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絕對不會讓珩兒迴天國!如果上帝有感情的話,他應該爲他有珩兒這樣出色的兒女感到榮幸纔對!”
許嘯鋒的聲音亦斬釘截鐵,就算他根本無法和天使對抗,至少也要儘可能留住珩兒。
夜櫻縱聲長笑:“好一對情比金堅的苦命鴛鴦,珩兒,你也聽到這小子出言誣衊上帝了,你說我應該如何罰他,來維護上帝的名譽呢?”
“夜櫻,你敢動嘯鋒一下,你也就一樣對上帝不敬!”
珩兒緊蹙着雙眉,擋在許嘯鋒的身前。
“你這個丫頭說什麼?我不過要處罰一個凡人,怎麼又是對上帝不敬?”
夜櫻又惱又氣,覺得珩兒的話莫名其妙。珩兒卻一把拉過許嘯鋒的手,只見一道粉紅色的光輝閃過,讓夜櫻頓時傻了眼。許嘯鋒看到這個驕橫的“權天使”竟會露出如此神情,同樣詫異非常。
“什……什麼?這個東西是……”
“沒錯,這就是上帝賜給我的那塊粉色橫玉,它象徵着棋天使代上帝行使命令的意志。夜櫻,雖然你是權天使,和若梵有着同等的地位,但你們都沒有權力動戴着這塊橫玉的人。因爲嘯鋒就是我奉上帝之命選中的人,他身上有着振興中國圍棋事業的重任,你要是敢動他一根頭髮,就是和上帝的意志直接作對!”
“好,我……我沒有辦法動這小子。可是你——珩兒,你愛上一個凡人,還爲他失去了天使的聖潔,你已經罪無可恕!”
夜櫻無奈地把目光從許嘯鋒身上轉回,卻用更銳利的眼神鎖住了珩兒。
珩兒緊握住許嘯鋒的手,眼中含着淚水。許嘯鋒這才明白這塊橫玉的意義,他的呼吸變得越來越急促,只覺得心頭像壓上了一塊千斤巨石。爲什麼他偏偏是上帝選中的人,他可以背上振興中國圍棋事業的重任,珩兒卻偏偏因爲愛上他而必須接受上帝的懲罰?天上人間,孰隔一線,爲何相愛的兩人,總是有一個要代表着錯誤?他摟着她,流不出眼淚,半晌才發出極低的、包含着痛苦的聲音:“珩兒,都是我的錯,都是我……你迴天國去吧,至少你現在跟她回去,不會受到那麼嚴重的懲罰……你快走,快走……”
“不是你的錯,嘯鋒……我怎麼會就這樣離開你?除非夜櫻把我的命拿去,否則我死也要留在你身邊,絕不離去……”
她輕撫着他的臉,滾燙的淚水潤溼了他的衣襟。
夜櫻在旁看了,越發憤怒,這人世間的愛情,竟然會比上帝的命令來得更重要。她若是再不行使她的權利,恐怕連她也無法將珩兒帶走了。
“好,珩兒,既然你死也要和這小子在一起,那我就讓這小子親眼看到,她的妻子會因爲他受到多麼可怕的懲罰!”
她猛地舉起右手,霎時間,藍光一閃,佈下了一個與外隔絕的結界,許嘯鋒終於看到了珩兒那屬於天使的原貌。頭頂金色的光環,肩上純白色的羽翼,她果然是天使,聖潔得連人間所有事物都會在她面前遜色的天使!可就在這一剎那,夜櫻已然化身爲一名執戈者,鋒利的金戈落下之處,許嘯鋒聽到珩兒痛徹心扉的呻吟。她的羽翼被折斷了,頭頂的光環也消失不見,周圍都是鮮紅的血,浸染了那片失落的純白。
“珩兒……珩兒!”
許嘯鋒聲嘶力竭地呼喚着她的名字,一遍、再一遍,她倒在他的懷裡,蒼白而帶血的臉上露着一絲苦澀的微笑。他無法想象天使折翼的痛苦,只看見珩兒此刻的情景,彷彿已經失去了三分之二的生命。她擡頭,半啓星眸,伸出無力的右手,碰到他手上那塊橫玉,動聽的聲音依舊溫柔。
“嘯鋒……天使折斷羽翼,雖然很痛苦,但我……卻覺得好快樂。因爲這一刻,我……依然在你的懷裡,我能聽見……你呼喚着我的名字,我還能……聽到你的心正在爲我而跳動……”
“珩兒……你告訴我,我應該怎麼做才能讓你不那麼痛苦?我愛你,爲什麼卻不能讓我和你一起承受所有的痛?爲什麼我們能同甘,卻不能共苦呢?”
“不,我不要那樣……我只是一個人,無牽無掛,可是你……你卻有太多太多愛你的人。爲了他們,也爲了我……我要你答應我,別爲了我放棄圍棋,更不要放棄你的人生……你不要流淚,你要笑着,永遠讓我愛着的那個笑容掛在你的臉上……嘯鋒,你沒有失去我,有圍棋的地方就有我,我時時刻刻都在你的身邊……”
她吻了他的脣,輕輕閉上了眼睛,帶着無比的安詳,她就這樣沉睡了。轉瞬之間,許嘯鋒見眼前閃過彩虹般的七色光芒,夜櫻的身影消失了,珩兒的身軀也化作了點點流星。結界打開,一切如常,若不是再也不見珩兒在身邊,許嘯鋒一定會認爲,自己只是做了一場幻夢。
他永遠不會忘記珩兒化作星塵的那個瞬間,好像煙花般燦爛,亮了、滅了,只在剎那之間,悽絕而美麗。他沒有爲她流淚,伊人已去,靈魂卻已相系,手上的橫玉依舊能感覺到珩兒的溫度。
許嘯鋒仔細看着那塊粉色的橫玉,卻發現上面刻着幾行娟秀玲瓏的字。是珩兒臨走時用她的靈魂銘刻在這玉上的嗎?他默默地念着那些字:“海峽吹來翦翦風,魂系北京千千夢,經緯交錯深深情,天堂紅塵戀戀心。”
這是珩兒最後留給他的話?許嘯鋒一向不懂詩歌體的文字,但珩兒的這幾句話,他卻一看就能明白。他將另一隻手覆蓋在這塊溫潤的玉上,久久無法放開。粉紅——屬於少女的顏色,不是純白,代表着珩兒是在人間長大的天使,好像生長在海峽對岸最小卻最美的一朵蝴蝶蘭。也許,她不久就會迴歸到她的家,乘着一隻小船,上面有一片雪白的風帆,漂呀漂的,慈祥的父親就站在海的彼端等着她。
“珩兒,下個緯度,我們再相遇,好嗎?我會等着那一天,不管是幾生幾世,我都會帶着你最喜歡的笑容,下屬於我們的圍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