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路還是有些泥濘,即便是直道上也是如此,在這有些陰冷的北風中,繼續押運輜重的這些蠻子們看上去都有些鬆鬆垮垮的模樣。
他們的任務最是繁重,雖說是相對安全一點,但是蠻子們大都不屑爲之,只有勇士才能在戰場上殺敵,獲取軍功,福澤部落,在這後勤的輜重軍中,大都是一些失意的蠻子,也是如此,他們看起來更像是一羣烏合之衆。
他們的雙目中並沒有一支軍隊應該有的殺伐之氣,只有在他們的皮鞭不斷地揮舞在這些奴隸身上的時候,似乎纔有了一些煞氣。
柳伐看着這羣蠻子,很是不屑,對着羣淪爲奴隸的漢人,更是感到心裡十分複雜,每個人都有其不同的活法,每個人都沒有權力去評說別人的活法。
“這批輜重若想到手,看起來只能應在這些人身上了。”柳伐突然站起來,拍拍身上的塵土,不過此時此刻,還不是時機。
此時不是截糧的時候,但是不得不說,這些士兵他們的確餓了,他們已經餓了一早上了。
柳伐已經摸清楚了,從早上到現在一共有四支輜重隊經過,在兩個時辰裡,巡查的軍隊也前後來了兩次,也就是一個時辰,他們就會巡查一次,每二十里就有一道關卡,這關卡雖是那樣設着,但是基本上沒有什麼作用,蠻子們着急着南下,所以他們對輜重看的十分要緊,基本上也就沒有什麼盤查,放任過去。
而在輜重隊中,一般是兩百輛大車,其中押運的蠻子不過百人,但是在這輜重隊中,足足有兩百多的漢人。
若是能和這其中的漢人裡應外合,勝算不小。柳伐盯上了一隊輜重隊伍,是時候了。總不能讓手下的弟兄們繼續餓着了,事實上,他自己也是餓的不行了。
蠻子們行走了許久,天氣愈發的陰冷,瞬間就到了午時,這時候,天色有些暗了下來,雖是白晝,卻有種黑夜的感覺。
“滴......滴......”
天空中終於下起了小雨,慢慢的淅淅瀝瀝的又大了起來,柳伐命令手下的士兵穿上了早就準備好的蓑衣,六百多士兵握着鋼刀,他們也盯着山下這羣蠻子的一舉一動,不斷有雨水沖刷着他們手裡的刀,只是這樣,只能讓他手們握刀的手更加的緊,不少人在大雨中臉色有些發白,骨節更是白的有些發慘。
蠻子們眼看下起了雨,嘴裡罵罵咧咧幾聲,也停了下來。隨即在直道周圍慢慢的豎起簡易的營寨,雖然他們是一羣烏合之衆,但是他們也知道保護好糧草,若是糧草出了問題,他們的罪過就大了。
他們是輜重部隊,行軍打仗不是他們擅長的事情,但是簡易的營盤他們在短短的一炷香的時間就立好了,他們沒有把這些漢人當人,自然不管他們的生死,這裡到處都是蠻族人,他們也不怕這些漢人逃走,逃到哪裡,還不都是個死。
糧車在這些蠻子的催促之下,也被這些漢人趕到了營帳之中。但是這些漢人卻沒有一個可以躲雨的地方,只好矮着身子藏在幾十輛裸露在雨水下的大車裡,蠻子們也懶得理會他們,開始鑽到營帳中休息吃飯去了。
畢竟輜重車就那麼一些,還有不少人在外面,沒有地方可去。雨下的並不是很大,但是淋溼衣服後,再被這冷風一吹,真有些刺骨的味道。
一道身影慢慢的離開人羣,滿臉的麻木,走到山腳楚,尋到了一棵大樹,懶洋洋的竄到樹後,隨即解開衣服,開始小解。
很快他就解完了,自從蠻子打到塵關之後,不幸中的萬幸,他並沒有遭到蠻子的屠戮,但是他被蠻子抓來做了壯丁,剛剛解完手,剛想回去,但是他感到有些冷冷的味道,回頭一看,卻是一個一身蓑衣抱刀的人直直的站着,目光冷冽。
“我......我只是解手。”他說的很沒有底氣,雖然眼前的人披着蓑衣,但是他還是能看到這人內裡的蠻族士兵軍服。
不是別人,抱刀的人正是寒舉,寒舉看着眼前這個瑟瑟發抖的人,微微一下,露出潔白的牙齒,隨即抓住他,把他帶到了柳伐身前。
“我是漢人,南獄將軍柳伐!”柳伐看出了這人的畏懼,他眉頭太多的廢話,只是用一口流利的漢話證明了一切。
這人先是低着頭,只是顫抖着身子,聽到柳伐一口流利的漢語,馬上又擡起來來,臉上又是不信又是激動:“你們......你們真的是......嗚嗚......你們真的是漢人嗎?”
