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這麼一鬧,解意已沒有了睡意,便下樓去繼續工作。直到凌晨那種沁人心脾的涼意滲進來,他才感到疲倦不堪,上樓去睡了。

只睡了一會兒,朦朧中,一個重物便壓到他的身上,是仍然半醉的林思東。被麻醉的神經似乎有些無法控制身體,他飄飄然地摸索着,可是手的觸感已經麻木了,他想要更深的接觸。

趁着濃重的酒意,他氣勢如虹,揮軍直入,所向披靡地攻城掠地。

解意深深地吸了口氣,儘量放鬆,極力忍耐着他因醉酒而變得力大無窮的進攻。

彷彿經過了幾個世紀的拚搏,當激烈的戰事終於停止時,東方已經發白了。清脆的鳥鳴聲不時響起,讓人聯想起沾滿露珠的樹葉是如何的蒼翠欲滴,迎向朝陽的草叢是怎樣的充滿生機。

解意累得昏昏欲睡,放在牀頭櫃上的手機卻響了起來。他預感到發生了什麼事,一把推開重又呼呼大睡的林思東,翻身拿起電話。

“喂,哪位?”他的聲音因長時間的掙扎與喘息而變得喑啞。

電話裡響起蔣漣焦灼的大嗓門“解總,我在麗都公寓的工地上。這裡發生了火災,你趕快來。”

解意扔下電話,火速穿上衣服,便飛奔下樓。

剛想拉開門,他忽然感到天旋地轉,起自下腹的劇痛像一根長長的尖銳的刺,一直向上穿透他的身體,似乎想將他分成兩半。他猝不及防,雙腿一軟,險些一頭栽倒在地。

趕忙扶住牆,他大口喘息了幾下,這才振作起來,出門跳上車,飛馳而去。

林思東只覺得全身每個細胞都注滿了輕鬆與滿足。他翻了個身,抱住被子,喃喃地說“小意,只有你是最好的……”

在清晨涼爽的空氣裡,他睡得更沉了。

解意飛車趕到麗都公寓的工地時,烈火正熊熊燃燒着。

在青灰色的天幕下,火龍翻卷,濃煙滾滾,“噼啪”聲與周圍人們“救人”、“救火”的吵嚷聲響成一片,更加驚心動魄。

解意下了車,看了看火勢,立刻向入口奔去。

蔣漣在那裡拉住他,遞給他一頂安全帽。

解意邊戴安全帽邊大聲問他“我們公司的人都安全嗎?”

蔣漣也扯着嗓門回答“小錢小孫都安全撤出來了,只有臨時請的工人跑亂了,有兩個人現在下落不明。”

解意一聽,立刻往裡面走,卻在門口被人攔住了“先生,裡面火太大,很危險,不能進去。”

這人穿着便裝,一身灰塵,不知道是哪裡的工作人員。

解意臉一沉“我們公司的人在裡面,我要進去看他們安不安全,你讓開。”

那個年輕人一愣,不敢再攔,讓開了路。

解意邊往裡走邊問“火勢怎麼起的?”

“我已經問過了。”蔣漣一邊注意他的安全一邊答道。“今天晚上這裡停電,安居公司的幾個工人點着蠟燭打牌,又吸菸,最後火頭沒有弄滅,點着了他們睡的蓆棚。今夜風大,火勢一下就蔓延開。安居公司資金緊張,沒按規程辦事,工地上的消防設施根本是擺樣子的,不出水,無法撲救。我聽說,可能有幾個工人燒死在裡面了,救出來的也有不少傷勢嚴重的。”

解意點頭“你剛纔說我們有兩個工人下落不明,你們再去找找看。人命關天,既然是我們公司請來的,我們就不能不管。”

蔣漣答應着,對他說“解總,你務必要注意安全。”然後才跑開去。

解意站定,看着幾道水龍從四面八方澆向火場,神情間非常冷靜。

這裡的工程剛剛做到正負零,他們能夠做的只有水電安裝工程,所以只派出兩個技術人員帶着臨時請來的幾個工人進了場。因爲進度是跟着土建走,所以並不忙,帶來的材料也不多。本來,這場火他們公司的損失肯定不大,可他擔心借給安居公司的五百萬會因此不能按時收回。

他站在那裡,面對着漸漸小下來的火勢,思忖着對策。

一個多小時後,火終於熄滅了。現場一片混亂,到處是冒着青煙的黑色蘆蓆與殘垣斷壁,還有躺了一地的受傷的工人在不停地用各自家鄉的方言呻吟詛咒。

解意繞着工地走着,估算着這場火將給他自己以及安居公司帶來的損失。

整個建築的地上部分已基本燒燬,連帶他們公司剛做好的水電的管線部分也都蕩然無存。

安居公司除了需要重做建築的地上部分外,這麼多受傷工人的醫藥費,還有死亡工人的喪葬費、撫卹金、其親人前來奔喪的往返路費,都是一筆不小的開支。安居公司本來就已捉襟見肘,需要向解意借貸,才能夠繼續將工程做下去。這場火對他們來說,實在是雪上加霜。他可以肯定安居公司已經無法下去,而自己卻不能背這個損失。

也許,可以將安居公司的這個工程買下來?他盤算着,隨即覺得自己是異想天開。蓋一幢大樓不是件小事,如果有什麼差錯,說不定會掉腦袋的。況且,有句話說得好,“金橋,銀路,銅規劃,鐵建設”,搞建築的利潤並不大,事卻不少。想到這裡,他便不再去替安居公司傷腦筋了,只是琢磨着怎麼向他們索賠。

正想着,蔣漣氣喘吁吁地跑過來“解總,那兩個工人找到了。”

解意關心地問“怎麼樣?傷着沒有?”

“一個摔傷了腿,一個燒傷了胳膊,傷都不重。”

解意放下心來“好,你先送他們去省醫院,我馬上通知公司出納帶錢給他們辦住院手續。”

蔣漣笑道“我看他們的傷勢用不着住院,只要處理一下,住在我們公司休養一段時間就行了,大不了叫人每天開車送他們去醫院換藥。”

“不用住院最好,你去辦吧。”解意笑着點頭。“你告訴他們,讓他們放心。養傷期間,我仍然給他們發工資,一分錢不少。”

漣有幾分感動。爲這樣的老闆打工,真痛快。他迅速跑開,辦理解意交待的事去了。

解意到處找安居公司的經理,想與他探討一下關於損失與補償的問題。可是,當看見他滿臉黑灰,狼狽地被一羣工人圍在當中時,解意卻不想落井下石,而是悄然離去了。

回到公司,解意只看到於明華,這纔想起居然在事故現場沒有見到黎雲安。他有些不悅。出了這種大事,公司的管理人員都應該出現的,要麼趕去工地,要麼坐鎮公司,這人倒好,居然不見人影。

於明華迎出來,關切地問“解總,聽說麗都公寓的工地失火了。”

“對,我剛從那裡來。”解意看了他一眼。“你手裡還有什麼活?”

“玻璃幕牆的圖紙已經全都設計出來,交給歡樂集團的工程部了,等着他們簽字通過。內裝修由你親自設計,我這兩天就沒什麼事了。”於明華始終保持着藝術家般的儒雅,溫和地回答。“有些小工程我都叫他們做了,我沒插手。也要多多訓練他們一下了。”

意點頭。“麗都公寓的這場火災很嚴重,我看蔣漣會忙不過來,你去那邊工地看看,爭取兩天內將我們的損失列個詳細圖表出來。另外,你把黎雲安找來,要他擬定索賠的條款。”

“這……”於明華書生氣十足地說。“解總,我想提個不一定正確的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