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
少武卿嘶聲力竭的一聲暴喝,隨即飛速朝着少武恆勇跑了過去。
“錚……”
一柄帶血的寶劍從少武恆勇的手裡掙脫,清脆如泉鳴,更多的卻是冰冷。
“勇兒!”
東宮之中,少武卿老淚縱橫,泣不成聲,這畢竟是他的兒子,血濃於水,骨肉相連,白髮人送黑髮人,從來都不是一件喜事。
“父皇,孩兒好累,好累,若有來世,我絕不生於這帝王之家!”
少武恆勇緩緩的閉上眼睛,脖頸上血流如注,一點一點滴落在地板上。
一瞬間,濃濃的血腥從不遠處傳來,少武卿身軀搖搖欲墜,年紀老邁的他,面對這喪子之痛,沉痾甚重的他,似乎再也支撐不起這殘喘的軀殼了。
“傳旨,厚葬太子,以儲君之禮葬之。……史書上徹底抹去這次謀反之事,不準一字提及,違者,誅九族!令史官這樣寫:太子身染暴疾,醫治無果,遂亡。”
“遵旨。”
東宮大門再一次的閉上,白雪紛紛,落了大夏的夜幕。
“太子暴斃!”天子說什麼,便是什麼,天家的閒話,帝京的臣民也是不敢胡言亂語的,心照不宣,皇帝死而復生,太子還未繼承大統,又在這個時間暴斃,實在是讓人很容易猜測。
不過史書上對這次謀反之事未提一字,對太子的身死,也只用“暴疾而亡”一語含糊帶過,未言其他。朝中大臣雖人盡皆知,卻也識趣的不再提起。至於民間百姓,反應倒不是很大,畢竟這次叛亂的主戰場在帝宮,並未殃及京城,在少武卿的命令下,及時的關閉了城門,在很大程度上也抑制住了城內百姓的恐慌,城門關閉了整整兩天。北城牆外堆積如山的叛軍屍首被很快的清理掩埋,血跡也被沖刷得乾乾淨淨,一切如常,就像什麼都沒發生過一樣。
緊接着,抓捕朝堂內太子餘黨的行動馬上開始,不同與聶黨,聶黨中人,被洪潛審判之後直接斬殺,只是太子一黨,很多還是在帝京享譽不錯,所以少武卿也並沒有大動干戈。由天子劍帶頭,城防軍和禁軍士兵協助,按圖索驥,一天之內便將死忠於太子的殘餘勢力連根拔起。那些依附太子的大小官員連樹倒猢猻散的機會都沒有,跟着皇上一進城便被捉拿,連同全家一同下了天牢。至此,太子的這次謀反終於以失敗告終,朝堂官員大到尚書侍郎,小到地方知縣,凡是曾經依附於太子的,都在最短的時間內被捉拿,或貶官,或流放。
第二日,奉天殿早晨,少武卿下的第一道旨意,便是在奉天殿殿開大朝會。朝會上,當着文武百官的面,皇上先宣佈了一件大事,當朝太子身患暴疾,不治而亡,國不能無儲君,故而,少武卿宣佈由皇二子雍王少武恆安爲華朝新太子,並即日起,太子臨朝監國,衆大臣當盡心輔佐。這道旨意沒有什麼懸念,衆大臣早在知道太子謀反之後,便隱隱約約有了心理準備,是以冊立新太子的聖旨一下,衆大臣非常自覺的以儲君之禮,大禮參拜了少武恆安。
奉天殿上,少武恆安穿着嶄新的暗黃色四爪龍袍,臉色淡然,沒有一絲愉悅,只是含笑坦然受了羣臣的參拜。
柳渙由於品階較低,只能仍躲在奉天殿最不顯眼的角落,倚在巨大的龍柱邊,站沒站相,斜眼睨着側坐在皇上下首的少武恆安,心中悄然鬆了口氣。
帝京寒冷,燕雀尚未歸來,少武恆安雖然成爲太子,但是他並沒有去拉攏結交朝中大臣,退朝之後,依舊是一道孤獨的影子。
少武恆安並沒有去東宮,東宮,從來都不應該是他待的地方,和柳渙順道,他直接回到了青石坊。
“恭喜公子,不,恭喜太子殿下!”