他馬上就哭了起來,哽咽着,痛苦不已,似是要將心裡的不滿全部發泄出來。柳伐拍拍他的肩,沉聲道:“兄弟,我們來遲了,讓你們受苦了。”
那人擦擦眼淚,馬上搖搖頭道:“將軍莫要這麼說,將軍不放棄我們這些百姓,我等感激涕零......嗚嗚......”
柳伐無奈,又拍拍他的肩,事態緊急,他又沉聲道:“兄弟,先停一下,我有要事與你說。”
那人被柳伐拍了一下,又聽到柳伐近乎命令的語氣,馬上停住了哭聲。柳伐滿意的點點頭,隨即問道:“我問你,你們現在一共有多少人,還有這夥蠻子是哪裡的,他們是哪個部族?”
“額,這個,我聽他們說,他們是苗嶺的,具體是哪一部的,我以前也聽他們說過幾次,但是語言不通,而且比較拗口,所以我也不是很清楚,他們是給衝城大營的蠻子送輜重的。”
聽到這人的話,柳伐也是一震,隨即心裡一沉他怎麼也沒有想到,蠻子們竟然真的已經打到了衝城,自己現在是真的沒有退路了。
勢在必行,今日無論有多大的困難,他也要把這一批輜重截下來,他想了片刻,馬上又叫這人走到自己身前,低聲的給他說了幾句話。
那人先是一愣,隨即眼裡有些興奮起來,只是不斷的點頭,柳伐微微一笑,隨即看着他一步步的遠去,慢慢的眼睛又眯了起來。
“雲飛!”柳伐頭也不回的道。
青雲飛馬上走出來,單膝跪倒在柳伐面前,柳伐一把攙起青雲飛,臉色肅然:“這一次,還是要靠你,你帶着手下的兄弟們先下山,我與剛纔的這人已經說好了,想來他不會拿自己的生命開玩笑的。”
“是,將軍。”青雲飛滿臉的剛毅,眉頭一緊,馬上就去點兵了。
柳伐再一次的透過樹林,望向了山下的直道,臉上又有幾分不自信,他,真的可信麼?
那人急急跑到山腳,這才腳步又慢了下來,又開始弓着身子,裝出一副散漫麻木的樣子,一步步朝着蠻子的營寨中去。
“去吃屎了嗎,這麼慢,還是想跑,漢狗?”
簡易的營盤門口有兩個蠻子坐在那裡吃着乾糧,看到這人一步步的走過來,臉上又是幾分嘲意,其中一個蠻子抄起手裡的乾糧就往這人的臉上扔過去。這人稍微一躲,馬上就躲開了。
那個蠻子看到這人竟然還敢躲開,臉色瞬間就難看了下來,跟前的蠻子也放下了手裡的乾糧,卻不動彈,似有看熱鬧的嫌疑。
“你還敢躲?”那蠻子冷冷道,臉色如同寒冬臘月一般,嘴角更是搖曳着許多的殺意。
那人一時得意,卻忘了自己還在蠻子羣中,瞬間心就沉了下去,此時,不會就簡單就會算的了。
果然那蠻子一步步的走近他,每一步都彷彿踏在他的心坎上,他的臉色瞬間變得蒼白起來,那蠻子走到他跟前,就是飛起一腳,將他踢翻在地,隨即對着他的臉又是狠狠的一口又濃又黃又臭的痰。
那人先是一愣,感覺到臉上這無比噁心的東西,眼睛一顫,隨即就激起了無邊的殺意,一股熱血瞬間就衝到了他的腦門,此時此刻,他的腦袋嗡嗡作響,他強忍着憤怒,心裡卻冷靜了下來。
“殺了他,一定要殺了他!”
