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了一陣,子龍淡淡笑了。
“我想四處遊歷一下,這些日子以來,實在太累了,順便看看能不能尋訪到師傅的遺蹟,他老人家……”子龍說不下去了,他其實一直堅信着,陶弘景還活着。
可是,在旁人看來,這是何其渺茫的希望啊!
庫者似乎對子龍的決定有些不滿,眉頭緊緊地鎖了起來,如願反倒一臉的羨慕,費連氏像是有話要講,卻終究沒說什麼。
“子龍哥哥,讓我陪你一起去吧!我也想……”如雙不假思索地,就說了出來。
身子前傾着,湊向子龍,一雙明亮的大眼睛,全是期待和乞求的神情,話剛說完,如願就做出同樣的動作,同樣的表情,可惜片刻便神色暗淡下去。
看着如願和如雙的樣子,庫者無奈地搖了搖頭,說道:“子龍,當今社稷傾頹,我鮮卑一族的江山岌岌可危,你身負絕世之才,怎能如此自誤?”
看得出來,庫者家國情懷之重,也許如願那暗淡的神色,正是因爲抵擋不住父親的這種情懷,沒辦法只好聽從父命吧!
想通了這一點,子龍覺得很安慰,拍了拍如願的肩膀,笑着對庫者說道:“義父,有如願已經足以了,你還不滿足嗎?”
庫者啞然,沒想到子龍看出瞭如願已經準備從父命,爲國效力,想想也是,子龍一直都慧眼如炬,可越是這樣,庫者越感到可惜。
還要說話,卻被子龍打斷,庫者有些憋屈地看着子龍,見他珍而重之的將懷中的武安君李牧遺留的未名刀譜塞到了如願手中。
又解下腰上掛着的卸甲刀,遞到如願手上,嚴肅地說道:“離開雲中城時,遭遇殺手組織魔疆的追殺,半路上幸好得遇李三、慕容婧夫婦相救。
結果卻害了他們一家性命,李三哥臨終前託付我此刀譜,乃其祖上武安君李牧的未名刀法,威力十足,讓我爲其尋找有緣人將此刀法傳下去。
今日子龍代李三哥正式將此刀法交給獨孤如願,若李三哥在天有靈,能夠原諒子龍的武斷,我相信如願一定能將此刀法發揚光大!”
庫者看子龍竟然將如此珍貴的刀譜送給如願,滿臉的不可置信,如願卻一臉的愧疚,這麼久了,他還是不能釋懷當初對子龍的種種傷害。
可子龍光風霽月,對此事不但絲毫不追究,且先有救命之恩,後有授藝之德,這樣的人,到底是傻子,還是……
“子龍,這刀譜我可是萬不敢收下,我之前品行不端,配不上這武安君的刀譜。”獨孤如願推辭着。
“你也說了,那是之前,我現在就感覺你是個好樣的,行了,我說你受得起,快收起來吧!”說着,硬是將刀譜塞了過去。
還開始講解刀譜中暗含兵法,兵法中可見刀譜的秘密,如願也算天資聰穎,只不過之前實在沒有用到正途上,此時心性一改,倍加用心,刀譜中的秘密,不一會兒就瞭然於胸。
子龍指着卸甲刀,又講述此兵器中的種種因緣來歷和妙用好處,聽得如願更是心驚不已,這樣的神兵利器,該有多珍貴啊,可子龍就這麼雲淡風輕地交給了自己,這……
“子龍,卸甲刀給了我,你用什麼?江湖險惡,你沒有個防身的武器,實在危險啊!”如願還是想要推卻,子龍卻笑了。
扭頭看了看門外戳着的木箱和一個木匣,子龍說道:“那木匣中所裝的正是一柄長戈,此次遊歷,另外一個目的,就是想辦法修復,放心我的長戈更厲害哦!”
修復長戈,多簡單的事兒,大家都不知道爲什麼子龍連這個還要作爲遊歷的目的之一,隨便找家兵器鋪,不就搞定了?
然而子龍沒說他們也沒問,如願總算將這些東西都收下了,可是如雙還在一邊期待着子龍的回答,子龍知道,但是子龍又攥了下腰上的錦囊。
“如雙,此去前途未卜,世道混亂,若我一時疏忽,沒有照顧到你,恐怕……”子龍推辭。
“如雙可以照顧自己,如雙不用子龍哥哥照顧,如雙可以照顧子龍哥哥!”如雙一口一個子龍哥哥,庫者和費連氏看了看如雙的表情,臉上神情相當精彩。
也許他們是捨不得如雙,畢竟只有這麼一個女兒,看這個樣子,那必然是找到心上人了,眼看着當着父母的面兒就要跟人遠走高飛,開心?傷心?
也許他們是爲如雙高興,畢竟能夠找到一個可以託付終身的人不容易,如雙找到了,找到了一個不光她認可,連父母甚至朝廷,乃至整個天下都認可他能力和人品的男人。
但是,究竟是什麼感覺,他們自己也不大清楚了,桌上的茶熱氣漸漸稀疏,子龍盯着茶葉上蒸騰的霧氣,變換成很多想象中才會出現的樣子。
人生就如這些霧氣一樣,變幻莫測,誰知道前路上會碰到什麼意外,子龍不想讓自己不確定的旅程上,在多增加一個可憐人。
“如雙,乖乖在家聽話,如風現在在爾朱榮手下,如願大哥相比也很快就要去從軍,家中只剩下義父和義母,我不放心,你要是想幫我就在家好好照顧義父和義母,好嗎?”
子龍試着變換策略,果然如雙神色有些動容,子龍沒有給她停下來思考的機會,笑道:“放心,多則半年,少則一兩個月,我就會回來的!”
這也只是個善意的謊言罷了,到底多久纔會回來,子龍不知道,如果有可能,在某個深山老林裡,尋一處清淨之地,潛心靜修,度過餘生,或許是最好的選擇吧!
如果獨孤一家知道子龍此時的想法,必然會大驚失色,就算如願和惠生大和尚學佛學了這麼久,也沒有產生這種遁世靜修的想法。
庫者這麼大年紀了一樣不想逃避,可是子龍纔多大年歲,竟然就有了這種想法,着實超過他的年齡太多太多了。
然而子龍的淡然,卻讓人覺得很舒服,沒有身爲漢奴是的悲憤,沒有解除奴隸身份時的興奮,沒有屠孤山力挽狂瀾的意氣風發,沒有回到中原之後攪動天下風雲的睥睨天下……
子龍現在就好像一汪平靜的湖水,無波無瀾,就那麼安靜地守在一邊,靜靜地看着一切,這種感覺……
庫者一驚,他沒有學過釋家學說,不懂得這是種心境修爲的境界,還以爲子龍這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