門的畫室。夏衣雪在前面上完理論的內容,就在專心畫畫的學生中輕輕走動細心指點。期間她發現一件奇怪的事情,有好多個學生在偷看她,當她發覺時,都是飛快的轉回頭去,做賊心虛的樣子,有點好奇走到其中一人的身後,才知道他們畫的不是放在前頭的石膏頭像,而是她的樣子,夏衣雪淺笑,淡淡的道了句,“別把我畫得太難看了哦”就走了,她想看看方凌築,親眼見他被人欺負,籃球那麼大力的在他臉上砸了那麼多次,不知道傷得怎麼樣?
夏衣雪在最不引人注目的角落裡看見他了,身體被畫板遮住大半,眼睛專注的盯着窗外林木森森的後花園,臉上青一塊紫一塊,紅腫的鼻子上貼塊可笑的創可貼,像個小丑。
做在方凌築旁邊的莫晴風早知道夏衣雪來了,扯了方凌築一下,擠眉弄眼地示意老師來了,他這才收回目光,攥着畫筆不知該怎麼好。
儘管方凌築不可能畫出什麼好的畫來,夏衣雪還是提醒他,指着一片空白的畫布問:“怎麼沒畫呢”。
“我不知道畫油畫”方凌築道。並沒有什麼不好意思。
“那你怎得畫點東西呀”,夏衣雪道,“喜歡什麼就畫什麼”。
方凌築望向她道“我喜歡畫你”聲音在安靜的畫室裡無疑是個炸彈,衆人齊齊回頭,目光匯聚在這裡。
夏衣雪臉紅了,努力使自己的語氣平靜,“喜歡畫我就畫吧”
“我不會”,方凌築難得的有了一絲苦惱,“畫得不好,你就不美了”
“哈哈”,有人嘲笑起來,笑的人越來越多,笑聲越來越多,“白癡也想畫好全校最美麗的老師”。
“安靜”,夏衣雪不得不出來維持次序,好不容易笑聲停歇後,她望了方凌築一眼,普普通通的臉,沒有半點不好意思的神情,在嘲笑裡安之若素,“興許,他不像外表那麼普通。”夏衣雪想
晚飯過後。
“砰”!寧靜的氣氛被破壞殆盡。筆一歪,剛畫幾筆的畫板多了條難看的斜紋。畫室柔弱的門被誇張地撞開,夏衣雪生氣又頭痛的望着來人,是美術館館長楊樺風的女兒楊羊,一點也不文靜,走路都是風風火火的,現在在一中教高一數學,順便幫她父親打點美術館的事情。“不得了”小羊的臉色簡直在宣告世界末日的來臨。
“什麼事?”夏衣雪的從容並不因爲小羊的故意誇張而改變。拿着橡皮擦擦去那道斜紋,又拿起筆繼續畫。
“美術館中央展廳的牆被人塗黑了!”這是石破天驚的一句話。
“什麼?!”夏衣雪的聲音立馬提高八度,“騰”地站起身望着小羊問,“到底是怎麼回事?”
