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2章 你願意犧牲嗎？
格林德沃一如既往地把雙手背在腰後，他習慣在背手時雙手交叉握住，然後用右手大拇指輕輕摩挲左手的指關節，這大概是個人思考時的一種習慣動作。
他摩挲着指節，語氣輕鬆：“在我看來，如果能達成最後的目標，即便犧牲掉一部分人也是完全可以接受的。”
肖恩有些尷尬地摸了摸鼻尖，這種話題他一向不太樂意參與——格林德沃口中的犧牲沒有摻雜任何一絲水分，而犧牲對象也包括了他自己。
如果現在有一個魔咒橫空出世，效果是達成施咒者的心願，而代價則是施咒者自己的性命。格林德沃會想盡一切辦法研究這個魔咒的原理，然後用他的先知能力嘗試改造——如果這個魔咒無法改造，他會大笑着站到所有人面前施放出這個魔咒。
格林德沃就是這樣的一個人。
格林德沃沒有在意肖恩的沉默，他繼續說道：“但既然當時選擇了另一條路，選擇了另一個方法，那麼我也會做下去，肖恩，你運氣不錯，至少現在是不用死了。”
肖恩苦笑着嘆口氣：“那我還得感謝你的不殺之恩了啊？”
“當然不用，我的優點之一就是大部分情況下都很好面子。”格林德沃微笑道。
也就是說，如果有必要，你也可以完全不要臉是吧……肖恩腹誹了一句。
側邊的老者轉過頭，他臉上帶着快樂的笑容：“肖恩，還記得我們當初見面時說過的有關預言的話嗎？”
肖恩點點頭，隨即又稍稍疑惑地問道：“你當初說自己還沒有想好要不要相信這個預言，可是，在那之後，恕我直言，先生——你一直在爲抵抗預言中的滅世而行動。”
“繼續叫我老師，不然我就給你放惡咒，”格林德沃先是糾正了肖恩的稱呼，接着又摸了摸自己的下巴，稍顯得意地開口，“我有時候都會爲自己叫好——阿不思跟你說過吧，這個預言，知道的人越多，相信的人越多，那麼它就越容易變成現實。”
“是的，鄧布利多教授跟我說過，但我一直不太明白這句話的意思……”
格林德沃悠悠地說道：“做個不太恰當的比喻好了。這個預言是來自世界的一個延時性質的魔咒，而這個魔咒只有咒語，沒有魔力灌注——身處魔咒之中的人就是被灌注進去的魔力，身處魔咒之中的人越強大，灌注進去的魔力也越多。當魔力灌注到一個臨界值之時，延時的效果便消失了，它會立刻觸發。”
肖恩似懂非懂地點點頭，又接着問道：“但是，不管是你還是鄧布利多教授……可能我這麼說有點直白，但是……你們都在試圖引領我前往一個方向，這又和你剛纔說的性質不太一樣了。”
“不，不，我的孩子。你可以把預言想象成一個氣球，越多的知情者就像注入到其中的氣球，自然就越容易炸開。而你則是氣球內部的一根針，也許針尖已經抵在氣球邊緣，再往前一步就會戳爆這個氣球了。我和阿不思便是在試圖改變你這根針的軌跡，當然，我兩的方式不太一樣。阿不思想要讓你的針尖變得圓滑柔軟，即便刺到了氣球上也不會戳爆，而我呢——嗯，準確點來說的話，我想要讓你依舊鋒利，你可以選擇戳爆這個氣球，然後自己控制氣球爆炸的力度。比喻不太準確，但你聰明的小腦瓜應該可以理解。”
肖恩若有所思地托住下巴，最後才緩緩點了點頭：“能明白，那是不是也可以這麼比喻，我體內的罪責就是另一根想要破開我身體的尖刺，它沒有破體而出那針的形狀由我控制，當它破體而出，它的形狀就不可以改變了，氣球一定會狠狠的炸開？”
格林德沃露出了欣賞的神情：“聰明，簡單但準確的描述。”
“哦……我明白了，誒，不過，你沒回答我一開始的問題啊？”
格林德沃肆意地笑了起來：“我怎麼可能不相信預言呢？不相信預言我會來當這狗屁校長嗎？”
