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春雨幹活的時候,也在打量衛生室內的環境,三個房間,其中一個是陳大夫的辦公室,另外兩個房間中,又分別放了兩張牀鋪。
狹窄的走廊能容納倆人並肩而行,潔白的牆壁下端刷了一層淡藍色的油漆。
正對着大門的就是藥房,也是姜春雨工作的地方,不過爲了保持室內藥材不會變得潮溼,前後兩扇大玻璃,陽光不管從哪個角度都能照射進來。
“這就是新來的?”
姜春雨轉過頭,就見到一個穿着灰色中山裝,帶着棕色大方鏡框的中年男人,卻看不出一丁點文質彬彬的樣子,反而帶着爽朗的笑意。
陳大夫一聽聲音,連忙起身,“廠長,你怎麼來了?”
“這位小同志在咱們廠子很有人氣,走到哪裡都是她的傳說。”
賀長海笑意盈盈,“聽說看病很準,背藥名也厲害。”
“咱們廠子有這麼厲害的人物,我當廠長的怎麼也要來看看。”
陳大夫毫不吝嗇的誇獎,“小姜同志確實不錯,之前那些歪瓜裂棗根本比不上。”
賀長海是行伍出身,不膩歪文化人的那套彎彎繞繞。
“不是我說你,老陳你還嘚瑟上了。”
他又轉頭看向姜春雨,鼓勵道,“小姜同志是吧?好好幹,看看老陳都給你誇上天了!”
姜春雨立馬挺直腰板,大聲保證,“廠長放心,我肯定好好幹抓藥的工作。”
賀長海滿意的點頭,要知道之前來衛生室的也有專門從工農兵大學畢業的,可惜白唸了個學校,連桔梗和西洋參都分不清。
他恰好今日有事要找陳大夫,正好看看傳聞中的‘名人’。
“老陳有個事情,我跟你談一談。”
姜春雨主動退出了辦公室,想到賀長海萎黃的面色,精氣神都沒有。
她轉身就去藥房拿了茯苓、甘草、菊花、陳皮放在煮藥的砂鍋中,滾燙的開水悶泡三五分鐘。
叩叩叩——
“進來。”
姜春雨端着一大碗黃澄澄的水放到賀長海面前。
“廠長,這是菊花陳皮甘草茶,適合熬夜的人喝。”
陳大夫探過身子瞥了一眼,沒好氣的嘟囔,“便宜你了。”
賀長海垂眸看着一海碗茶水,“這小姑娘看來是真有實力?這東西我能喝?我沒不舒服啊?”
“疏肝解鬱,熬夜後肝火旺盛,小姑娘一看你萎黃的臉色,沒精氣神的狀態就看出來了。”
陳大夫歪着頭,語氣嘚瑟,像個小孩子一樣炫耀。
賀長海識好歹,就着熱乎氣輕抿一口,沒有想象中的苦澀,反而又連續喝了幾次,籠在心頭的煩躁漸漸緩解了不少。
他深吸一口氣,止不住的誇讚,“小姜同志看着年紀小,這本事可不小,確實有兩下子。”
陳大夫心裡泛酸,“我一眼就看出着小姑娘有兩把刷子。”
賀長海被他炫耀的無話可說,從公文包裡面拿出一個文件袋。
“這次我去開會,咱們食品廠又被點名批評了,光生產水果罐頭和餅乾還是不行,在咱們縣城銷量還行,這步子稍微邁出去一點,就很難去解決了。”
賀長海看陳大夫垂眸沉思,繼續道。
“陳叔,您還有沒有認識的大師傅了?咱們廠子不像別的地方願意弄那些批來批去的事情,只要廠子效益好,都是咱們廠子的座上賓。”
陳大夫深深看了他一眼,吹起的羊角胡緩緩抖動。
“那些老傢伙裡誰活着誰死了,我還真不知道,若不是遇到你,我現在恐怕也難以活命。”
賀長海手指一頓,也不再問,“陳叔,您好好做着,咱們廠裡面效益就算不好,以後還可以用您的衛生室在外面聲名遠揚。”
陳大夫原名陳諫貞,是北市陳家嫡支的繼承人,可前幾年太亂了,陳家被誣陷,僅剩他一人活着。
賀長海還記得剛看到他的樣子,充血的雙眸呆滯無神,若不是有這個衛生室,恐怕他的精氣神也沒了。
陳大夫毫不在意的擺了擺手,眼中滿是釋懷,灑脫道:“我歲數大了,倒是看中了個好苗子。”
賀長海震驚的轉過頭,又指了指門外,“這個?這才第一天上班?”
“這就夠了,老頭子我也看過不少人,這小丫頭本事大着呢,不輸我老頭。”
陳大夫顯然不願意多說,隨即道,“我一個老頭子看病總歸不方便,還是女同志更方便點。”
“至於你說的創新,倒不如弄個創新大賽,搞點獎勵,提高工人創新積極性。”
賀長海啪的一聲拍在桌子上,“陳叔還得是你,我這就去弄。”
姜春雨額頭零碎的髮絲猛的感到立起,眼睛被吹的閉上眼睛,再一睜眼,好像從她眼前飄過的風似是幻覺。
一上午沒人來衛生室,姜春雨也樂的安靜,晾一晾藥材,把量少又常見的藥材整理成一張單子交給了陳大夫。
陳大夫沉默半晌,豪氣道,“以後想要買什麼藥材可以直接開單子交錢,內部價!”
陳大夫垂下眼眸,用報紙擋住嘴角的笑意,故意道,“過時不候。”
姜春雨嘿的一笑,小碎步蹭蹭湊到他辦公桌的對面,“可以候,後門咱們偶爾也是可以開開滴。”
陳大夫抿着嘴脣,生怕笑出聲,捏着報紙兩角的雙手微微向前推動。
要不是推偏了,這點力道姜春雨是真沒看出來這老頭的意思。
她不客氣的從中抽出一張肉票和一張糧票,一本正經的保證,“謝謝陳大夫,您放心我保準給您賣命到死。”
她前世可佛系的很,隨便給人調養一下身體,保證自己餓不死就行。
姜春雨不好意思的搓了搓手,“同志我想打聽一下,咱們食品廠的衛生室是不是招人啊?”
男人正是採購部主任溫長祥,他看着姜春雨不像壞人,便直接說道,“確實招人,但是不光要求識字,還要有基礎,你會麼?”
衛生室招人是全廠的難事,廠子裡面哪個位置除了升職,都是從入廠就幹到退休,可衛生室的人就沒有挺過一個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