我和老爸還有周叔叔一同回來,打算到中央展廳察看明天的畫展還有什麼沒準備好的,還沒開燈,就看見那塊本來打斷給周叔叔畫壁畫的牆被塗得黑糊糊的,我就上來叫你了”。
夏衣雪把畫筆朝畫布一扔,一道黑線直劃而下,那幅畫是徹底完蛋了,一把擠過擋住門口的小羊,急急忙忙的奔向樓下的中央展廳。“哎,等等我”,好不容易順過氣的小羊只得又追下去。她從不知道夏衣雪竟然能跑這麼快。轉眼就消失在樓梯口了。
A市第一完全中學的美術館是A市大的美術館之一,不僅供學校教學使用,也是各類畫展集中展出的地方,而其中的中央展廳更是難得開放,除非造詣很高名氣很大的畫家纔有資格在裡面展出,無疑,明天在其間舉辦畫展的周其竹是近十年來名氣最大的一位,他是現今中國畫壇的重量級人物,旅法多年,西方油畫的功底極爲精深,平時一幅畫在拍賣會上都是上千萬的價格,這個美術館名氣再大,總沒有法國的盧浮宮那麼大罷,如若不是美術館的館長楊樺風與他是多年同窗好友,可能都沒辦法請得到這麼一位人物再着舉辦畫展的,而中央展廳那塊空白牆壁就是借這個機會請周其竹在畫展結束後爲美術館畫一幅壁畫的,可竟在這當口被人塗黑,這次畫展可以說是夏衣雪全權負責的,出了這種事,責任在她,她邊跑已經邊在流淚。
從大門邊上的側門跌跌撞撞的奔進展廳,燈火通明,夏衣雪看見館長和周其竹站在塗黑的牆壁前,一動不動,沒有發出一點動靜,像堅固的木樁。站到腐朽也不會移動,掛念牆壁塗黑的她沒來得及思考兩人奇怪的舉動,目光轉向牆壁,她石化了,牆上是一幅畫。
一棵柳,一湖水,一個人,一岩石,確切來說,這是一副國畫。柳在湖邊,石在湖中,人在石上。
垂柳線條乖張,粗拙之極,枝幹僅由幾筆斜拖而成,有五枝,每枝都有幾片零散的葉子,葉子或歪或斜,或圓滿或殘缺,是狂風舞柳的姿勢。
湖中的岩石毫不突出怪異,柔和飽滿,線條彎曲絞纏,輕快靈動。湖的面積佔了整個畫面的二分之一,是大塊的潑墨,這畫顯然剛做未久,墨水沿牆而下,仍在光潔的地板上擴散,四散而開,可以說只有墨水停止流動後這畫纔算真正的完成。
畫上的女子是這幅畫的主體,望見她彷彿望見了值得銘刻一生的緣分,似在春色漫野的西子湖邊,似給了人滿滿溫柔的感動,微笑的眼讓人有剎那間的恍惚,是畫麼?抑或是人?寥寥幾筆,勾勒出衣似流雲,發如飛霞的無盡美態,臉卻清晰之極,纖毫畢現,似笑非笑,宜喜宜嗔,眼如點漆,似望着你好像又沒有,每換一個角度就是換一種神情姿態,變化萬千,無可言狀。而這人,正是夏衣雪。
四者組合起來,又另有妙不可言之處,韻味絕不雷同,四景合一,整個畫面渾然天成,毫無斧鑿痕跡,柳條似拙實巧,湖石一改輕靈,沉穩如山,水人相映,這就是完美。
儘管夏衣雪是學油畫的,但藝術的相通也能讓她沉醉期間,直到小羊將她劇烈的搖晃回現實的世界。
小羊看見她回神,正打算說話,夏衣雪忙打個噤聲的手勢,怕她驚動了仍沉浸其間的館長和周其竹兩人。兩人悄悄上樓回到畫室。
“我爸跟周叔叔到底怎麼了啊?”小羊百思不得其解。“還有你”。
夏衣雪沒有回答,在剛纔出去時碰得一片狼籍的畫室裡找到水瓶,使勁喝了一口,捂着胸口平復心情。
“喂,說話啊,那畫上的人是你呢?”小羊快要蹦起來了。
她有好多的疑問,爲什麼她,老爸,還有周叔叔都這麼反常?
“知道畢加索嗎?畫油畫的那個。”夏衣雪開口道。
“當然知道,聽說他一幅畫能賣很多錢的!”小羊是學數學的,對於美術這種抽象的東西要用數字來表達的話,只有標上貨幣單位了。
“你這個財迷!”夏衣雪拿她沒辦法道,“拿你的話說,看到的那幅畫值畢加索畫的錢!”
“啊!”小羊顯然嚇到了,好一會兒,顫抖着手指指着夏衣雪,道:“那……我們不是發了?!”
夏衣雪正待哭笑不得的給小羊這個門外漢解釋這幅畫的藝術價值,小羊的手機響了,是找夏衣雪的。夏衣雪的手機沒有開機的習慣,誰都知道認真畫畫時被手機鈴聲打斷靈感是多麼的惱火。
是館長楊樺風,只見他焦急的道,“衣雪!快下來,幫我勸勸其竹兄!”
“啊?他怎麼了?”夏衣雪問。
“他要撤消畫展,正打算收拾東西,快來!”
