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在不知不覺中已悄然落下, 淺月茜忙着在衛生間裡化妝,直到聽到獄寺第三遍無奈的敲門聲後纔將就地走出來。
獄寺把改好的最終版禮服交給淺月茜,一臉嫌棄她磨蹭的表情, “快換上吧, 舞會都開始了。”
“你們這裡怎麼都沒有化妝間或者試衣間, 太不方便了。”淺月茜終於忍不住把內心的不滿倒了出來, 連挎包都沒地方存放, 只好留在獄寺的辦公室裡。
“我們是黑手黨,又不是網紅公司。”獄寺的腦袋頂上直冒黑線,他體會到了跟中學生與女孩子的雙重代溝。
晚上七點半, 獄寺領着淺月茜來到宴廳。
輕柔的古典樂傳入淺月茜的耳朵,正裝的男女三兩個湊在一起相互碰杯問候, 一種上流社會的高檔氣息撲面而來。
這是淺月茜第一次參加舞會, 想到要在如此正式的場合和雲雀告白, 淺月茜的掌心開始發涼,羞恥心爆表, 身子不受控地打了一個寒顫。
“淺月同學,怎麼了?”
在淺月茜思緒開小差的時候,綱吉已經走過來把一杯裝有果汁的高腳杯朝她遞了過去,“你穿成這樣很可愛,別緊張, 這裡有很多自己人。”綱吉邊說邊用眼神示意淺月茜往自助餐檯那邊看。
順着綱吉的視線, 頂着鳳梨頭的六道骸異常顯眼, 瓦利亞衆人又是什麼鬼。淺月茜順帶還瞄到了獨自在餐桌前微笑着鑑賞棉花糖的白蘭。
尋覓的視線平移, 淺月茜朝宴廳中央的舞池看去, 垂鑽宮燈下,幾個同綱吉一樣身穿黑色西裝的男人目測也都是綱吉的熟人。
“阿綱叔叔, 雲雀不在嗎?”淺月茜開口,一整圈掃視完畢,卻找不到唯一想看到的人。
“他應該在的,我去找找看,你先去拿點東西吃吧。”生怕淺月茜的眼神光會黯淡下去,綱吉連忙忽悠她去自娛自樂,畢竟雲雀從始至終都沒對參加舞會這件事情點過頭,一種雲雀很不靠譜的超直感在綱吉的心裡油然而生。
淺月茜低頭看了一眼身上的淺杏色禮服,原本的裙襬被獄寺剪掉,變成了不過膝的公主裙,外加她的一頭洋娃娃般的金色髮絲與妝容,爲了在具有強烈儀式感的場合告白而費心打扮了一番,關鍵時刻最重要的男主角卻不知去向。
比起失落,淺月茜更能感受到內心源源不斷溢出的氣憤。
“不來就算了,反正吃虧的人是你。”淺月茜沒好氣地罵出了聲音,她繞過舞池,穿着微大的高跟鞋不太自然地走向自助餐檯。
不遠處的餐桌前,一名男人正饒有趣味地打量着淺月茜那張略顯不快的小臉。
淺月茜一手拿着杯子,一手端着一次性餐盤,還想強行用拿杯子的手去夾提拉米蘇。變扭的樣子被男人看在眼裡,他輕微地笑了一下,起身,像貓瞄準了老鼠一般直徑朝淺月茜走去。
怕一不小心灑了果汁出醜,淺月茜又不好意思特意放下杯子去拿食物,她稍微打量了一下左右的人,沒一個人像她這樣端着杯子又捧着盤子的。
想着先去餐桌那邊把杯子放下免得看上去像個吃貨,淺月茜忽然轉身,毫無防備地被身後距離很近的陌生男人嚇了一跳,手腕下意識地一哆嗦,果汁在杯中打轉。
淺月茜臉上一閃而過的驚慌被男人捕捉到。
“抱歉,我嚇到你了嗎?”低啞的男聲傳來,男人不慌不忙地接過淺月茜手中的杯子,平穩了杯中晃盪的果汁,“我看你手不夠用的樣子,我讓手下幫你先把杯子拿過去。”
“沒關係,不用麻煩了。”想到剛纔的模樣被看到,淺月茜伸手想取回杯子,卻發現男人在她開口拒絕之前就已經將杯子交給了身邊的手下。
