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忘剛要走,因爲斛律光提起自己這首詩的緣故,突然間鬼使神差的想起了那一日和自己文斗的那個老頭子王褒來。
當時比鬥之時張忘便感覺這老頭子的表現極爲不合常理,聽盧思道的解釋這老頭是琅琊王氏的代表人物,琅琊王氏對於熟讀史書的張望而言可是大名鼎鼎的世家。
哪怕是破落了,也不至於去妓院和盧思道這樣微不足道的官員爭風吃醋,而後竟然連自己一個平民的挑戰都會搭理。
張忘回去之後怎麼想怎麼感覺這老頭子麼有點像是專門去出風頭的。
這事若是發生在一個二十來歲的青年身上,也可以理解,畢竟年少氣盛,精力旺盛嘛,然而王褒的那個老頭子一看就知道已經是一個只能看不能上的主了,還這樣做就有些玩味了。
“敢問將軍,周國使節那個王褒他們回去了了嗎?”張忘突然間開口問道。
對於兩國使節往來這一類的事情,斛律光一般情況下不會在意,然而這一次卻是例外,周國使節畢竟是爲自己女兒的大婚祝賀來的。
再加上張忘和王褒鬥詩的事情,斛律光對王褒一行可以說是多加註意了幾分。
“周國使節昨日朝堂向大家遞的辭呈,離京的時刻應該就是今日。”斛律光想了想說道。
“不知那王褒老兒敗於小子之後還做過什麼沒有?”張忘聽完繼續問道。
“王褒除了吾女大婚之日,幾乎日日都在拜會高門,崔氏、盧氏、房氏、李氏等幾家大族盡皆往之.”斛律光緊接着回答道。
雖然不知道張忘問這個有什麼用,然而斛律光因爲張忘料事如神的前事,還是將自己所知道的所有告訴了張忘。
張忘聽完斛律光的敘述,沉思了片刻突然間凝聲向着斛律光說道:“還請將軍即刻派人封鎖周國使節客舍,若其已出城立即派兵追及搜查之。”
“爲何?”斛律光皺着眉頭問道。
周國使節這一次可是打着爲他女兒大婚祝賀的旗號來的,雖然自己哪怕是將周國的使節抓了,以自己的聲望朝廷也不會爲難自己,然而人家終歸是來祝賀的客人,自己作爲新人的長輩把人抓了終歸不合適。
“忘以爲,周人此來定然另有企圖,如今歸國恐怕其目的已經達成,擒之定然會有所獲。”張忘解釋道。
“世子大婚,以周國與我大齊之系,本無需來賀,然周人來之,此一疑也。
王褒乃琅琊王氏的代表,雖官位不顯,然聲名極重,區區世子之婚,周人不至於以其爲正使,此二疑也。
琅琊王氏世代清流,家世顯赫,雖今已家道中落,然王褒也不至於如此作賤祖宗聲名,此三疑也。
忘以爲,王褒此行定是受周廷所命,以其聲名吸引我大齊的注意,而使節團中定然有人另有他任。”
剛纔斛律光說到王褒的表現時,張忘突然間想到了之前一直被自己忽視了的一個細節,宇文護的母親閻姬因爲當年宇文氏離開的匆忙,好像一直流落在鄴城。
一個周國大臣的母親本來沒什麼用,然而現在不同了,宇文泰死後,宇文護現在已經掌握了周國的大權,連皇帝都是看不順眼說殺就殺,現在他的母親對於齊國而言可是奇貨可居。
不讓人家母子相見雖然有些殘忍,然而對面的宇文護說起來也不是什麼好鳥,而且根據張忘知道的歷史,周國這一次應該沒有成功將閻姬救回去,應該是在回去的路上被齊人發現了。
同時是被人發現,還不如便宜了自己,讓自己在斛律光這裡地位更重要一些,據記載,北齊後來在得到了宇宇文護不再相犯的承諾之後,便將閻姬送了回去,母子二人也成功重聚,只不過晚了一些而已。
想到這裡張忘之前一直疑惑的事情頓時通暢了起來,宇文護想要接回自己的母親,然而周齊對立,若是直接索要讓齊國幫助尋找,哪怕找到了也定然會成爲齊國手中的籌碼,索取大量的利益。
所以宇文護便在高百年大婚的當口,以恭賀新婚爲由派人過來暗中尋找。
然而使節畢竟是使節,周人來了齊國地界上定然會被齊人所嚴密注視,所以宇文護便想出了明修棧道暗度陳倉這一招,雖然因爲僅僅是一個王世子的大婚不能派官位太高的人過來,然而他卻獨闢蹊徑派來了雖然官位不高,然而聲望卓著的王褒來。
來了鄴城之後,因爲王褒的特殊身份,本來就會受到齊國的特殊監視,然後王褒再刻意張揚一些,將所有的注意力都引到他這個正使的身上來。
不論是妓院裡爭風吃醋,還是四處拜訪高門大族,應該都是王褒吸引監視之人注意力的手段而已。
想必真正負有重任的人,應該是使節團中最爲低調的人,在王褒出去的時候,他也該偷偷出去了,而且既然周國會趁着大婚這麼短的時間過來,說不定周人已經知道了閻姬具體所在趁着監視最薄弱的時候,直接去將她接上了也不一定。
“我知道了,你先回吧。”斛律光聽完張忘的解釋,輕輕地回了句。
既然斛律光都不太重視,張忘也只能退下,他總不能直說自己感覺那裡面返程的使節團中應該藏了個老太太,那自己是怎麼知道閻姬滯留鄴城的就不好解釋了。
張忘離開之後,斛律光再書房中沉思了片刻突然間將自己的侍衛智矣陀叫了進來。
“將軍,您找我。”
“周國的使節走了嗎?”斛律光平靜地問道。
“一早就離了客舍,這會估計已經出城了吧。”智矣陀回答道。
“你帶上一隊人立即出城去將他們攔住,就說太皇太后欽賜的一顆明珠在婚宴上不見了,有人見到是使團中的一個隨從偷拿了,你奉命查看一番。”斛律光淡淡的說道:“注意查看使團有沒有什麼異常。”
“諾,屬下這就前去。”
……
周國使節團一大早便向鴻臚寺告辭,而後便離開了專門撥給他們居住的客舍。
來的時候是十八個人,走的時候依然是十八個人,這個鴻臚寺是確認了的,做不得假。
一路上十分順利的從西華門出了鄴城,踏上了去周國的道路,直到出了鄴城,王褒一顆懸着的心這才放了下來。
自己爲了這一次出使可以說是付出了極多,連自己的清名和琅琊王氏的名望都敗壞了不少,然而有付出就有收穫只要把老夫人成功帶回周國,有了宇文護的支持,自己重建琅琊王氏的並非沒有可能。
原本王褒是使節團的正使,也是年齡最長者,他是乘坐馬車而行的,然而出了鄴城之後王褒卻成了馬車伕的角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