涼州城有一座萬金樓,乃是當今王上逃亡涼州時所建的,那時畢竟倉促,建行宮已然是來不及了,於是涼州官員便合資建了這座樓,用作王上的起居。牌匾是由王上親自題寫的,萬金樓三個大字龍飛鳳舞。王上走之後,便將這座樓賜給了涼州府尹。
今日,萬金樓來了一位不速之客。畢竟是王上住的地方,雖然不似行宮那樣龐大,但是內裡裝飾雕刻卻都顯示出一種雍容華貴,李銘也不是沒見過大場面的人,逍遙山莊內的建築在雕刻飾品方面比萬金樓不知要高檔了多少倍,但是卻沒有萬金樓的這種華貴,因爲逍遙山莊內沒有龍像。看到廳內金柱上龍刻的眼睛,李銘不由的讚賞了一番,這是個技術活。
涼州府尹林陽在聽說逍遙侯來了萬金樓之後,連飯都沒有吃完,便匆匆忙忙的趕了過來,但看見李銘在四處觀賞這樓內的雕刻時,他並沒有上去請安,畢竟這位新侯爺的脾性他不是很清楚,也沒打過交道,要是惹了他的雅興,侯爺怪罪下來卻是極不好的。李銘這是也是注意到了身後的人,但沒有回頭,依舊是看着那柱子上的龍刻,然後不疾不徐的說道:“這萬金樓不愧是王上住過的地方,有仙氣,不知林大人是否有空陪本侯遊覽一圈。”
林陽頭上汗如雨下,雖說李銘這句話很乾淨簡單,沒有任何一些其他方面的意思,但是這更令林陽擔憂。咬人的狗不叫,叫的狗不咬人。但是他卻只能是唯唯諾諾道:“難道侯爺有如此雅興,下官樂意至極。”這話說的很有水平,李銘也是笑道:“那就勞煩林大人了。”
林陽擦了擦頭上的汗,平復了一下呼吸,小心翼翼的走到了李銘的身邊,彎腰做了一個手勢!:“侯爺,請。”李銘轉過身,也不推遲,便隨着林陽逛了起來。萬金樓分三層,一樓是府尹所住之處,二樓有一些藏品,雖說這些藏品也都精妙,但對於從小從珠寶堆中長大的李銘來說多少會有點瞧不起。讓李銘感興趣的其實是三樓,萬賢閣。
“澤國江山入戰圖,生民何計樂樵蘇。憑君莫話封侯事,一將功成萬骨枯。 傳聞一戰百神愁,兩岸強兵過未休。誰道滄江總無事,近來長共血爭流。”六國之亂,歷時八年,年年有人亡。看着那一幅幅畫像,李牧心中不由的感慨。
“勵侯,六國之亂時死守涼州一年,這一年內並沒有一個叛軍進入涼州境界,這爲涼州贏得了一年的喘息機會。戰場上機會稍縱即逝,莫說是一年了,就算是一天,也都能發生巨大的變化。”
“關中侯,關中大戰之時,死守王上而不退,最後戰死,死後被敵軍五馬分屍,頭顱一直掛在關中城上,直到李牧收復關中之時,才得以解脫,那時的頭顱已成了一堆白骨。”
“……”
李銘看罷,嘆了口氣道:“看來,這裡還缺一個李牧的畫了。”聽得這話的林陽頓時嚇得流了一身的虛汗,然後只聽見李銘又說道:“倘若這些人還有一個在的話,絕對是李牧現在的位置。”李銘不由又爲李牧的好運讚了一聲。
至始至終,李銘沒有和林陽提過一句昨晚發生的事。
出了萬金樓的李銘也沒有知會任何人便出了涼州城,路上傲三劍對他說:“小子,沒去殺人?”
李銘白了他一眼,“我是那種好殺的人嗎?再說,人家無錯,我能殺他嗎?”
“那你就這麼放過他了?”傲三劍感到驚訝。
“這就不能問我了,生與死在他一念之間,我已經給過他機會了,接下來也不是我的事了,李牧要是想殺他,我也不能說什麼。”李銘面無表情的說道。
“那你小子就不再等等,等着王爺給你派人,你這半吊子的修爲出涼州必死無疑。”傲三劍問道。
“我在出逍遙山莊之前,李牧就對我說過,就這麼多人,不會再給我增加人手了,即便是我死。況且,人總是要成長一些,若總是在他們的羽翼保護之下,我也不可能有進步。”李銘頓了頓,一臉壞笑的看着傲三劍繼續說:“何況,還有傲前輩您在我身邊呢,不是嘛?”