淺月茜目送着男人的手下把她的杯子放到餐桌上,旁邊的餐盤裡還留有幾塊餅乾,似乎被強行邀請一同進餐了,給了淺月茜一種眼前的男人莫名其妙還擅自做主的感覺。
“先生,我自己坐就可以了,我們並不認識。”淺月茜尷尬地輕嘆了一口氣。
男人的臉上卻始終保持着禮貌性的微笑,“小姐,我是維塞家族的首領佐藤悠介。其實我是故意來和你搭訕的,我見你穿這身淺杏色的連衣裙很漂亮,想邀請你跳一支舞。”
淺月茜的眼睛微微放大,被誇獎好看是一件令人高興的事,況且還是被一位家族首領很紳士地誇讚,雲雀就從來不懂撿好聽的話說好讓女孩子開心。
此刻,遍佈全場的古典樂音量應景地升高,在逐漸暗淡下去的溫柔光線中,來參加舞會的女人們紛紛被男人紳士地領到舞池中。
淺月茜從頭到腳打量了一遍面前西裝革履的佐藤,遊離的思緒碰上給人迷離恍惚感的光,在一瞬間她竟在他的身上看到了十年後雲雀的影子,彷彿身穿黑色西裝的雲雀站在她的面前,正在優雅地朝她行屈膝禮。
佐藤捕捉到淺月茜眼裡閃過的光亮,他左手扶胸,右手恰當好處地向前伸出,“小姐,可以邀請你做我的舞伴嗎?”
“這不太合適吧。”淺月茜注視着彎下了腰卻仍比她高的佐藤,小聲地說着。
“難道小姐已經有了心儀的舞伴?”
“這個……”佐藤的疑問讓淺月茜尷尬地把話僵在了嘴邊,心中確實是有期待的人,然而這個人在關鍵時刻缺席的事實又不好說出口。
想到雲雀辜負了她的心意,淺月茜的心中泛堵,她猶豫了片刻,最終將左手搭在了佐藤的右手上,陰沉着臉努力擠出了一個不自然的笑容,“佐藤先生,我不太會跳舞。”
“沒關係的。”佐藤的嘴角向上勾起,拉着淺月茜的手來到跳舞的圈子中,另一隻手摟上了她的腰。
突然被陌生男人觸碰的感覺讓淺月茜一哆嗦,腦子裡讓雲雀看到這一幕然後泡死在醋罈子裡的想法止不住地往外冒,完全沒留意到彎腰配合她跳舞的佐藤違和感爆棚,太過引人注目。
在不遠處的綱吉瞪大眼珠子注視着舞池裡最具身高差的二人,幹舉着酒杯忘記了喝酒。
他身邊的獄寺略帶尷尬地壓低聲音,“十代目,那個男人竟然會去找一個小妹妹跳舞。”
“是啊,看上去不太和諧,我想淺月同學是在故意氣雲雀學長吧。”綱吉僵硬地笑了笑,說起來杵在這裡許久的他連雲雀的影子都沒見到。
一曲結束,另一支悠揚的圓舞曲緊接着響起。宴廳裡一直被暖色的燈光籠罩,讓宴廳裡的人絲毫察覺不到外面漸深的夜,衆人或談笑或起舞,時間的流淌在這裡似乎變得難以察覺。
幾曲過後,淺月茜被佐藤紳士地牽到餐桌前,邀她一起品嚐甜點。佐藤的臉上帶着笑意,還不忘時不時地誇獎幾句淺月茜的高顏值。
一直有留意淺月茜的綱吉本來只是抱有多照顧一下小妹妹的心態,可看着佐藤略帶故意討好的嘴臉,綱吉竟感到了一種說不清楚的怪異感。
凝重的神色逐漸染上綱吉的眉頭,一名手下湊近他突然開口,差點把綱吉嚇了一跳。
“Boss,我們在監控處的顯示屏上看到頂樓有人入侵。”來者擦了一下額頭的汗珠,話音裡掩蓋不住求綱吉拿主意的緊迫。
彭格列日本分部的資料室設在最高層,想來入侵者的目的是趁亂盜取情報。綱吉撂下手裡的酒杯,倉促地看了一眼淺月茜。正事和八卦的重要程度完全不在一個層面上,綱吉示意手下以最快速度去通知獄寺,自己先行一步去樓上。
綱吉匆匆忙忙的離開被佐藤用餘光捕捉到,在和淺月茜的閒聊中嘴角不經意地掛上了一抹淺淡的笑意。
“今夜和小姐相處得很愉快,可惜家族中還有事務要處理,我要先回去了。”說着,佐藤起身,朝淺月茜露出一個恰當好處的微笑,“小姐願意送我到門口嗎?”