柳渙看着少武恆安,有些拘謹,但是眼中的喜悅卻是讓少武恆安心中微微一暖。
“起來吧,不必多禮,你我之間,不用這些虛禮!”
柳渙點點頭,沒有說話,心中卻是一嘆,有些話少武恆安可以說,但是並不代表他就要那麼做。
少武恆安看着身上的暗黃四爪龍袍,猶豫半晌,終於還是讓身邊的侍女爲他解下來,換上了平常的衣服,這件衣服,太重了,分量,他還承受不住。
“陪我出去走走吧,這宅子裡,太悶了!”
“去哪裡?”
“走走看!”
隱霧山,在帝京以東,正是與壽山對立而起,隱霧,顧名思義,遠看隱霧山,平淡無奇,只是上山之中,纔會發現,漫天雲霧,將人遮在其中,如同仙家府邸一般,也是巧,就在這隱霧山上,有一座道觀,也是與那壽山寺遙相對立。
“公子,恕我多言,你身子……”
柳渙看到少武恆安有些疲憊的樣子,忍不住問道。
少武恆安臉上浮現出一絲不太健康的紅潤,搖搖頭,並不回答柳渙的問題,也不想讓柳渙繼續說下去,喘了一口氣,隨即又笑道:“柳渙,你可知,我爲何要帶你來這隱霧山?”
柳渙搖搖頭,沒有說話,只是靜靜聆聽。
“每一個朝代,都如同這隱霧山一般,從史書傳記看來,似乎能夠讓你知道,在那個時候發生了什麼,只是,你身臨其境,你才知道,這裡面的迷霧有多深,有時候,一個朝代的滅亡,新朝代的更迭,不過是一個意外,一個可笑的意外,而所有的迷霧都會隨着這個可笑的意外沉入地底……”
少武恆安看着濃濃的迷霧,透過這迷霧,朝着壽山望去,眼中一片惘然,柳渙更是雲裡霧裡,完全不知道少武恆安的意思。
“下雨了,這,這隱霧山,怎麼可能……”
“咳,對,這就是隱霧山!”
少武恆安苦笑着點點頭,隨即轉頭,朝着山下走去。
雨來了,卻不是春雨,至少在帝京,還是處處寒涼,可是在西南,春風得意,吹盡嚴寒,百姓歡喜,又是新的一年。
湘陰,洪城二郡在手,柳伐卻並不滿足,帶着數百人馬,徑直朝着陽府奔去,此時“段青”的死訊還未傳到陽府。
飛仙湖,只飛仙,橫鳥渡,翅斷邊,這話說得雖然有些誇張,但是也可以說明陽府的地形複雜,柳伐初來這陽府,突然就覺得有些後悔,這陽府,遠比他想象的還要複雜,他在朝着陽府進軍,只是他卻不知道,現在的陽府,已經處在一種危險的情況下了。
“還是要想辦法進去!”
柳伐看一眼身旁的侍衛,隨即微微一笑,又似是想到了什麼,笑容愈發深刻了,畢竟還是在西南府,西南四姓在這個地方,還是很有影響力的。
吳城,距離飛仙湖最近的一座小城,與其說是小城,倒不如說是一座小鎮,鎮子裡並沒有太多人,雖然是年節,但是在這裡,卻沒有一絲喜意,平淡如同往日一般,或許,能過舒心的日子已經不錯了。
小鎮上散散開着幾間鋪子,卻沒有多少人,柳伐徑直走進一座綢緞莊,摸出一枚大錢放在掌櫃的桌子上。
掌櫃的正在打瞌睡,聽到這拍桌子的聲音,眉頭微微一皺,隨即擡起頭來,看到柳伐,有些疑惑,還未來得及說什麼,柳伐已經在桌子上蘸水寫了一個字,那掌櫃臉色一變,隨即精神抖擻起來,看着柳伐,沉聲問道:“貴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