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姬仇的心裡宛如有塊千斤重的石頭一般,喜憂參半,喜的是大兒子姬伯還活着,終於肯回來與他相見,憂的是三兒子姬還竟然不念手足之情,犯下許多過錯。
張然明一拂手,態度誠懇,神情嚴肅:“君上,三公子曾命豺狼兄弟二人,於盧地攔截衛世子,衛世子因此摔落懸崖,昏迷不醒,而宋衛之戰,更是三公子在背後指使,讓華能將軍身受重傷,更有甚者,在招婿之爭時,他竟還...”
姬仇一擺手,張然明見狀,立刻閉上嘴,不再多言。
他聽了張然明這番話,只覺得頭昏昏沉沉,一時之間他無法接受這個事實,“然明先生,你若有半句虛言,即便是你,我也絕不輕饒。”
“臣絕無半句假話,請君上明鑑。”張然明肯定道。
張然明的品行姬仇素來清楚,這番認真的態度足以說明此事的嚴重性,而他身爲晉侯,又是姬還的父親,自是要重視此事,若傳了出去,天下人會如何看他,剛剛被封爲方伯,就任憑自己的兒子胡作非爲,豈不是有損他的顏面。
可若真如張然明所說的那樣,他貴爲方伯,真是教子無方,一時間他沒站穩,竟向前倒去,張然明見狀,連忙扶住姬仇:“君上,您沒事吧。”
見姬仇憂愁的面容,張然明也在後悔自己將三公子的所作所爲告訴君上的決定,自從姬仇從晉殤叔手中奪回晉國君主之位,到現在被封爲方伯,已經過去了很多年,隱約能看到星點白髮,這才讓張然明反應過來,原來,身爲晉侯的姬仇,年事也高了。
“然明啊,你爲何之前都不告訴孤呢。”姬仇有些埋怨,若早知道姬還這麼不爭氣,他定會好好約束他,絕不會讓他鑄成大錯。
張然明一拂衣袖,便要跪下,他受君上所託,輔佐世子殿下,可時至今日,非但沒能阻止世子一錯再錯,也未將世子所做的一切及時告知君上,未盡臣子本分,他理應責罰。
“然明。”姬仇喚道。
“臣在。”張然明連忙扶住姬仇,緩緩向外走去。
姬仇望着夜晚的天空,夏天的夜晚格外明亮,天空中的星星也在一閃一閃,本以爲能與齊國聯姻,再圖攜地稱王的姬餘臣,可現在突如其來的事,打亂了姬仇一切計劃,這件事,他必須做一個了結。
“你說,爲何會發生這種事,曾經孤以爲不念手足之情的人,天下間僅有晉殤叔一人,可沒想到,現在竟連孤的兒子都重蹈覆轍,孤有何顏面回去見晉國百姓,又有何顏面見天下之人。”
姬仇與姬還脾氣相反,他曾見到過因爲晉殤叔一人之故,而讓多少人流離失所,他也曾經歷過這種苦痛,雖然身爲晉侯,貴爲方伯,想着的應該是如何稱霸天下,可這件事是他晉侯的家事,兩個兒子打鬧起來,作爲父親,也該管一管。
“然明,孤命你帶我到伯兒的府宅,孤要親自讓這件事落下帷幕。”姬仇已然下定決心,絕不能讓姬還一錯再錯,雖說之前派姬還前往魯國找尋大公子姬伯,便是爲了考驗他,但現在看來,這樣的考驗全然錯誤,反倒是讓姬還更加地怨恨他。
“君上,請隨我來。”張然明清楚,耳聽爲虛,眼見爲實,只有讓姬仇親眼看到姬還的所作所爲,他才能夠完全相信自己說的話是真實的。
...
而此時衛揚正在前往天子府,師服出發前往找尋張然明幫忙之前,曾跟他說過一句話,“晉侯姬仇,心軟之人,頗好面子,絕不能讓天子等人在場,此事是晉國的家事,與他人無關,兩位公子爭奪世子之位,衛世子您可千萬別自作主張前來,否則便會出差錯。”
可衛揚絲毫不會聽師服的這番話,師服是晉國人氏,又是大公子身邊的能臣,他所思所量,皆是爲晉侯考慮,皆是爲晉國的大公子姬伯所想,又怎會考慮到身爲衛國世子,衛揚的感受。
若此事不能讓天子知曉,那衛揚又何必忍氣吞聲這麼多天,被踢落懸崖,身受重傷,也沒有一句怨言,爲的便是等待這次決戰時刻的到來,現在反倒跟他說,讓他不要去告訴天子,也不要告訴其他人,那敢情這些努力都是爲他人作嫁衣,衛揚是萬不會答應這個請求的。
“衛世子。”見衛揚匆匆前來,把守在天子府外的侍衛拱手一揖,行禮道。
衛揚回禮道:“不知王上可在?”
“王上與公主正在吃飯,不知介卿大人有何要事,不如容小的先去稟告一聲。”衛揚既是衛世子,又被姬宜臼封爲介卿,侍衛當然對他禮遇有加,態度極好。
“那就麻煩您了。”衛揚見侍衛這麼客氣,也客氣地回道。
“介卿大人請。”等侍衛回去稟告過後,衛揚便跟隨侍衛走進天子府中。
姬宜臼正與芸茹公主二人在用餐,見衛揚到來,姬宜臼頗爲好客,連忙站起,端起一張椅子,便示意衛揚隨他們一同用餐。
“衛世子,不知你可否吃過晚飯,若還沒吃過,便與我們兩人一同用餐。”因爲洛邑救芸茹一事,姬宜臼仍然心懷感激,更不用說衛和衛揚父子勤王有功,姬宜臼對其自然是器重不已,不然也不會封衛揚爲介卿。
“王上,臣有一事相求。”衛揚頗爲嚴肅,此事事關重大,需要天子親自出面,方能幫他。
芸茹公主見狀,連忙說道:“衛揚不必多禮,你的請求,王兄定會幫忙,您說是吧,王兄。”
可芸茹還是想當然了,姬宜臼知道,衛揚會說出這番話,定是有他的道理,這件事都要請天子出面,重要性也就不言而喻,他身爲天子,不能隨意答應,“衛世子,有何話但說無妨,但王妹的那番話孤可不能保證,你聽聽便罷了。”
“王兄!”芸茹公主瞪了眼姬宜臼,表示對他這番話的不滿。
“芸茹,孤是大周天子,若隨意答應衛揚的請求,豈不是不負責任,天子一言九鼎,你身爲公主,理應知曉此事,毋需孤多言。”姬宜臼回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