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樂本以爲今早的那一遭鬧劇,定然叫寧靖璽惱了,也不準備指望對方了,正打算想想法子應對着靖華公主的來勢洶洶。
不料午時趙志便親自來迎了她。
“咱們這是要去哪兒?”就這麼不清不楚的要她跟着走,半點說辭都沒有,饒是清樂也有些不淡定了。
趙志客氣中帶着點強勢,依着清樂的出身他是瞧不上眼的,可無奈對方是主子的女人,如今又正得歡心,往後的造化誰說得清呢?
故而對清樂的態度,趙志秉持着遠遠敬着不得罪,但若是清樂當真不識趣的鬧騰着,趙志也不會就這麼受着的。
趙志淡笑着答話,“姑娘跟着便是了,總歸不是什麼壞事。”
半是隱晦半是暗示的話,就看清樂怎麼理解了。
清樂心思一轉,大致也猜到了些,只是事情不到最後一步她也不是很肯定,故而探着話,“這一去也不知要多久,趙管事不妨稍等片刻,我讓琉璃收拾些東西,總歸是要用的!”
趙志想着往後這姑娘指不定不回來了,現在收拾一番倒也省事,故而點頭,“那姑娘悠着點,公子還在候着奴才回話呢!”
“多謝管事,清樂曉得的!”
趙志退了出去,清樂招呼着琉璃將銀錢首飾什麼的帶上,旁的也就不多拿了。
一番折騰,琉璃硬是收拾出來兩個大包裹。
琉璃看着行李,半是欣喜半是忐忑,“姑娘,林公子這是要接你回府嗎?也不知那府中的人可好相處?”
清樂以帕擦着額頭薄汗,撩着微溼的髮絲漫不經心道,“誰知道呢?”
“姑娘!”琉璃跺着腳,試圖喚起清樂的重視,“這可不是什麼小事,您得上點心,若是那府中主母是個不好相處的,往後咱們可是要吃苦頭的!”
清樂簾着眼皮子瞧了琉璃一眼,不想這丫頭倒是想得通透,不過……
“去的是否那府中尚不知曉,且就算真是去那地方,咱們該怎麼樣還是怎麼樣,準備再多也得看人家願不願意接受。”
清樂直白的點破着現實的情況,“再說了,男人就那麼一個,誰又真的能容下旁的女子呢?既是如此我又何必費那心思吃力不討好?”
這天兒悶得慌,清樂丟下手帕,轉頭提醒着琉璃,“你與其在哪兒想些有的沒的,倒不如趕緊的侍候我洗漱,畢竟外面還候着人呢,讓人久等了總歸不好的!”
琉璃猛的反應過來趙管事還在等着,頓時手腳麻利的取了水給清樂沐浴更衣,以求姑娘以最好的姿態入府。
琉璃的那點心思清樂曉得,也由着她折騰去,畢竟啊…人若是太閒了就會胡思亂想的。
倒不如讓她忙碌起來,這般還更自在些。
幾番折騰,待出門時已經過去半柱香的時間,候在樓外的趙志卻不見半點不耐。
清樂心下便將這人記在心上了,這等眼力勁頗強,且又懂得明智保身的人,不管在哪兒都是能活得久的。
清樂盈盈淺笑的俯身道,“勞趙管事久等了!”
趙志避開此禮,拱手道,“姑娘客氣了,請上車!”
馬車佈置得頗爲舒適,且是雙馬車,若是以尋常眼界來瞧,派車的主人家該是重視的。
便是琉璃見到這等迎接的規格時臉上都舒緩的笑了起來,可清樂卻清楚得很,這於寧靖璽而言,不過是隨意的配置。
清樂淡淡的笑着,權當自己瞧不通這內裡的門道,擡腳便入了車內。
如何進的門不重要,重要的是她往後能走到哪裡。
行行重重間,馬車停了下來,趙志領着清樂走的不知是哪個偏門的入口。
樓閣亭臺水榭,連沿不絕,琉璃是越走心就越往下沉。
琉璃不自覺的拉着清樂的袖擺,低聲說道,“姑娘,這是個什麼地方,怎的這般…氣派!”
那種撲面而來的莊嚴肅穆的感覺,叫琉璃渾身都拘了起來。
清樂拍了拍琉璃的手背,安撫道,“莫慌,跟着走就是了,左右不是什麼見不得人的地方。
這主僕二人的對話落到趙志耳裡,令得他禁不住的抽了抽嘴角。
堂堂的皇宮又怎會是見不得人的地方呢?
隨後趙志思及二人的出身,倒也勉強爲其辯解着,這兩人皆是無甚眼界的人,且主子又不曾泄露身份來歷,這初入皇宮,倒也難怪她們這般…大驚小怪。
趙志提醒着二人道,“此處貴人甚多,你們許謹記,少聽少看少說!”
清樂點頭,“多謝趙管事提醒!”
趙志額首不語,待將倆人安置於座院落候便離開了。
院落裡有着侍候的婢女,琉璃尚且迷迷糊糊的不知該如何自處,清樂已喚着人將行李整理妥當。
琉璃湊到清樂跟前,四處張望着這座院落,傾訴着自己的不安,“姑娘,你說這是什麼地方啊,我總覺得哪裡不對勁!”
