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月黑風高,山裡黑洞洞的,幾乎一點光都沒有,地上的溝壑坑洞都瞧不見,一不小心得崴了腳,摔個滿頭包。
不過好在唐通這九年,也就學了這點本事,所以算術還不算太差。就着火摺子和青霜的劍光,兩人終於找到了一間破廟。
鐵蛋舉着青霜,劍刃瑩瑩放着清暉,朝那破廟裡照過去。
神龕上的泥塑早已被砸毀了,廟裡牌匾桃符也都給劈了燒柴,一時也看不清是什麼山神殿還是土地廟。
但看這殿閣的規制,總歸是當年魔宮敕命在乾國的守山正神,神榜在封的一號正神。
當然,現在乾國都給整個剷平了,殺了個空蕩蕩,翻了個底朝天。這種深山小廟裡的神龕,自然也早給砸了個稀巴爛。
不過專門開壇建廟的地方,自然選的也都有講究,一般都是風水寶地,靈脈炁穴,山脊地脈,洞天福地之類的靈炁樞紐,有些地方還會封鎮妖魔神獸,唐通也正是靠着巡查山間地脈流淌的靈炁,找到此處靈樞的。
“會畫辟邪符麼?符也不會畫?得了,我就不用問。把光照過來些。”
於是鐵蛋就把劍光照着,看唐通跪在地上,用狼毫筆沾着口水和硃砂畫符。
這些符都是一炁合成,一筆連畫的,畫成了再噴一口道炁,往房樑屋門柱上一貼,就會自發生效,熒熒綻放金華。
在凡人眼裡看着可能沒啥用,但開了法眼,或者元神出竅望去,便可見那符籙金燦燦的,接着地脈靈炁,熊熊燃燒,化作一大團金色的火印,在虛空中大放光明。
那些亂七八糟的妖魔鬼怪,魑魅魍魎,被如此的辟邪鎮魂之符,照着即傷,拍着即死。
就算是特別厲害的妖魔,神通廣大的鬼怪,遙遙望見了也不敢進來。
倒不是說這符就真有那麼無敵,拍一張能秒boss。主要吧,人家boss修煉成精幾百上千年的,也不是傻叉,那麼大一個玄門符印掛在門口呢,你是瞎還是怎麼的還要硬上?說,是不是活膩歪了自己找死?
鐵蛋看出這符的範圍,也踩着房樑,飛檐走壁,把三張辟邪符掛在殿上,擺成三角,正把兩人籠在覈心,然後把剩下一張揣懷裡。
唐通莫名其妙,“幹嘛?有時效的。”
鐵蛋,“以防萬一。”
唐通也無語,隨他去了。沒聽人說麼,要啥就搶,擋道即殺,和這種人有啥道理好講的。
見唐通找了塊木板,拍拍乾淨,就往地上一躺,翻身睡覺了。
鐵蛋也盤膝而坐,閉目養神……
忽然!鐵蛋翻身而起,躍上房樑!
唐通大驚,“幹,幹嘛!”
鐵蛋蹲在樑上,仔細聽了聽,然後又跳下來。
“野獸,繞過去了。”
“……真的假的。”
唐通啥也沒感知到,將信將疑得躺下閤眼……
“嗖!”
鐵蛋又是一跳,跳到窗臺上,青霜出鞘。
唐通大驚,
“又,又是什麼玩意!”
鐵蛋屏息聽了一會兒,又跳回來坐着。
“鳥,飛走了。”
唐通就默默看着他。
鐵蛋就默默和他對視。
兩人屏了一會兒。
鐵蛋“鋥!”得把劍拔出來!
兇光往面上一朝,唐通驚得仰首!一個倒栽蔥翻過去,後腦勺磕在木板上痛得直打滾!
然後鐵蛋側耳聽聽,又把劍收回去。
“下雨了。”
“你特麼玩我!?”
唐通跳起來!
鐵蛋就看着他。
然後滴滴答答,稀里嘩啦,雨點落在破廟的磚瓦上。
下雨了……
唐通啞口無言,只好將信將疑的又坐回去。
被這麼鬧了好一陣,他一點都睡不着了……
於是鐵蛋主動和他聊天。
“那人是誰。”
“什麼人?”