夏衣雪把手機遞給小羊就跑,在她印象中,這麼急來急往,真的很少見。
兩人跑下樓,周其竹和楊館長正各持一幅畫的一頭爭執。見得兩人下來,楊樺風喜道,“來得好,快幫我勸勸他”。
“周先生,您這是怎麼了?”夏衣雪明白這次畫展不僅是楊樺風力邀的結果,主要還是周其竹爲了完成一個心願,爲了這次畫展,他已不眠不休的工作好多天,事無鉅細,都一一過問,甚至每一幅的擺放位置都經過了精心設計,怎麼說撤就撤。
周其竹放下畫框,不復夏衣雪隨同楊樺風接機所看見的神采飛揚,黯然地指着那副畫道:“有它在,我怎敢班門弄斧,唉!”
何止是周其竹這麼想,楊樺風和夏衣雪不也自慚形愧,這是神來之筆,像一座不可攀越的高山壓在三人的心頭,夏衣雪沒有言語,眼角餘光看到的事情讓她朝小羊大喊,“住手!”。
周楊二人也看向小羊,小揚拿着拖把,打算將畫上流到地上的墨漬拖掉,那些墨跡也是畫的一部分湖水,拖掉後就不完整了,小羊的手揚在空中,望着三個緊張盯着她的人,好笑的道,“你們怎麼都怪怪的”。
這事本來就怪怪的。夏衣雪的心一直處於震撼中,現在稍微平靜,纔想起作畫的人究竟是誰這個問題。
是誰?
是誰能饒過美術館嚴密的保安系統和警報系統,是誰能在大廳裝着的許多紅外線攝像頭下神不知鬼不覺的做成這幅畫?
幾人就想到這個問題,對望幾眼,一起上樓,打開監控室,找到之前的錄像帶,卻發現裡面就是沒有人的存在。“不是鬼畫的吧”小羊明顯拿鬼片的套路想這件事。
“想不通就別想了,等遇見我舉辦這次畫展所想見的人時,問他可能就知道這是怎麼一回事”周其竹道。
幾人將那幅畫用白布遮住,周其竹的畫展如期舉行。“難道因爲梵高,畢加索等這些人的存在,就沒人能學油畫了嗎”夏衣雪是這樣勸周其竹的
後來幾天的畫展舉辦得很成功,做爲一個在國際上享有很高名譽的畫家,周其竹舉辦這場畫展,給美術館帶來的名譽無疑是極大的,這是周其竹回國後舉辦的第一場畫展,一起展出的是他三十多年來嘔心瀝血的鉅作,畫展期間,觀畫的人蜂擁而至,不光A市,外市外省,甚至還有許多外國人,不論政界名流,商界巨頭,還是工薪階層,不分尊卑,都以一觀周其竹的畫爲榮。
畫展總共展出十日,美術館的工作人員個個忙得陀螺般亂轉,夏衣雪做爲解說員更是連聲音都嘶啞了,周其竹和楊館長爲了接待前來觀展的名流人物,也是累得身體散了架,直到八月二十七日,畫展的最後一天,人才驟然減少。周其竹看到觀看他畫展的人這麼多,也是非常高興,但神色中常露出一絲期盼,並且隨着時間的過去顯得有些着急和失望。在這最後一天,爲了慶祝畫展舉辦的空前成功。他還是邀請了所有的工作人員在晚上十點半一起去A市唯一的五星級酒店開PARTY。
下午參觀的人不超過十個,大多數工作人員的心已經飛到晚上的PARTY了,除了必要的人員外,大多已經偷偷溜走,楊館長和周其竹去送幾位不得不送的客人,整個展廳只剩夏衣雪一人。
五點時,展廳迎來了可能是這次畫展的最後一批客人。前面是一羣衣着光鮮,全身名牌的中年人,個個肥頭大耳,腦滿腸肥,應該是跟藝術絕緣的大款老闆之類,來此純粹是附庸風雅,走在後頭的兩人可能是爺孫關係,兩人面目依稀相似,前面是位精神很好的老者,後頭跟着的是個二十出頭的青年人,兩人衣着普通,舉手投足間卻是氣質不凡。