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菱杯決賽後的第三天,獲得亞軍的許嘯鋒便跟着中國代表團,和日本主辦方以及韓國代表團道別,登上了返回北京的飛機。珩兒仍舊坐在他的旁邊,看他一臉開心的樣子,一點也沒有失敗的沮喪,她同樣也替他感到高興。記得上飛機之前,有不少日本人和韓國人來爲他送過行,當然這其中也包括冠軍崔銀翔。許嘯鋒在東京一炮而紅,想必回國之後,中國所有的棋手也都會爲他感到驕傲吧。
“嘯鋒,你的氣色看起來真不錯。”
她輕輕伸出手,撫觸着他那還掛着燦爛笑容的臉頰。
許嘯鋒轉過頭來,衝着她頑皮的一笑:“珩兒,因爲比賽的關係,我有一件事一直沒來得及問你,現在總可以說了吧。”
“啊?你有事要問我?”
珩兒驚訝地看着他,映入她眼簾的還真是一臉的疑惑。
“你……跟崔銀翔認識對不對?”
“你爲什麼會這麼問?”
“怎麼你還不承認啊?那天我們代表團跟韓國代表團見面的時候,你那雙眼睛就一直盯着他看,都沒有看我一眼。你知不知道我那時心裡有多難過?可是我想了一想,我的珩兒是絕對不會愛上別人的,所以就得出結論,你以前一定跟崔銀翔認識。喏,我猜對了沒有?”
許嘯鋒那雙小眼睛閃閃爍爍的,彷彿在故意顯露着他聰明的一面。
他真的看出什麼了嗎?珩兒暗暗想着,儘管許嘯鋒不是喜歡刨根問底的人,但自己和他交往的時日並不短,總有一些秘密應該讓他知道,否則他們之間缺乏信任感,感情也會變淡。然而,許嘯鋒和崔銀翔僅僅經過一次的比賽,就迅速結下了一段跨國的友誼,證明他和崔銀翔也有緣份,乾脆就把那件事用另一種形式告訴他吧。想到這裡,她輕呷了一口果汁,沉默了片刻纔開了口:“嘯鋒,你知道崔銀翔的棋爲什麼會越來越深沉,甚至到了不可戰勝的地步嗎?”
“這個智興哥從前跟我說過,崔銀翔九歲的時候,就做了李光曄九段的內弟子。從此以後,他的世界裡除了圍棋還是圍棋,爲人清心寡慾的,自然就容易達到最高境界。不過唯一讓我覺得遺憾的,就是這麼偉大的一位棋手,他的生活卻實在太單調,不會享受人生樂趣。”
一提起崔銀翔,許嘯鋒便是滿臉惋惜的表情,分明是在爲他抱憾。
珩兒搖了搖頭:“你錯了,崔銀翔他不是神,他也是一個很普通的人。而他的棋力會不斷提升直到現在的這種地步,除了他多年以來磨練的結果,還有一個原因,那就是愛情。”
“什麼?你沒在騙我吧?”
許嘯鋒嚇得險些叫出聲來。自己是不是聽錯了?像崔銀翔這種連面部表情都沒有、除了圍棋不跟任何東西打交道的人,怎麼可能會有愛情?
“你在開玩笑吧?就算崔銀翔是國際棋壇第一人,又是億萬富翁,但像他這種不食人間煙火的怪人,哪個女孩子會真正地去愛他?就算愛,多半也是因爲他的錢和名氣。”
“從前我也和你想的一樣,但是我聽過一個傳說,崔銀翔的身邊的確有過一個和他非常相愛的女孩,而且那個女孩不是凡人,是上帝身邊的天使。”
珩兒話音剛落,許嘯鋒頓時傻了眼。原本他從不相信任何傳說,但自從和珩兒呆在一起之後,彷彿真的開始相信起這夢幻一般的東西。珩兒望着機窗外的流雲,將美麗的傳說娓娓道來:
“那個美麗的天使,因爲不小心打破了上帝的一件寶物,被貶下凡間。後來上帝派另一位天使給了她一顆瑪瑙黑棋,以凡人的身份尋找曾經失落的瑪瑙白棋。那女孩落入凡塵的地點,正好是在李光曄九段的家門口,於是被李家好心收留。她以李光曄道場服務員的身份偶然遇到了崔銀翔,後來考上了職業棋手,在她的職業生涯中,那種純潔、善良卻又有些小任性的脾氣深深吸引了崔銀翔。儘管他們的感情經歷過一些挫折,但仍舊過得非常幸福,可是就在他們訂婚後不久,崔銀翔送給那女孩一件禮物,正是上帝要她尋找的那顆白棋。白棋尋回了,也標誌着這段緣份已盡,天使必須迴歸到屬於她自己的地方。然而,女孩怎麼會捨得離開她所深愛的人?所以在她離開之前的幾天,她終於把身心都交給了崔銀翔,自己回到天國之後,受到了上帝嚴酷的懲罰。上帝禁錮了她的靈魂,並抹去了所有人對她的記憶,從此在這世界上,這女孩所認識的人,都已經把她忘得一乾二淨,而忘記她的人羣中,自然也包括了崔銀翔。”
“聽你這麼說,他們真是可憐……”
許嘯鋒不禁低低地發出一聲喟嘆,如果珩兒說的“傳說”是真的,那麼崔銀翔失去那女孩的日子,儘管沒有了記憶,卻又是如何過來的呢?也許,那女孩並沒有從他心中完全消失吧。他想起對局時,仔細看過崔銀翔的臉,那是一張完全看不出表情的臉,但直覺卻告訴他,這個男子心底的確深藏着某件東西。如今聽了珩兒的話,他更加相信,崔銀翔並非如表面上一樣冷漠,而是個充滿了故事的人。
“是啊,崔銀翔和那個女孩,或許是這世上最可憐的一對苦命鴛鴦。”
珩兒幽幽地嘆了口氣,忽然轉過頭來,水靈靈的眼睛像充滿期待一樣望着他的臉龐。
“嘯鋒,如果是你遇到了那樣漂亮又癡情的天使,上帝卻要活活將你們拆散,讓你和她永世都無法在一起,你會後悔愛上天使嗎?”
許嘯鋒摸着腦袋,有些慚愧地笑了笑:“你又在胡說了,崔銀翔他可是個接近神的棋手啊,當然只有天使才能配得上他。像我許嘯鋒這麼普通的人,哪裡敢做這種奢望?如果這世上真有天使的存在,天使還會愛上我的話,我看她不是瞎了眼就是腦子進了水。”
“是嗎?”
珩兒看着他說話時他可愛的模樣,苦澀地揚起嘴角,欲言又止。她不想再問,仍舊將頭轉向了機窗那邊,飛機穿越過層層的雲朵,天空依然縹緲而虛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