“那你最開始對我那麼說？”肖恩疑惑了起來。
“因爲魔法，”格林德沃伸出一根手指輕輕敲了敲自己的額頭，“我改變了自己的記憶，將‘質疑預言’這個種子埋進了我潛意識的深處，然後又將我真正的想法編織成外來的記憶塞進腦子裡——遺忘咒和記憶咒的小妙用。我和阿不思的魔力太龐大了，哪怕我們已經老得不能再老了，但魔力源的大小隻會慢慢增加。這兩股龐大的‘空氣’會讓氣球不穩定起來，不過，預言檢測相信者時是根據潛意識來的，你可以理解成，我用一些小小的辦法對着預言撒了個慌。”
格林德沃說得輕鬆，肖恩的心裡已經掀起了驚濤駭浪。
他在斯萊特林公共休息室的那個密室中得到過一本筆記本，筆記本的主人就是一個擅長玩弄記憶的巫師。
肖恩自然研究過遺忘咒和一些記憶類魔法，說實話他現在也能釋放出來，只不過比不上洛哈特那種專精水平而已——正是如此，他才明白格林德沃的“小小辦法”有多麼的恐怖。
他是在一個唯心的魔法世界中欺騙着代表世界意志的預言……梅林的鐵褲衩啊……
肖恩擡頭望了一眼，心底止不住地嘀咕了起來……格林德沃會，那鄧布利多教授爲了限制預言也肯定會這麼做，這兩個老頭的實力可能比他想象中的還要更加可怕。
那我想要在兩座城堡中掛滿“謎語人滾出去”的目標還不知猴年馬月才能實現呢……
格林德沃一臉的無所謂，他毫無形象地舒展身體伸了個懶腰：“啊——”
“這一身討人厭的老骨頭……對了，肖恩，在今晚的談話結束前，我問你一個問題好了。”
“當然可以，老師。”
格林德沃靠近了一點，肖恩發現，他標誌性的異色雙瞳不知在什麼時候變回了正常的模樣。
此時肖恩纔看到，格林德沃竟然和鄧布利多一樣有一雙湖藍色的深邃瞳孔。
“肖恩，你願意犧牲嗎？”
這沒頭沒腦的一句話讓肖恩犯了糊塗，他倒不擔心對方現在會犧牲他什麼的，格林德沃已經做了這麼多，他不是這種臨時改變心意的人。
肖恩斟酌了一會，這才慢吞吞地回答道：“我不太明白你的意思。如果你是說讓我犧牲的話，那我大概率是不太願意的，因爲我沒有那麼遠大的夢想，我有時候雙重標準，有時候驕傲自大，有時候魯莽大意，有時候自私地讓人皺眉，我不是聖人，我滿身缺點——關鍵是我也沒活夠啊。”
格林德沃微微勾起了一些嘴角的弧度：“阿不思不是一直教你那些愛與正義嗎？我看你平時也做得很好啊，同學們都喜歡你，他們覺得你優秀、善良、睿智，就像年輕時阿不思的那些同學一樣那麼看他。”
“這和要不要我犧牲沒關係，”肖恩無辜地攤開手，“人都是自私的。”
格林德沃笑意越濃：“阿不思常說，人的能力越大責任就越大，世界是公平的，給你了更多那你就應該承受更多。”
肖恩做了個無所謂的表情，緩聲說道：“世界上從來都沒有公平，即便是鄧布利多教授也做不到，不管是公平還是公正——但他能做到去承擔更多的責任，這是我非常敬佩他的一點。”
格林德沃聽完這番話，暢快地大笑了起來：“好，好，即便你聽過了很多次，但我還是忍不住想要再次強調——你去了霍格沃茨太讓人遺憾了。”
“沒事，對外的時候你可以說你是我的老師，我可以給你獨家授權。”肖恩好心地安慰了一句。
格林德沃放肆地大笑了一會又接着問道：“那如果這個犧牲不是這個意思呢？”
“不是讓我犧牲？”肖恩拖着下巴思考了一會，“那就是在我問我願不願意犧牲其他人？那我更沒有資格回答了，也許我有能力也有資本去爲一些好人或者壞人做出決定，但真正有資格回答的不只有本人嗎？”
格林德沃轉過頭去，在肖恩沒有看到的地方，他再次變回了異色瞳孔。
“是的，只有本人才能做出決定。”