夏衣雪走近他們,用有些嘶啞的聲音爲他們解說,前面的那些人都是草包,不懂裝懂,故作風雅,鬧了不少笑話,本來安靜的展廳被他們吵吵鬧鬧弄得菜市場一般,後頭的爺孫倆很安靜,進來到現在除了剛開始朝夏衣雪微笑一下權當招呼,還沒有說過一句話,老者對每幅畫都是仔細端詳,讚賞之色不絕,青年雖在看畫,似乎沒有太用心,夏衣雪沿着掛在牆上的畫作依次往裡解說下去,靠近內牆時,那些人畫也懶得看了,一看就是酒色過度的幾人倒打量起夏衣雪來,目光放肆,言語也有點不乾不淨,夏衣雪的美麗自不用說,氣質也很是獨特,但她除了上課就是呆在畫室,加上認識的人都是些與藝術爲伍的,很少有與這等粗俗之輩打交道的經驗,眼下認識的人都不在這裡,對於這些騷擾真的疲於應付,只得不停後退,避免被他們佔便宜,但一不留神,腳下被遮住牆的白布一絆,竟然直直的摔了下去,夏衣雪第一個想到的是,看來要走光了,因爲今天破例穿了條超短裙,那些人一看是個很好的揩油機會,搶過去都想把她抱在懷裡。
夏衣雪並沒有摔下去,被一隻手托住了背,夏衣雪臉紅如霞,暗自慶幸自己沒有出醜,忙順勢站起身來,定睛一看,原來是跟老者一起的青年,目似朗星,鼻如懸膽,帥氣俊朗的造型肯定會迷壞很多女孩子,“謝謝”夏衣雪收回眼光道,
“別客氣”,青年扯出一個孩子般純真的笑,走回離這還有六七米的老者身邊。在自己跌倒的那一瞬間,是這青年無聲無息的走到身邊扶了自己,那得多快的速度,又是奇怪的事情,夏衣雪先把疑問放在一邊,對那些險些讓她出醜的人語氣一點也不客氣的道,“這裡是藝術的殿堂,不歡迎流氓,請你們出去!”
那些人悻悻的收回手,對打斷他們好事的青年瞪了幾眼,那青年毫不理會,又見夏衣雪態度變硬,先前的假斯文早拋一邊,其中一個滿是肥肉,渾身珠光寶氣暴發戶模樣的人,一臉淫褻的對夏衣雪道:“我大馬三也不是什麼斯文人,只是有點錢,就喜歡踐踏藝術,尤其喜歡踐踏喜歡藝術的女人”說完,同後面幾人一起放聲大笑,夏衣雪又氣又怒,簡直說不出話來,大馬三見她不說話,伸出汗毛很長的手就往夏衣雪的胸部摸去,邊道,“給大爺我樂下,錢要多少給多少”。
大馬三的手接觸到實物,但沒有預料中的柔軟,正想閉眼陶醉的他眼一睜,被握在那個青年的手中,又是他壞的好事,手往回抽就待破口大罵,那青年的手微微一握,清晰的骨裂聲傳入在場衆人的耳中,大馬三疼得把手一縮,已然掙脫回來,只見那手掌像吹氣般腫了,五根手指全部短成兩截,五指連心,大馬三的臉疼得蠟黃,豆大的汗滾了下來,另一隻完好的手哆嗦着指着青年道:“老子道上混的,你等着,老子叫人來砍了你”。
說完,衝其他幾人嘶吼一聲“一起上啊”,沒人動,全是後退,青年一握之下,大馬三粗壯的手指全部骨折,誰敢去做第二個大馬三。
大馬三怒氣攻心。完好的手竟從名貴的西裝腰間抽出一把手槍來,對着青年扣動扳機,一聲清脆的槍響,一顆子彈呼嘯着打向近在咫尺的青年胸膛。
“不要!”夏衣雪叫道,她只是位弱不禁風的畫家,何曾見過如此兇狠的場面,眼睜睜的看着青年將要喪命於大馬三的槍,唯一能做的事情就是這一聲驚恐的叫喊。這已經用掉她全身的力量。
那青年竟然還能笑,笑在夏衣雪的眼中清清楚楚。他只伸出了兩根手指,輕而易舉的夾住了高速行進中並且不停旋轉的尖銳彈頭。
大馬三已經收不住手,又是“砰砰”兩響,槍管裡又將射出兩顆奪人生命的子彈,青年在子彈出膛那一瞬間之前,拇指微扣,將那顆彈頭重新射回槍膛。
