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
天子劍中走出兩人,行走在奉天殿的血泊中,將少武卿輕輕的拖了出去。
少武恆安依舊平靜的看着,一句話也不說,甚至連頭也不擡,彷彿,這一切,完全與他無關,這殿中的人,殿中的物事,從來都和他沒有關係。
他能猜到少武恆勇的下場,不由撇撇嘴,只是這微一張嘴,血腥和寒冷的空氣又灌了進來,他肺中有些發苦,隨即又輕輕的咳出聲來。
安靜的大殿上傳來這麼一聲咳嗽,自然是清晰可聞,衆人眼皮不敢眨一下,如同什麼都沒發生一般。
“恆安,你身子不適,權先……唔……回去休息吧!”
少武卿聽到二兒子的咳嗽,又看了看他有些蒼白的臉,沉吟半晌,終於有些糾結的說了出來。
衆人眼皮一跳,有些不明白少武卿的意思,少武恆勇此舉如同造反,皇帝不言廢儲,而且讓二子也退出去,要知道,就目前爲止,少武卿只有這兩個兒子,還有一個尚在襁褓之中,少武卿亦是在前幾日早早的將他封王,更不用談皇儲之事了。
少武恆安心中微微一嘆,輕輕站起,又弓下身子,肅然道:“是,兒臣告退!”
說着少武恆安低下頭,一步步走出了血泊,走出了奉天殿,或許從一開始,他就不應該來,這個地方,從來都不會和他扯上關係!
殿外的人馬已經清洗乾淨,剩下的就是這殿中的一干臣子了,他們或搖搖欲墜,或坦然,或懼怕,形形色色,頗爲有趣。
就在此時,聶突然醒過來了,他剛剛醒轉過來,隨即便看到龍椅之上坐着一個熟悉的影子,看起來彷彿是已經死去的少武卿,可笑,少武卿已經死了。
他皺了皺眉,喝道:“你是誰,你趕緊下來,那張椅子,你沒資格坐!”
少武卿聞言,眼中閃過一絲玩味,看着聶,輕聲道:“哦,是麼,朕沒資格,難道,你有資格?”
聶臉色陰沉下來,怒聲道:“大膽!竟敢說朕沒資格坐,不要命了!左右武士,給朕拿下此人!推出去斬了!不,給朕誅他九族!”
羣臣愕然,一個官員搖搖頭,低聲道道:“這老東西是不是瘋了?”
另一個大臣做了一個噓聲的動作,面無表情的搖搖頭。
少武卿嘴角一揚,有些嘲諷的看着聶,如同看一個小丑一般。此時的聶又顯得有些歇斯底里了,他大力的拍打着龍椅的扶手,他憤怒的大吼,扯着又尖又細的嗓子咆哮道:“來人!來人!爲何不將此人拿下?你們,你們也要造朕的反麼?”
衆人沒有理他,對這樣的瘋子,他們實在是沒有什麼好說的,更何況,此時龍椅上坐着的,是當朝的天子,真正的皇帝,少武卿看了半晌他的醜態,實在懶得跟他瞎掰扯了。揮了揮手,士兵們紛紛向聶圍了過去。“你們,你們膽敢以下犯上!你們膽敢造朕的反……你們,好!朕不會讓你們如意的!”
此時的聶徹底的瘋狂了,起身走到龍案的背後,不知從哪裡搬出一罈點火用的桐油,高舉過頭頂,黑稠的桐油頓時倒滿了全身,聶整個人頓時變成了一個又黑又溼的油人。士兵們大驚,紛紛後退了幾步。
“呵呵……”
少武卿樂了,走到聶面前,朝他笑了笑。聶驚得朝後退了一步,結結巴巴道:“你……你別過來啊,老夫……老夫與這大殿同歸於盡……”
他摸着下巴,研究似的端詳着他,半晌開口道:“哎,想坐龍椅,還衆卿平身,裝瘋賣傻,別說,裝得還挺像的……”
聶眼中閃過幾分驚慌:“你……莫非你不怕朕燒了這金鑾殿嗎?”
少武卿看着聶,眼中閃過一絲殺意,他猛地一擡手,將案上的玉石鎮紙摔了下去,直直的朝着聶的頭上砸過去。
聶不躲避,只是看着那鎮紙砸過來,面目猙獰,手舞足蹈地大叫道:“我是至高無上的皇帝,天下惟我最大。你們這些奴才,竟敢在朕面前放肆,還還不給聯跪下!哈哈哈。我是皇帝,你少武卿算什麼,還不如被窩毒死,你少武恆勇又算什麼,在朕面前,你們都是奴才,都要被我踩在腳下……”
“拖出去,用節棍杖斃!”
