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尼拉的這一夜並不平靜,到處都有呼號着的人羣,燃燒着的房屋,橫七豎八倒着的屍體。總督馬奎納知道自己的策略完全失敗了,頗有些惱羞成怒。
他的手下跑來彙報:“總督,全城在炮擊中受損嚴重,人員損失無可統計,十分巨大,大量房屋被炸燬和燒燬,其中包括我們關押華人的那些暫時監牢,一些守衛爲了躲避炮擊暫離崗位,已經有一些華人逃跑了。”
馬奎納有些方寸大亂,不過他很快強硬地道:“剛纔這種炮擊的強度,唐海軍不知道已經自己殺死了多少華人,看他們如何交代!”
神父巴爾德斯有些可憐地看着這個已經有些偏執的傢伙,唐海軍既然敢開火,顯然已經會估計到這樣的損失,而且巴爾德斯一直覺得,這裡的華人實際上算是西班牙王國的臣民,唐人爲什麼要有所顧忌。
馬奎納也有些狀若瘋狂,他揮舞着手臂,大叫道:“既然那些唐海軍不看重這些華人的性命,那麼我們留着他們也沒有用了!給我集合部隊,把那些累贅的奸詐和骯髒的黃皮狗全部宰了,我要讓唐人知道我們西班牙人也不是好惹的。”
巴爾德斯眼皮子一跳,立即伸手抓住了那名傳令的軍官,然後他對着馬奎納怒目而視道:“總督,你已經失去了理智,你知道你在做什麼嗎?唐陸軍可能隨時對馬尼拉進行攻擊,這裡有來自西班牙的數萬人,男女老少,還有我們神職人員。唐人已經在之前的話中說得很清楚了,如果我們殺戮華人,他們會在之後血洗馬尼拉。你自己都承認我們已經無法守住這座城市了,現在在即將失守的時候,用殺戮華人來激怒我們的敵人,你是想拉着全城數萬西班牙的同胞去送死嗎?這是我們教會完全不能答應的,我現在以西班牙王冕授予我的權力,對你的決定進行推翻,你已經不適宜再履行總督的義務了!”
巴爾德斯的聲色俱厲,讓馬奎納稍稍清醒了一點,唐人的剛烈和強硬他們剛剛領教了。唐人不願意受馬奎納的要挾,甚至直接用炮轟馬尼拉的方式來表達了自己的心聲。唐人不會妥協,而馬奎納如果真的屠殺了菲律賓華人,那麼他們留在菲律賓的這些西班牙人的下場只會非常非常的慘。
西班牙軍隊的陸軍統帥,准將馬里亞諾出聲道:“馬尼拉城在海邊,隨時遭受着唐軍的炮轟,而且唐海軍似乎一點也不心疼,即便毀掉這座城城市他們也沒有負擔,這就給了我們非常不利的局面,我們無法在唐海軍炮火這麼優勢的戰場上跟唐軍進行爭鬥。接下來他們的陸軍登陸,我們只可能吃更大的虧。如果總督仍有意繼續對抗唐人的話,我建議,我們把軍隊撤出馬尼拉,在呂宋島上與唐軍展開爭奪。這裡畢竟是我們的主場,我們可以掌握更多主動權,而脫離了唐海軍的火炮支援,唐陸軍跟我們對戰的優勢就大大降低了。”
巴爾德斯雖然是神父,但是也不是什麼都不懂的,他搖着頭說道:“只是沒有了海軍的火炮,可是難道唐陸軍就沒有火炮了嗎?世界一致認爲,大唐共和國擁有世界上最強盛、技術指標和能力最強的炮兵,即便沒有了海軍的支援,他們也可以用陸軍火炮打擊我們,而且唐陸軍的裝備優勢是極大的,這一點相信沒有人能夠反駁。我們的軍隊退出馬尼拉,難道在荒野和山林中就能打過他們嗎?也許山地叢林作戰土人們更合適,可是他們有多少人能夠編成一支可靠而有戰鬥力的部隊呢?我們還不能忘記,一旦離開了馬尼拉,我們等於失去了最大的依仗,而且難以順利地補充食物和彈藥,彈盡糧絕的一天終將到來。甚至更悲劇地想,假設我們退避出馬尼拉,原本順服我們的土人,也許會被唐人煽動起來攻打我們,這樣我們就四面受敵了!”
巴爾德斯的推理和邏輯不能說不正確,他以一個神職人員的身份看得這麼透徹也是非常難得的。他雖然不太懂軍事,但知道沒有子彈和食物了,軍隊肯定就崩潰了。西班牙人並未在呂宋的其他很多地方修建大量的戰備倉庫。馬尼拉的西班牙軍撤退之後,就等於失去了馬尼拉的補給。沒有補給後勤的軍隊,想要取得勝利,簡直就是癡人說夢。
馬奎納知道,太平洋雖然巨大,但是大唐海軍想要封鎖住菲律賓羣島,還是不怎麼困難的,他們有足夠的實力使得來自伊比利亞的援軍和其他物資難以到達,那麼菲律賓的一切西班牙力量,只有孤軍奮戰,而且看不到盡頭。
馬里亞諾又道:“雖然這是一個艱難的選擇,我們也確實難以擊敗唐軍,但這樣懸殊的一場戰爭,很快就應該走到談判桌上,也許只要我們繼續支撐下去一段時間,就足以爲西班牙王國在談判桌上取得一些優勢,或許我們最終丟掉的東西不會那麼多。”
這確實很現實的考慮,但馬奎納和巴爾德斯對望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出了濃濃的失望和悲觀。西班牙軍隊是無法長期堅持的,現在的駐軍軍心都已經十分渙散了,如果離開馬尼拉之後繼續作戰,恐怕徹底崩潰都是有可能的。
巴爾德斯嘆了口氣,還是自己開口道:“總督大人,我希望你能夠充分考慮在菲律賓的西班牙臣民的福祉和安全,繼續的抵抗並不是沒有希望,但是希望渺茫,而且我們難以保障在馬尼拉的數萬西班牙人,一個體面而妥善的投降,也許是最好的。至少在戰爭結束後,也許有些人可以繼續留在這裡生活,即便不能,他們也會被放回西班牙。只是希望,唐人沒有爲之前的那個交換提議而氣到。”
馬奎納被巴爾德斯暗刺了一下,但是他也只裝作沒聽懂,經過那恐怖的炮擊,馬奎納早已沒有了什麼僥倖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