槍管扭曲炸裂,那把手槍已成了廢鐵掉在地上,大馬三的虎口開裂,血滴滴答答的打在展廳潔淨的大理石地板上。一臉見鬼的摸樣看着青年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這就是駭人聽聞,如果不是親眼所見,夏衣雪覺得只可能在電影見到這種情況。
青年並沒有停止動作,看來他也動了氣,一腳踢到大馬三的屁股上,大馬三像個炮彈一樣往內牆的牆壁撞去。“啊”一聲殺豬般的慘叫,大馬三的額頭狠狠的撞在牆上,然後滑落下來,在那白布自上而下寫了個鮮紅的一字。
在他龐大的拉力之下,白布不堪承受的滑下,露出了裡面的畫。
夏衣雪已見過這幅畫,心情不復初見時震撼,青年不喜此道,自然也不會太驚訝,至於那羣草包是提都不提了,倒是一直做壁上觀被人忽略的老者發出了一聲驚訝的“咦”聲,衆人齊齊回頭看去,只見老者的氣勢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目光如炬,不怒自威,渾身散發出與那枯瘦身體毫不相符的威嚴來,望了衆人一眼,如寒芒掃過,衆人都是低頭不敢對視,除了青年稍顯正常外,夏衣雪得努力撐着身體纔不至於軟倒在地,其他人更是噤若寒蟬,一時間,除了仍癱在地上不住哼哼的大馬三外,只剩下此起彼伏的呼吸聲。老者對青年道,“儘快讓這些不知羞恥的人消失”。說完不理衆人,直直的走到畫前,靜止不動。
聽到老者的交代,青年從懷中掏出一個銀雕的魚兒,魚長二寸,周身鱗片細細可見,魚眼是銀色的,那幾個人一看,頓時臉露驚恐,想叫又不敢呼出聲,憋得十分難受。
“10秒鐘內,我希望你們在這消失”青年道。
然後,夏衣雪看到了一場少見的肥豬賽跑的遊戲,都是爭先恐後的跑向外邊,雙手全斷的大馬三更是連痛哼都忘了,連滾帶爬的唯恐落後。
此時大廳才安靜下來,青年禮貌的對夏衣雪道:“小姐,你能站到門口麼,在這可能有危險的。”
“好的”夏衣雪依言站到門口。
夏日天黑得遲,夏衣雪站到門口時,是日暮西山六點多的樣子,直到現在天才完全黑了下來,美術館外的街燈已經閃爍了很久。廳中漆黑一團,神秘的祖孫二人一直沒有發出半點聲音。夏衣雪輕手輕腳的開了燈,看兩人的情況到底怎麼樣。老者仍在畫前,靜若淵亭,不動如山,全身衣衫無風自鼓,頭頂冒着白氣。青年已經退開了10多米的距離。滿臉的焦急,只見老者的手指在不停的划動,每划動一次,偌大的展廳中二十多張的窗簾就劇烈的擺動一下,勁氣激盪,給人極大的壓力。
“哇”老者仰頭噴出一股血箭。盡數打在面前的畫上,後頭兩人同時驚呼,青年身形一晃,已然掠過10多米的距離,扶住老者搖搖欲墜的身體,焦急的問道,“爺爺,你怎麼了?”
夏衣雪顧不得看那畫被血弄髒的情況,忙搬了張爲老年人準備的椅子讓老者坐下,待得看清老者現在的樣子,良人又是驚呼,老人面容衰敗,皺紋深疊,兩眼凹陷,暗淡無光,原本烏黑油亮的頭髮已經花白了大半“爺爺你到底怎麼了啊?”青年更加焦急。
老人笑了,擺擺手道:“爺爺沒什麼,功力消耗過度而已,去,搬張椅子坐下,講給你聽。”
老人又對夏衣雪道,“老頭我祖孫二人在此已經打擾多時,實在冒昧,小姐如若有意,也可以一同聽聽。”
兩人坐到老者身前,老人拿出一個跟青年的魚兒一樣的銀色魚兒,只是眼睛爲透明的,對夏衣雪道,“請問小姐是否聽說過湘北餘家?”
夏衣雪搖頭,老者纔想起她不是江湖中人,笑道,“我倒忘記小姐不是武林人了,那小姐是否聽過中國洞庭湖漁業集團呢?”
