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聲慘叫嚇得魔根一哆嗦,衍生體如潮水般反涌而回,轉眼間化作體表的一部分。只餘下那隻失控的,亂蹦亂跳。
不是無法強行收回,而是心有顧忌。
也正是這點顧忌,讓它忽然想到了許多種可能——爲什麼失控的僅有眼前這一隻?萬一,這又是一個陷阱呢?萬一,有什麼東西趁亂混入體內。
想到這裡,它暗叫一聲,不好!體表再次崩裂,更多的衍生體又如潮水般傾瀉而出。伴隨着潮水般的傾瀉,那隻失控的衍生體再次發出一陣刺耳的尖叫。
在魔根的疑神疑鬼中時間一點點過去,那隻衍生體的動作漸漸從生澀到流暢。這個驚慌失措的靈魂終於徹底掌控了軀體,於是靈魂中的記憶緩緩化作肉體的一部分。
魔根也在這一刻,獲得了許許多多的記憶片段。
靈魂!
魔根非常震驚,原來死亡會留下回響,而非徹底消散。一個疑問也隨即跳了出來——我也有靈魂麼?
有吧!不然爲何會在此刻感受到更深層次的顫慄。
顫慄並非全部由此而來,只因它看到了太多難以想像的場景。
可惜,那些記憶太過模糊,破碎。但是他依然知道了那個被神祇統治的世界,而暗夜僅是其中並不顯赫的一員。即使,它掌握着真正的恐怖力量——死亡。許多時候,它更像是其他神祇的背景,以隱晦的方式藏於某段不起眼的禱文中。
現在,它終於知道了暗夜的樣子——低首抱貓的少年。看到這個記憶中的畫面時,它那巨大的觸手不由自主的重重拍打在頭上。如果能早些知道,也就不會如此輕易的落入這個並不高明的陷阱。
魔根長嘆一聲,繼續翻看這些零散的片段。
這是一個孤獨的神祇,始終遊離於衆神之外。也對!否則在與它的戰鬥中,爲何沒有其他神祇現身相助?
而且它對凡人也不感興趣,當衆神通過信仰收納萬靈的力量時,只有它卻選擇了冷眼旁觀。雖然它也曾通過夜色掩蓋死亡的本質,還因此擁有過無數信衆,但死亡就是死亡。它始終排斥生者的信奉,直至將信衆的耐心消耗殆盡。
看到這裡時,魔根不由深感惋惜。如果是自己,說什麼也不會放棄那些人,因爲那代表的是——力量!
很快,他就發現自己錯了。
原來死亡的力量來自於死亡本身,它也終於明白死亡是如何閱盡萬靈的。許多事情與它想像的完全不同,死亡無需遊走於生者的世界,只需安靜的等在死者的國度——幽冥!
不久前的對話再次從腦海中冒出:
“這是哪?”
“——哪?這裡是毗鄰死亡的無盡深淵……”
它現在才真正明白“毗鄰”所要表達的意思,也明白了這個靈魂爲何會莫名出現在這裡。
記憶到了這裡,變得格外清晰。恢宏莊嚴的城堡,高大肅穆的大廳,還有那令人敬畏的漆黑王座,但混亂的場景破壞了一切。
伴隨着不滿的高聲抱怨,有異犬跟隨年青女子匆匆跑過,有老者哀嘆錘腰。更讓它不敢相信的是,竟然還有數具老朽的屍體歪坐一旁……
這就是亡者的聖殿?
影像一閃而過,這個靈魂根本沒有資格停留,被隨手從側門丟了出去。那隨意的態度,就好像丟棄一堆無用的垃圾
然後,世間一切難以想像的酷毒展現在眼前。那是更加讓人難以理解的混亂,不可思議卻又覺得理所當然。
至少,魔根從絲絲縷縷的記憶中感受到了一絲理所應當。雖然不清楚具體原因,但它已經明白了。
它相信,神祇絕對不會拿這些可憐的傢伙取樂,其中一定有着深意。例如,在混亂中觀察萬靈的本質。例如,在萬靈的畏懼中獲得它們的力量。
這讓魔根欣喜若狂,它覺得自己發現了萬靈的真正秘密——混亂、恐懼纔是一切的最初。現在,它知道該怎麼做了。
等!
既然這裡毗鄰死亡,那麼出現散落的靈魂就不應該是偶然。雖說已是囚徒,但魔根不覺得自己會就此死去,它依然有着足夠的時間去等待、積累。
……
看了一陣熱鬧,布蘭沒能有所發現,就將目光轉到其他地方。他不會想到,魔根將幽冥的一角當成了全部,將極少數無信者混淆爲萬靈。
即使知道,他暫時也沒空理會,只因北地的第一批真正意義上的客人來了。
布蘭沒想過會來這麼多人,許許多多的人根本不在首批邀請的名單上。他們鑽了傳統習慣的漏洞,簇擁着受邀人衝了過來。
身爲主人,他必須在這時親自迎接,哪怕僅僅是裝裝樣子。
“聽說你和莉莉比試,輸了。”舅舅含笑拍拍布蘭肩膀,“彆氣餒,一時勝負說明不了什麼。”
看着舅舅當先被人簇擁着走過,布蘭無奈解釋了一句:“我還有後手,所以只能算是平手。”
不久,重斧被人前呼後擁的來到布蘭身邊,沒等說話蒲扇般的巴掌就拍在了肩頭,“聽說,花花介入了你和莉莉的比試。以後不要這樣,傳出去不好聽。”
布蘭重重呼出一口氣,“沒有介入,只是太久不見急着打個招呼。你也知道,我們在山莊時一起生活了好久。
花花和姐姐的感情也非常好,一時疏忽。”
重斧再次拍拍布蘭肩膀,“我就知道這是個誤會。”
布蘭磨了磨牙,不用想就知道是雙翼城的那羣小王八蛋做得好事。今天,肯定是要丟臉了……
果然,耳邊再次有人打起了招呼:“聽說,你和莉莉比試時操起了傢伙。”
鏈環輕響,骨杖出現在布蘭手中。他不準備隱瞞,也沒法隱瞞,於是故作大方的說道:“就是這把,連莉莉都羨慕的武器。
別碰!你應該聽雙翼城的那羣小王八蛋說過,這把骨杖就連莉莉都碰觸不得。”
聽到布蘭的叫罵,衆人發出一陣鬨笑,匆匆越過布蘭而去。
就這樣一波波人羣從身前打趣走過,直到走在最後的父母帶着亞當出現在布蘭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