這人心裡只有這幾個字,他低着頭,握緊了拳頭,只是不敢讓這蠻子看出一點異樣,只是這蠻子此時也無閒暇去看他,而是一直對他拳腳相向。打了半天,這蠻子也覺得無趣,隨即放過了他。
那蠻子惡狠狠的看了這人一眼,隨即又看了看地上的乾糧,一腳把這塊乾糧踢到這人身前,又命令道:“你不是要躲嗎,躲的開嗎,給老子吃了它。”
這人身子突然顫抖了起來,不知不覺,他突然擡起了頭,看了看周圍,只有一些滿臉憤怒,卻敢怒而不敢言的人,甚至還有一些冷眼嘲笑的人,他咬咬牙,卻是沒有去撿這塊乾糧。
雨一直下,氣氛不算融洽。
這蠻子看到這人竟然不聽他的命令,一個奴隸竟然敢不聽他的命令,一旁停下來看熱鬧的另一個蠻子突然嗤嗤的笑了,在這蠻子耳中聽起來卻是格外的刺耳。
“吃吧,吃吧你,狗,奴隸!”這個蠻子瞬間怒了,一把撿起地上的乾糧,然後又一把將這人狠狠的提起,像拖一隻死狗一樣,隨即就把乾糧使勁往這這人的嘴裡塞着,這人不斷的顫抖着,他真的受不了了,但是他必須得承受,必須得承受。
他要爲了自己活下去,爲了所有的人活着,甚至爲了親手殺了這個蠻夷,自己也要活着。
“吃啊,吃啊!”
和着雨水和泥巴的乾糧被塞到了他的嘴裡,看到乾糧一點點的塞進去,這蠻子終於心滿意足了,他一腳又踢翻了這人,隨即得意洋洋的走開,看了一眼周圍小心掩飾着恨意的奴隸,更是放肆的大笑起來。
他的嘴角滿是渣滓和泥土,他看着這個蠻子一步步遠去,就像看着一個死人一樣,他一定會親手殺了他,殺死這個羞辱自己的人。
終於有人走了過來,一把將他扶起。滿臉同情的道:“盧玄,怎麼樣,還好吧?”說着又低聲嘆了口氣,滿是無奈。
盧玄微微一笑,他還能笑的出來,他擦擦嘴角,拍了拍將他扶起的人,隨即又道:“老張,跟我來,有事情,商量一下!”
老張一愣,看了看周圍並沒有蠻子,隨即跟了上去。盧玄帶着老張走到一個稍微偏僻的地方,隨即眼神一肅:“老張,你聽好了,這山上有一夥漢軍,有一夥漢軍,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什......你說真的?”老張一驚,險些吼出聲來,還好盧玄一把掩住了他的嘴。看到老張鎮定下來,這才又把手放下去。
盧玄看着老張:“現在,我們應該做什麼,我想不用我說吧,跟弟兄們通通氣,讓他們都知道點消息,對了,和那幾個渣滓別說,以防壞事。”
老張微微一思索,隨即點點頭,又有些爲難道:“要想悄無聲息的拿下這些蠻子並不容易,更何況,有一點點聲音,怕就要出事的。”
“我們必須要解決兩個人,此時正是吃飯的點,全大營,只有在營口有兩個,其餘的不是在糧車附近,就是在營帳中,從外面進來,一定會出事,所以我們必須下手。”盧玄此時臉色一變,恨意十足,他說過,要殺了他。
“這......且不說我們能不能靠近他們,還不引起他們的懷疑,我們又拿什麼去幹掉兩個身強力壯的蠻子?”老張皺着眉頭,他有點懼怕,更是有些不自信,畢竟他手無寸鐵,實在是沒有半點把握。
盧玄微微一笑,隨即從懷裡摸出兩把匕首,這是柳伐臨走之前交給他的,老張看到匕首之後,眼睛馬上一亮,馬上就點點頭。