夏衣雪本也不知道,只是老聽小羊唸叨中國那些世界前500強的企業中有它的名字,雖然集團的名字只是一個湖泊的名字,可它已經把地中海都做了洞庭湖,世界各處都有他們的捕魚船。也就點了點頭。
“那就好,”老頭指着青年道,“我孫子他父親是總裁”。
“哦!”夏衣雪總算知道了兩人的來歷。
老者對夏衣雪的反應感到有點興趣了,她是一種司空見慣的語氣,但也不多問,當下道:“看小姐也是學畫之人,不知道對這幅畫有什麼看法?”
聽得老人提到畫,夏衣雪忙去找污染畫的老人的血跡,那麼完美的畫如果被破壞真的很可惜。
夏衣雪找不到老人的血跡,沒有血,只找到幾朵鮮豔的紅花,開在柳下,有枝有葉,團團怒放,湖中花的倒影也是嫣紅一片,不僅沒有隻有黑白兩色的畫上有這些血跡破壞了畫的美,反而顯得更加渾然天成,全不似是鮮血在上面留下的痕跡。夏衣雪又深深的被吸引了。
“小姐!”老者的話讓她回神。
夏衣雪不好意思的道:“對不起,我去看你噴在畫上的血跡去了”
老者躺到椅背,說不盡的蒼老,道“柳下那片空白本就是爲我的血留下的”。
“什麼?!”青年驚訝道,“畫畫的人認識爺爺?”
老者沒有回答青年的話,問夏衣雪:“小姐覺得這畫是不是很妙?”
“不錯”夏衣雪的目光有些癡迷,望着畫中的自己,自己本來是最瞭解自己的,可她也不能把自己畫得這麼唯妙唯肖,這種境界是他畢生追求的境界!
老者注視那畫,目光悠遠,陷入了回憶中,好一會才道:“我六歲學劍,至今年歲七十有餘,浸淫劍道六十餘年,從未間斷,一生鮮有敗績,自咐劍法已達一定境界,只等見到這畫,想及這畫畫的高人,才知以前都是枉然,連做成的一幅畫這等死物都能讓我慘敗,要是真人對決,還不知能撐過幾招,這種境界,纔是我畢生追求的境界。”
“這是畫,怎跟爺爺的劍法有關?”青年疑惑地問。
老者道出令人吃驚的答案:“這是畫,是以畫入武?!”
“啊?”青年失聲道,夏衣雪也是吃了一驚。
“仁者見仁,智者見智,不會武功的畫家看它覺得只是一幅絕世好畫,會武功但不懂畫的人也只會覺得它是畫,只有武功和畫同時達到某種境界時。才知道這是一幅藏有絕世刀法的畫,而我之所以說柳下的那些空白是爲我留的,是因爲我現在的境界剛好能讓我吐血,並且不偏不倚的吐到那位置,境界低了不行,不是不能發現這畫含有刀法,就是沒等吐血就經脈盡斷而亡,境界高了自然是能抵擋得住了。
夏衣雪聽了這覺得這真的是天方夜譚。
青年卻沉默了,他在看那幅畫,開始有些茫然,漸漸凝重,像在若有所思。過了10多分鐘,突然目光迷亂,呼吸粗重,以指代劍,在空中揮動起來,越舞越快,夏衣雪已看得眼花繚亂,只覺一股股勁風逼來,裸落在空氣中的皮膚感到絲絲涼意,劍光森森,寒氣冷冽,不由自主的後退了幾步才感覺好受點。青年仍未停手,神情漸漸扭曲,狀若瘋癲,最後竟然一指往自己頭頂插下,在旁一直關注的老者自椅上站起一指格住,聲若雷鳴,大喝一聲,“癡兒還不醒來”。
良久,青年的眼神纔回復清明,想及剛纔自己的手指離百匯穴只有半寸之遙,冷汗泠泠而下,有些後怕的道:“初看不明所以,後來見得湖水走勢及柳條拂風之態。才覺得是真氣運行的路線,五枝柳條上四十一枚柳葉便是刀式。恍惚間,只覺那些真氣隨附在四十一枚柳葉上的刀式往我攻來,勉強拆了十多招,已經氣血上浮,經脈混亂。正在冥思下一招刀法的破解之道時,無意中那看見石和人,不由自主的將它們加入刀法的變化,又是另一番景象,只覺無數刀式鋪天蓋地而來,真氣路線變化萬千,平時自視甚高的劍法半點也幫不上忙,頓時內臟出血,經脈逆行,腦內魔像紛呈,只覺與其憋屈而死,不如自裁了。”
老者嘆道:“何止是你,我也想破此招,始見柳和湖,輕易破之,又見石和人,亦破之,待得四者合一,只覺柳葉所附刀式齊齊而來,破無所破,擋無可擋,唯有閉目待斃,幸得這些年修身養性,年輕時爭強好勝的心性已經消磨殆盡,這才逃過一劫,但內臟已經嚴重受傷,沒個一年半載怕是難以治好了”。
說到這,老者愴然一笑,眉宇間不盡蕭瑟之色,又道:“想我餘家雖不算大門大派,但實力之強也不容小視,料想武林中能勝我者當在10人內,可在這位做畫高人面前,也是土雞瓦狗般不堪一擊,看來是我爲井底之蛙日久,不知天下奇人異士多不勝數,,若得指點一二,應是受用不盡了。”
“我以後一定勤加習練,來破掉這招刀法”青年說得豪氣干雲。]
老者緩緩搖頭:“這不是一招刀法,只有半招,確切的來說,只是後半招。”
“我不相信?”青年目瞪口呆,“半招就能讓爺爺重傷吐血?那他簡直非人!”,夏衣雪也覺得這是神話。
老者指着畫上柳樹頂端向兩人道:“看那枝條有幾根?”