清樂瞧了眼這院落,相比起她曾經住過的殿宇來說確實窄了不止一星半點,“是這院落小了?”清樂遲疑的看着琉璃。
琉璃連連搖頭,這哪裡是小了,相反的是太大了。
她雖見識不多,但也曉得在這寸金寸土的崇京裡,一般官宦商賈人家的主母都不定能住這般精緻的苑落。
“是太大太好了,姑娘,你說那林公子的身份是什麼,怎的連住的地方都這般…講究?”琉璃望着四周紅瓦白牆,心裡隱隱有個模糊念頭,卻又覺得不可思議得很。
清樂坦然在座上落坐,不甚在意的道,“不管是什麼身份,到了如今的地步,也就只能認了,況且……”
清樂意味不明的笑了笑,也沒將話說得太明白。
“況且什麼?”琉璃心眼兒都提了起來。
清樂說的隨意輕鬆,“況且你不覺得你該熟悉熟悉咱們的新住處了嗎?可別到時候連門都找不準地兒。”
清樂撫着手腕的玉珠子,有一下沒一下的玩弄着,“琉璃,你要是丟了,可別指望姑娘我去找人!”
這話可不是唬人,她雖不至於是個路癡,可對於這等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她一向難將路認全的。
琉璃被這般調侃了一番,惱得跺腳,“都什麼時候了,姑娘怎的還有這等心思開玩笑!”
清樂嘆息的起身道,“琉璃,不管什麼時候,人是鐵飯是鋼,姑娘我餓了!”
話題轉得太快了,以至於琉璃有那麼一瞬間被帶歪了,“那我…去取飯菜?”
清樂揉了揉她的髮絲,笑得輕柔,“乖!”
清樂隨後招了個侍婢過來,讓其帶琉璃去廚房取飯菜,順道認認路。
這一入宮門深似海,總歸是往後要住的地方,總得要先把廚房的路給摸熟了,不然往後餓肚子就麻煩了。
雖然清樂如願的入了宮門,可對於寧靖璽的打算她是半點都猜不透,也想不明白他爲何突然就將她接出了盡歡樓。
如今只能見招拆招了,總歸離她目的更近一步便是了。
時間悄悄流逝,直至暮色降臨寧靖璽都沒有露面。
清樂入住的是月明小苑,這院裡侍候的奴婢應是被下了命令,關於皇宮和寧靖璽的事情一概不得言論。
故而任憑琉璃使出十八般武藝,都沒能套出什麼消息來。
清樂心中有數,自是淡然,睡得踏實,只是可憐了琉璃一夜輾轉難眠。
次日清晨,清樂方纔用了早膳,片刻後趙志出現月明苑。
“於姑娘,主子有請!”
清樂就着一身桃紅色翠枝桃花裙,配着幾支珍珠步搖,起身應下,“有勞趙管事了,我這就隨你去!”
清樂沒說要打扮,趙志也沒說什麼,點頭便要帶人走。
琉璃擡腳要跟上,趙志攔下了,“於姑娘,主子只傳喚了您一人!”
清樂瞭然的額首,隨後吩咐琉璃留下,也不待琉璃多說什麼,便隨趙志離開了。
月明苑較爲偏遠,可寧靖璽所住的地方卻是整個皇宮的中心地帶,故而越是靠近住所,來來往往的奴才侍婢們的行禮稱呼是遮掩不住的。
“見過趙公公!”
“給趙公公請安!”
“……”
一路上來來往往的宮女太監,皆說明了問題。
清樂面不改色的聽着這些信息,全程神態自若,無半點怯場。
趙志原本還擬好了說辭的,欲勸誡一二的,卻不想這於姑娘瞧着柔柔弱弱的,實則不顯山漏水。
趙志轉而一想,又覺得無甚意外,畢竟能在茫茫人羣中吸引主子的眼球,且又有能耐叫主子破例接入宮中,想來也不是什麼簡單的角色。
趙志將人帶到坤啓宮門前,想了想買個善意也無妨,便提點道,“姑娘是個聰明人,現下也該明白自己處於什麼地方,日後造化如何,全看姑娘今日了!”
這等善意的提示清樂自是收下了,儘管這提示是趙志隨意的舉動,可於此時無根無萍的清樂而言,很是珍貴。
“多謝趙公公提點,清樂記下了!”至於往後如何的話清樂沒說,也沒打算說。
依着趙志如今的地位,又哪裡是現在的清樂可以隨意許諾的。
一聲趙公公便點明瞭清樂明白自己即將面對的是什麼人。
坤啓殿的門被推開,清樂獨自走了進去。
高高臺階上的龍椅坐着個身着明黃色錦帛的男子,那人正是寧靖璽。
皇宮裡的寧靖璽與盡歡樓的寧靖璽很是不同,至於哪裡不同了清樂一時半會卻又說不上來。
寧靖璽自是注意到清樂了,本想着這人該是被嚇着了,靜待時間讓對方緩神。
卻不想清樂自入殿後便盯着他瞧得出神,且那目光…很是不同。
但寧靖璽可以肯定的是,清樂對他並無那種戰戰兢兢的心態。
這倒是有趣!
寧靖璽丟下手中的奏摺,手撐在大腿上,酌着抹笑意打趣着清樂,“怎的,見到朕不會說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