鐵蛋指指肩膀。
“哦,”唐通悶聲悶氣,“正曜的天壽真君,天權峰的掌劍師兄。”
鐵蛋皺眉,
“正曜?副耀?掌劍師兄。”
“你咱啥也不知道啊……紫微斗數知道不,就以紫薇爲主星,有十一正曜與七副曜。
當年北宸衛的時候,便以十八飛星爲號,取拱衛紫薇之意,而如今則是內外山的劃分。”
唐通給這傢伙折騰得也不好睡,只得迷瞪着眼,和他講本山的規矩。
“如今我北辰劍宗,九陰之巔,便是那北斗七星,並左輔右弼,計九峰劍主。都是煉成九曜神劍,有化神境修爲的劍君。山裡大小事務,都由九峰劍主共議,最後掌門一言決之。
如果神君人數有多,也可以雲臺鬥劍,分個勝負,爭奪峰主之位的。不過昔年雲臺一旦劍鬥起來,死得人太多了。而且化神境神君常年閉關鑄劍,所以九峰通常都是缺人的。
因此掌門已改了規矩。
若峰主之位有缺,便由該峰主座下,元嬰境以上的傳劍弟子,選一名掌劍師兄,代理山事,至於是公推還是鬥劍,由各峰自決,等境界到了再補上。除非嫡系傳劍弟子也沒人了,再安排各峰鬥劍來爭。
然後九峰下來,則是宗門的中流砥柱,便是所謂的本山十一正曜,和外山七副曜,十八位飛星真君。
這飛星真君,都是煉成劍嬰,得劍傳法的元嬰境真人,以前若有空缺,也是舉辦雲臺鬥劍,爭鋒奪位。
不過還是那句話,每每雲臺鬥劍,我宗骨幹弟子都死傷慘烈,內耗嚴重。
因此現在十一正曜之位有九,天虛、天貴、天印、天壽、天空、天庫、天貫、天福、天祿,都由九峰劍主座下,嫡傳大弟子擔任,以後峰主之位空缺,也是他們補位,此事已成成規。剩餘紅鸞、文昌兩曜,才由九峰其餘傳劍弟子鬥劍爭鋒。
至於天杖、天異、旄頭、天刃、天刑、天姚、天哭七副曜星位,則依舊由外山弟子爭奪。當然,飛星仙緣難得,所以如果本山弟子自願,也可以參加副曜的鬥劍,但是這樣一來就要分到外山去鎮守,不在本山修行了。”
看鐵蛋面無表情,毫無反應,似乎還沒聽懂,於是唐通補充,
“成爲我劍宗十八飛星,不僅可以分給道場供奉,還可入劍閣取劍,並有機緣,觀看參悟玄女所傳天書。”
“天書!”
鐵蛋猛得眯起眼,
“天書是什麼?”
唐通差點一個跟頭栽過去,
“那還能是什麼!不就是玄女所傳,記載她畢生所學的九本天書麼!
我九大玄門,道統萬千,都是從這九本天書中演化出來的!
不過你也不用好高騖遠,白日做夢了。沒有化神修爲,五藝大宗師境界,根本看不懂的。
聽說便是擺在眼前,也是白紙一張,所以才叫無字天書麼。”
原來如此,那無面仙人玉璧,也是看也看不懂,所以大家都看不懂,就叫天書麼……
唐通打了個哈欠,
“所以你聽懂了吧,別老是本山外山本山外山的。只有九峰劍主,和十一正曜,那才能算真正本山。
我們這些,都不過是在山裡劈柴掃地的罷了。整天擺一張臭臉,好像誰欠你似的。”
鐵蛋看看他,
“劈柴又是怎麼回事。”
“劈柴還不就是劈柴嘍。”
唐通咂咂嘴,從懷裡掏出那塊腰牌,就之前收熊的一塊,拋給鐵蛋看,
“丹爐裡熬着丹,劍爐裡燉着劍,沒人燒火劈柴怎麼行。妖魔鬼怪,寶玉靈材,都可以做靈柴。我們就在山下撿柴,什麼時候把資源湊齊了,山上才允許我們回去修行。
哼,以前劈柴的事,是九峰童子輪着來的,我們五人一起,也要個把月才能把數湊齊。伱倒好,上來把他們四個殺了,我倒看這柴得劈到什麼時候。”
鐵蛋拾起那腰牌看了看,沉甸甸,是精鐵製的,上頭刻了‘開陽’二字。
“開陽……你們是開陽峰弟子?”
不是瑤光麼……
“初入山門,連劍也沒傳,名也未改的侍劍童,算個什麼弟子。我們不過是暫住在開陽峰腳下,給山上人打雜的僕從罷了。
要等鑄就了劍胎,然後雲臺大比,登上九峰,拔得頭籌,成爲每六十年才選九個的道子,纔算是真正身有仙緣,可以拜入九峰,自稱劍宗傳劍弟子呢。”
說了這麼多,唐通也沒了睡意,一時好奇,
“你說你師父,是副曜的天哭真君?那也是十八飛星真君之一,本門有數的強者啊。
爲何這些常識,他全不教你呢。”
誰知鐵蛋側身一躺,轉過臉去,又不說話了。
唐通簡直氣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