“怎麼還不動手?”柳伐有些心急了,無他,原因就是時間不多了,雨似乎沒有有停下的跡象,只是持續下的有些小。
再過小半個時辰,估計巡查的隊伍就會到這裡了,到時候自己又只能繼續等待兩個時辰,只是手下的弟兄們着實是等不得的,現在都是人困馬乏,疲憊不堪,若是再等一會,一切就很難說了。
商量好了之後,老張一邊跟周圍的漢人通氣着,只是這些人都沒有明確表態,他們寧願苟活,哪怕是吃一點不是人吃的東西,做一點畜生做的事,只要活着,他們就不會亂來的。
他們只是默默的觀望着,當然還有幾個吃裡扒外的渣滓已經被人牢牢盯上了,不求有功,但求無過,這些相處時間不短的人還是不想拖了盧玄幾人後腿。
當然也有不開眼的,他們一邊指責着,一邊勸慰着盧玄。,希望盧玄幾人不要亂來,倒讓是盧玄哭笑不得,無他,這些人只是不想因爲自己連累他們,但是自己今日一定要去做,他受不了,再也不想過畜生一樣的生活了。
“淅淅瀝瀝......”
這雨不知道還要下多久,很多的人沒有地方避雨,蠻子們也是象徵性的扔出了一些乾糧,因爲這些奴隸本就是要死的。若是真到了衝城城下,最先頂上去的必定是他們,他們不是被衝城的守軍殺死,就會被這些蠻子在背後亂刀砍死,廢物是沒有活下去的理由的,奴隸,生命更是掌握在別人的手裡。
盧玄並沒有親自去,如果他親自上去,說不得那蠻子會警惕起來,不過他也吩咐和老張一起的另一個人李二,不要殺了那個蠻子,因爲他一定要親手殺了那個畜生的。
老張和李二一步步的提着褲腿,急急的朝着外面跑去,任誰看去都像是憋了一褲襠的屎尿,那兩個蠻子看到這兩人往出去衝,有心難爲一下,隨即走出簡易的避雨棚,慢慢的等着兩人靠近。
盧玄瞪大了眼睛,他知道此時此刻,山上柳伐也一定在仔細的盯着這一幕,他看着李二和老張越走越近,不知不覺,他的心跳變得有點快了,甚至頭上不知道雨水還是汗水的東西開始蔓延起來。
柳伐本來等的有些無奈,只有辛和定定的盯着,眼睛一動不動,辛和眼神最是毒辣,他看到李二二人眼睛裡隱藏的一些不對勁,馬上猜到了,隨即嗎上給柳伐說:“看,快看!”
柳伐被辛和輕微的一肘,馬上也認真起來,果然他也發現了不對,隨即他開始興奮起來。急急把青雲飛傳到身前,又對着青雲飛點點頭。
青雲飛一句話也沒有說,只是抱抱拳,隨即帶着人,躡手躡腳的朝着山下去了,二百蠻族軍已經集合好了,他們很餓了,事實上所有人都很餓,甚至有不少人都請戰,但是柳伐知道這件事情只有讓青雲飛去做,纔是最合適的。
短短几息的功夫,李二和老張二人已經走到了兩個蠻子身前,李二最先發難,他一聲低喝,隨即匕首朝着蠻子的脖子抹去,老張也不遲疑,趁着兩個蠻子完全沒有反應,手裡的匕首也朝着其中一個的心臟插去。
李二雖是有血性,但是準頭卻是差了一點,一刀揮過,李二的心陡然一沉。
刀落空了,顯然他慢了那麼一籌。只是李二並不氣餒,一刀落空之後,李二幾乎同時躍起身子,又對着這蠻子下盤狠狠一腳。這蠻子躲過了這致命的一刀,卻沒有躲過這一腳,瞬間就被李二而踢到了會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