佐藤的笑容和綱吉的一樣具有溫暖人心的功效,淺月茜懷疑所有首領都自帶這種天賦。
“可以啊。”佐藤的要求不過分,淺月茜想不出來拒絕的理由。
抱着正好出去透透氣的想法,淺月茜和佐藤並排走出樓門。不愧是彭格列日本分部,專挑沒有鄰居的地方修建,樓前靠邊停着不少豪車之後仍顯得四處寬闊。
佐藤的專車閃着剎車燈已等候在了樓門口處。淺月茜陪佐藤一起走下大門口的臺階,“佐藤先生,慢走。”
車前,淺月茜得體地朝佐藤微微點頭,可對方一言不發,只是一味地揚着一臉燦爛微笑讓淺月茜摸不着頭腦。
夜色朦朧,微風混着一絲涼意輕拂過淺月茜的臉頰,夜風喚醒淺月茜的第六感,眼前佐藤的面容帶有摸不透的玩味。淺月茜正打算和他拉開距離,就在這時,身後傳來了細碎的腳步聲。
“是誰?”淺月茜的心忽然慌亂了起來,金色的髮絲隨風輕微飄動,直逼心底的不安讓她的掌心開始冒虛汗。
淺月茜想回頭,卻在一瞬間被人捂住了嘴,身後的人一隻手勒住她的脖子令她呼吸困難。淺月茜下意識地掙扎着去扯勒在她脖子上的手臂,卻遠遠抵不過那人的力道,視線因爲頭部急速缺氧而變得模糊,扭曲了那張還杵在原地對着她微笑的臉。
淺月茜張開嘴,想呼救卻發不出任何聲音,恐懼感從心中瘋狂涌起,似乎她現在被殘忍殺害都沒人知道一般。
淺月茜死死地抓着歹徒的手臂,後勃頸突如其來的悶痛讓她的大腦陷入了一片死寂,腦海中最後的畫面是她任人宰割地倒在汽車後座上,以及那毫不留情合上的車門。
同一時間,綱吉急匆匆地跑到頂樓,迎接他的是躺了一地的入侵者和手持浮萍拐的中學生。
“呦。”通過咬殺獲得了樂趣,雲雀主動和一臉驚訝的綱吉打了個招呼。
“雲雀學長,這些人都是你打倒的?”綱吉並不是懷疑雲雀的戰鬥能力,而是吃驚他竟然偷偷跑來這裡幹架。
雲雀一柺子抽倒一個支撐着身子即將爬起來的入侵者,“嗯,他們是皇冠賭場的人,特意引我上樓打架的。”
“什麼?”
雲雀的話讓綱吉有一種不祥的超直感,緊接着過來報告損失情況的獄寺更是讓他眉頭一緊。
“十代目,資料室一切正常,值班人員說今夜無人入侵。”獄寺從資料室趕來,順便從工作人員那裡問到了皇冠賭場的最新情報,“十代目,皇冠賭場的老闆查到了,是維塞家族的首領佐藤悠介。”
“什麼!”剛剛的懷疑轉眼間變成了現實,綱吉忍不住放大音量,“我們中計了,他們是目標是淺月同學!”
綱吉邊說邊往樓梯跑,連等電梯都嫌浪費時間。
獄寺緊隨其後,沒搞懂狀況的雲雀聽到事涉淺月茜,明明一臉懵卻跑得比誰都心急。
宴廳內,舞會還在進行中,男男女女們談笑社交,或在柔美的光線下相擁起舞。
三雙眼睛迫切地尋遍整個會場,又不死心地反覆尋找着一個瘦小的身影,卻毫無收穫。
綱吉叫來負責宴廳安全工作的保鏢詢問淺月茜的去向。
“Boss,那個小女孩和維塞家族的首領一起出去了,之後就沒再回來過。”
保鏢的話音落下,雲雀秒懂了這是一場佈局,打從他看見有人鬼鬼祟祟地往樓上摸就中計了,所謂的算白天的賬只是爲了拖住他,好給綁架淺月茜創造條件。
雲雀握住浮萍拐的手在不自主地用力攥緊,弄丟了失而復得的人,能怪的只有自己,才約定好不會離開,卻短短半日就讓她離開了自己的視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