傲三劍看着一臉誠懇的李銘,再看那種期待而又委屈的眼神,並沒有出現同情,反而是心裡一陣嘔吐,一臉嫌棄的說:“嘿嘿,不好意思,我出平遙之前,王爺也沒說讓我保護你,你就死了這條心吧。”
“不會啊,李牧卻跟我說過,我身邊有一位高手的啊,難道是燕叔叔?不可能,我從第一眼看到您時,就被您身上那種強大的氣息所吸引了,若您不是高手,那普天之下還有誰能算的上高手。”
“別貧了,老夫此刻出山是有事情的,況且咱兩又不同路,如何保護你。”
“那傲前輩您去哪兒?”
“劍神谷,去了卻一樁心事。”
“那好,我跟您去,我也去劍神谷。”
傲三劍讚賞的看了一眼旁邊的年輕人,隨即又不屑的說道:“就你這種修爲,能活着進劍神谷的話,也是奇蹟了。”
一轉眼就到了元宵,對於大部分人來說每年的春節都是非常愉快的,而對於少數人來說,今年的元宵卻是一點喜慶都沒有。林陽就是其中一個,自從侯爺去了一趟萬金樓之後,便了無音訊,這讓這個已經年近五旬的府尹很是着急,倘若侯爺再次在涼州出事,別說是他的官帽了,估計就是整個涼州府衙門都得被王爺滅了。
這日,涼州唯一的一條通往漢城的官道上出現了一隊車馬,爲首的正是涼州府尹林陽。元宵這天,很多人過得不安生,得知侯爺要來浮渡山的道宗的老掌門一臉黑線,這可又是一個土匪,便趕快吩咐下去,讓人把所有重要的東西都搬進藏物室。這些準備工作做完了之後,這位道宗的老掌門滿臉皺紋的老臉上纔對着旁邊的小徒弟擠出了一絲笑意,模樣甚是嚇人,但這小徒弟卻不驚,卻是一臉委屈的對着老掌門說道:“師父,我小師弟並不是土匪,我小師弟人可是好了。”
老掌門愛惜的看了一眼這位前幾日纔剛收的徒弟,溫和的說道:“是啊,你的小師弟不是土匪,但是咱們那些寶貝卻太珍貴了。任何人見了都是要起賊心的。”
小徒弟一臉不相信說道:“那爲什麼平常放在山上,也沒見師兄和師叔們去碰這些寶貝啊?”
“……”這位年近一百的老掌門無語了,便對着小徒弟說道:“你今日的功課做完了嗎?”答曰:“做完了。”“那就去再做一份。”小徒弟一臉委屈的走了出去,看着那大殿前的唯一一件寶物,老掌門卻是露出了一絲笑意。
浮渡山有一把劍,就插在浮渡山的養心殿前,劍長三尺三寸,工而不重。相傳乃是菩提老祖留下的鎮山之寶,按照老掌門的那種守財如命的性子來說,不可能這樣的寶貝他不藏起來,只是他拿不起來,這百年來還未曾有人拿起來。最近一個拿起來的還是百年前了,那人早已騰雲駕霧化仙而去。經歷千百年的風霜雨雪,這劍身已是鏽跡斑斑。但就是這樣一把鏽跡斑斑的劍,卻一直都在這兒。劍神谷號稱是天下第一造劍修劍之所,這些年來也是造了不少好劍,上一屆劍神谷老祖宗昇仙之時留下一把重劍,當世上衆人都認爲天下第一仙劍將易主之時,劍神谷的谷主帶着這一把劍來到了浮渡山,朝浮渡山前的那把重劍砍了下去,想象中的那種仙劍之威,天崩地裂的景象都沒有出現,只是劍神谷谷主的那把劍斷了,而浮渡山那把仙劍卻一點兒事都沒有,甚至連劍身上的鏽跡都未曾掉落一分。
從此劍神谷再無人踏足浮渡山。
至於傲三劍爲什麼會跟着李銘去浮渡山,傲三劍只說了一句話:“浮渡山有一把劍,我想去拔拔。”李銘當然明白這句話的意思了,什麼也沒說,畢竟是他要去浮渡山的。至於李銘要去浮渡山的原因完全是因爲小師兄被浮渡山的老掌門救回了浮渡山,李銘想去看看小師兄,順便去看看那把劍。
逍遙侯纔出涼州不到一月,大漢的武林卻早已是風起雲涌了,無論是無影被殺,還是劍神谷那隔空三劍,還是突然有一個人接住了劍神谷老變態的一劍。這哪一件事放在江湖上都是能當茶餘飯後一個月的談資。
在一處山腳下的村子裡,一個衣着邋遢的老頭正帶着一個少女行走在山間的小路上,老人不說話,那少女卻問道:“你到底是誰,爲什麼要帶我來這個地方?”
那老人卻笑着說道:“我是你師父啊,你不記得了嗎?”
“師父,我有師父嗎,怎麼我一點也記不起來了呢?”那少女喃喃道。
“是啊,我是你的師父。”那老頭只是笑笑說。
“師父,我們現在去哪兒?”
“回家。”
“哦”那少女回了一聲,夕陽西下,兩人的身影也拉的越來越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