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金平整整一夜沒有睡着覺。他甚至不能合上眼睛,也不敢關熄電燈。他怕黑暗,一 旦黑夜降臨,那團耀眼的白光就會在他的眼前閃動,攪擾得五臟六腑像是被烈火灼焦了般 地疼痛。
他知道,那團白光就是付芳的身影,是她的的身體。不,應該說那是自己夢寐以 求的理想,不僅美麗、神秘,而且高貴、優越的女人。
他曾強迫自己忘掉她。爲此,他告誡自己說:你,骯髒、卑微、下賤,你不配!特別 是,那個尤物已經屬於別人了,一個比自己強大的別的男人,你有能力和勇氣向他挑戰嗎 ?
他想哭,但只是狼嗥般乾嚎了幾聲,卻沒有眼淚。當膽怯和仇恨交織在一起時,當一 個男人在夜暗中不得不懷疑自己是否還是個男人時,他已經是欲哭無淚了。
在痛苦中煎熬了一夜。天快亮的時候,他終於冷靜下來,決心徹底忘掉付芳、邊亞鍕 和自己內心的恥辱。於是,他平靜地躺在牀上,大睜着雙眼,冷漠地注望着那團白光。
漸漸地,白光黯淡下去了,變成了一團乳白色的蠕動的物體,輪廓線條清晰可辨。褚 金平剛開始竟沒有看出這是什麼物體,後來,當他終於看清了的時候,他用被子猛的捂住 臉,無聲地哭了。
這一次,他淚如雨下。
那是緊緊扭結在一起的兩具人體——邊亞鍕和付芳。
付芳痛苦地掙動着,但無濟於事,於是向他伸出了手,那是在求救;邊亞鍕獰笑着, 也向他伸着手,那是嘲諷和挑釁。
一股怒火從胸腹深處騰起,他想撲過去。但是,腳下卻像生了根,一步也沒有挪動。 心中燥熱難耐,口中苦澀腥鹹,他張開嘴,吐出一大口黑臭的血塊。
可以抑制,“理想”卻難以忘卻。
天色大亮以後,楮金平起了牀。他先把自己的屋子認真地打掃了一遍,把清理出來的 一大堆垃圾、破爛用烏血玷污了的棉被包裹好,扔到了衚衕裡的垃圾站。然後,他又用掃 帚把院子清掃得千乾淨淨。
這小子,又犯了哪門子邪了?同院的鄰居們對此驚愕不已。
臨出門時,褚金平環顧了一下自己那間變得清清爽爽的小屋,默默地站了很久。後來 ,他從衣箱中取出那雙半高腰女式傘兵靴,擦拭乾淨,整整齊齊地擺放在牀前。
在院子裡,他碰見了鄰居大媽,恭恭敬敬地點點頭,和和氣氣地問了好。
“你這小子,收拾得人模狗樣的,要娶媳婦呀?”鄰居大媽戲謔地問。
“是啊,娶媳婦。”他說。
“是誰家的閨女呀?”
“老付家的,叫付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