“九根!”夏衣雪道,柳樹下部仍有四根枝條因爲吹向篇幅外沒有畫出,那幾根枝條的柳葉應該是前面的半招。
青年啞然無言。
老者邁開步子走向門外,青年默默的跟在後面,夏衣雪將他們送到門口,老頭轉頭對夏衣雪道,“打擾了這麼久,很是抱歉,老朽還有一事麻煩小姐,不知小姐是否方便?”
“您儘管說,能做的我一定盡力而爲”夏衣雪對兩人充滿了感激,不是他們的話,很有可能被大馬三那羣人非禮了。
“請幫我傳個口信給周其竹先生,說有故人請他去岳陽餘家看看?”老者道
“好的,沒問題”夏衣雪答應了。
夏衣雪房間的門又被人莽撞的撞開,不消說,又是小羊,夏衣雪從化妝鏡裡看見小羊彎下腰不停的喘氣,完全沒有一點淑女風範。
“那……那……”小羊喘得話都說不出。
“到底怎麼了?”夏衣雪看着鏡子裡淡淡修飾的臉往玫瑰般嬌嫩的脣上塗着透明的脣膏。
“那幅畫不見了”,小羊終於說出來,夏衣雪的脣膏掉在了地上。,小洋只覺身子一歪,夏衣雪已經出了房門,“等等我”小羊又喘氣追去。
來到展廳,楊樺風和周其竹已在那牆前,地上墨跡仍在,現在已經毫無意義,只覺得髒亂可惡,牆上的畫布已經不見,只有一條白布掛在畫框上,“興之所至,胡亂塗鴉,深恐見笑大方,故收回劣作,打擾之處故請見諒”。
畫來得那麼突然,又去得那麼突然,四人感嘆着,只得隨它而去,夏衣雪將剛纔發生的事情說了一遍,聽得她差點被人非禮,楊家父女倆都是一陣緊張,聽得後來發生的那一串匪夷所思的事情,更是聽神話一般,驚歎不已,倒是周其竹臉色慎重,一言不發的聽完整件事情後,問夏衣雪:“你確定那兩人是姓餘麼?”。
“恩”夏衣雪還想起老者託付給她的事情,告訴周其竹:“那老人還要你去他岳陽的家裡作客呢”。
“你說什麼?”周其竹激動的問她
夏衣雪又重複了一遍,她很少看見周其竹有這麼激動的時候。
周其竹從西裝裡面口袋裡掏出一件東西來,也是一個銀雕的魚兒,眼睛是黑色的,對三人道:“我能告訴你們的是,那位老人是我的恩師,至於他們武林中的身份,還是不說爲好,免得爲你們惹上不必要的麻煩,我這次在A室舉辦畫展主要就是希望恩師知道,我沒有辜負恩師當年對我的期望,這次邀我前去餘家已經是肯定了我的成績,心願已了,只等給美術館畫完這壁畫就去造訪恩師了”
“周叔叔,你的心願已了,就先完成我們今晚的心願吧!”小羊調皮的道,提醒他今晚PARTYA的事情。
“好好好”周其竹大笑,當前引路往美術館外頭走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