……
回到寢室之後，肖恩還在琢磨格林德沃說的那番話，在最後的交談過後，他就帶着自己回來了，然後就消失在了城堡之中。
肖恩手裡攥着蜷翼魔戴夫，對方剛剛飽餐一頓，要求來上一些消食運動。
把戴夫像是個溜溜球一樣甩出去又收回來，肖恩的手伴隨着戴夫“蕪湖”的念頭有節奏地來回伸縮着。
“今天老師有點奇怪啊……”肖恩一個沒注意，用力過了頭，戴夫的念頭就變成了“蕪——湖——！”
“抱歉，戴夫。”肖恩重新回到了原來的節奏中，思考起格林德沃今天這番話的用意。
是預言相關的事情出了某些意外？又或是最近有什麼事情影響到了他？當然，也不排除那老兩口吵架的可能性……
嗯——難不成是我之前想的那件事？
肖恩想到了之前自己的猜測：巫師聯合護衛隊成立以來的行動都表現出了要對巫師過往違法紀律的追責。
聯想到和對方有聯繫的艾肯家族對格林德沃的又恨又懼，而小艾肯卻又膽敢明目張膽地挑選有格林德沃撐腰的肖恩……
肖恩想過，巫師聯合護衛隊可能是想要追責格林德沃。
畢竟，在格林德沃變成紐蒙迦德的校長之前，他和自己的追隨者們已經在歐洲弄出了好幾樁驚天動地的襲擊。
雨果說過他的爺爺見過巴黎的大火，那也就證明格林德沃針對保密法的發言已經流傳了出去。
肖恩不知道當年的格林德沃是怎麼和各國魔法部達成和解的，這裡面大概率有鄧布利多的出面，只是，幾十年前的細節他一概不知，沒法得到更多的信息了。
假如說，巫師聯合護衛隊最終的目標真的是格林德沃……
肖恩想象了一下那個場面，然後立刻把這個大膽的想法拋到了腦後。
拜託，那可是蓋勒特·格林德沃啊！
即便巫師聯合護衛隊真的敢動手，但格林德沃可不是跟你講道理的好好先生。
肖恩懷疑，格林德沃很可能會一路放着火飛到護衛隊的總部，然後把那裡的人燒個精光……
胡思亂想了一通，肖恩最終還是打消了不切實際的猜測，然後揪着蜷翼魔戴夫沉沉地睡去了。
……
三天後。
赫敏舉着報紙遞到了肖恩的眼前：“看，有宣判出來了。”
肖恩接過了報紙，版面正中間是一個穿着囚服臉色陰狠的中年男人。
“巫師聯合護衛隊——正義不會缺席！”
“在昨日召開的國際巫師聯合審判大會中，來自意大利的男巫弗蘭茲·弗朗索瓦被宣判終身監禁。其罪名是十五年在意大利馬納羅拉小鎮將六名遊客身份的麻瓜折磨致死，並且用奪魂咒控制了當地的麻瓜警局局長，將這次事件僞造成了遊客不幸墜海的事故。案件事實清晰，經聯合會審判，證據確鑿，判處弗蘭茲·弗朗索瓦終身監禁。”
肖恩皺眉回想了一下，他最近天天和貝拉聯絡，這個弗蘭茲·弗朗索瓦對方也有印象，昨天被從下一層的監牢轉移了出去。
和我猜想的差不多啊，下一層的監牢裡關着的是真正的罪犯，準確來說，很可能是沒有和巫師聯合護衛隊達成合作的巫師……
“漂亮！”
“沒錯，就該讓這種人渣得到懲罰！”
“巫師聯合護衛隊真是好樣的！”
周圍，同樣拿到報紙的學生們都興奮地討論了起來，學校內部自然是混血巫師居多，在以往，很少有弗蘭茲·弗朗索瓦這種純血巫師遭受嚴厲的審判。
如今在他們的眼裡，巫師聯合護衛隊自然是爲社會公正而戰的正義官方組織。
有學生擔憂地說道：“也不知道會不會這只是做做樣子的。”
“別開玩笑了，看看報紙吧，最近都抓了多少人了。”有人反駁他道。
“就是，巫師聯合護衛隊的所作所爲已經證明了他們的抱負。”
“哼，有些巫師就是仗着自身的權勢和實力一直逍遙法外，都是活該。”
興奮與怒吼漸漸喧囂。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