看着聶頭破血流,少武卿也懶得聽他聒噪,只是冷冷的喊了一聲,隨即便閉上了眼睛。
就在此時,聶醒轉了過來,馬上跪倒在地,顫聲求饒道:“陛下,陛下,陛下饒命啊,老奴一時糊塗,做下這滔天罪孽,還好陛下福澤深厚,有上帝保佑……”
額頭還在不斷流血,聶此時狼狽的如同流浪的豬狗一般,看着又可憐,又可笑,他裝不下去了,杖斃,是要活活打死的,若是一刀下去斃命也就罷了,這杖斃打碎你全身筋骨,讓你受折磨而起,這寒冬臘月,一棍下去,馬上就是一道血口,縱然他全身皮膚腐爛,都不見得一日能打死,所受折磨可想而知。
“拖下去……”
少武卿早已聽膩了聶翻來覆去的這些話,方纔他竟敢自稱爲朕,就這一點,他已經是個死人,死的不能再死了!
“陛下,陛下,陛下饒命啊……”
聶還在不斷的求饒,此時少武卿再也不願意聽了,從少武卿得知聶要殺他的時候,他對聶已經不再報任何希望了,雖然他跟隨自己多年,但是,一旦成爲他的敵人,他覺得不會手下留情。
很快,奉天殿的兩名力士將聶拖了出去,聶心若死灰,此時他還是有些不解,爲何少武卿沒死,他清楚的記得,他是看着少武卿死在自己手裡的。
殿外,寒風凜冽,不多時,聶已經被拖到午門,就在聶走到午門的時候,砰的一聲,他的那枚火摺子掉在了地上。
“咯噔,咯噔……”
少武恆安慢慢趕上來,俯身拾起聶掉落在地上的火摺子,笑眯眯的勾着他的肩膀,狀似親密無間,彷彿面對的不是仇人,而是一個老朋友一般。
“聶大人,你是不是覺得,裝瘋賣傻一番,皇上知道後,沒準看在多年情份上,能賞你一個痛快,不用受那棒殺之苦?”
“你……你怎麼知道?”
聶一愣,隨即吃驚的望着少武恆安,表情不可思議之極。少武恆安笑着搖搖頭:“聶大人啊,你身處上位太久了,幾十年了吧,這裝瘋賣傻的技巧,你可能早已生疏。說起來,在這方面,我那大哥纔是行家啊……”
少武恆安所有深意的看着聶灰敗的臉色,半晌才繼續道:“……說你老糊塗你可能還不承認,這裝瘋賣傻也得有個底線纔是,你可以抄着菜刀亂砍亂殺,你可以站在殿外破口大罵,你也可以脫光了衣服在皇宮裡裸奔。沒準皇上知道後,可憐你多年辛勞,賞你一個痛快,甚至放你一條活路都未可知,可你犯了一個最大的錯誤……”
“什麼……錯誤?”
少武恆安轉過頭望向了承天殿的方向,遠遠的的指了指奉天殿上的龍椅,“那張椅子,可。是歷朝歷代皇帝心中的逆鱗,不是誰都可以坐的,更何況你還自稱‘朕’,這說明什麼?說明你瘋了都還想着當皇帝,如此不屈不撓之人,皇上若讓你死得太痛快了,我大哥,也不會讓你死的那麼痛快!”
看着聶目光中泛起絕望之色,少武恆安同情的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太不小心了,我剛纔進來就提醒過你的,這叫什麼?聰明反被聰明誤啊!”
低頭看了看手上的火摺子,少武恆安笑了起來,關心的問道:“……你。還想把自己燒死嗎?”說完少武恆安還很認真的吹了吹火摺子,火摺子見風即燃,發出了明亮的火花。
“王爺,小的們要行刑了,還請……”
就在此時,力士們已經將聶捆起來,手中的節棍已經緊緊的握在手中,因爲凡是被處以杖刑的人,必定是死相悽慘,腸子之中的污穢之物也會被打出來,噁心之極,所以行刑的力士也不得不提醒一句。
“哈哈……”
少武恆安朗聲一笑,隨即揮一揮衣袖,瞬間那燃燒的火摺子掉了下來,少武恆安一腳踩過,火星即滅,只有青煙在風中飄搖,少武恆安不管不顧,只是大步向前走去,沒有什麼理由,能讓他停下來了,他不想抗旨!
聶定定的望着這青煙,眼前一黑,心也如同沉入萬丈深淵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