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爲胡太后跑來求情,所以胡長仁暫且躲過了一死,很快便要知道高緯對胡長仁的處罰究竟是什麼了。
兩天之後又一次朝會,吃了三天牢飯的胡長仁踉踉蹌蹌的走上太極殿,這幾日他在大牢中擔驚受怕,惶恐不安,生怕忽然就被錦衣校尉拖下去砍了腦袋。所以這幾日他是睡也睡不香吃也吃不好,不過三日,便憔悴了許多。鬍子拉茬,頭髮亂糟糟的,眼睛青黑一片,不知道還以爲得了什麼重症。
他略過那些對他目露譏諷的朝臣,晃悠悠的走到大殿中央,剛剛能看清高緯的帝王冠冕,便噗通一下跪倒在地,戰戰兢兢,連頭也不敢擡,更不敢像幾天前那樣大喊冤枉,他明白自己能不能活全看高緯一句話。
高緯饒有興趣似的看着下方跪着的胡長仁,良久開口問道:“舅舅,你可知罪?”
“臣知罪,臣知罪啦!”胡長仁磕頭如搗蒜,高緯原本還想借題發揮拿捏他幾下,可一看到胡長仁這麼沒有骨氣的行爲,心裡也很是鄙視,暫時打消這個心思,直入主題道:
“舅舅啊,昨夜朕查了一下你家裡的賬簿,那可真是大吃一驚、大開眼界呀……光是銅錢就有整整數十萬貫。你自己說說,這錢那裡來的,朝廷好像也沒有這個本事給你發這麼多的俸祿吧?”
高緯笑笑,胡長仁一哆嗦,倒是全抖落出來了,“這些,這些銀子都是下面人賄賂微臣的,還有,還有便是臣從民間弄來的……”他忍不住偷偷看高緯的臉色,見高緯臉色高深莫測,一顆心再次提了起來。
“好一個弄字……”高緯帶有深意的點點頭,掃視下方的一衆大臣,“還有你們,你們中有多少人跟他一樣朕暫時還不知道,是不是你們一想要錢了也會去百姓那裡弄來啊?”
“臣等惶恐!”下方的臣子們嘩啦啦跪了一地,高緯一拳砸在龍榻邊上的龍頭扶手上,喝到:“夠了!朕不想聽到惶恐二字,事情發生了一句推諉就可以掩蓋過去的嗎?那你們把朝堂、把律法當成了什麼?!”
“來人,把東西都給朕搬上來,讓列位愛卿也開開眼界。”高緯一擡手,一大羣人便搬着大箱小箱上到大殿來,很快朝堂的廊道上便被這些箱子給堆滿。
“這是?”趙彥深大概沒有想到胡長仁土豪到了這個程度。
高緯又是一擡手,一個錦衣甲士上前,將箱子上的鎖一刀劈斷,然後順勢一倒,琳琅滿目的金銀便堆了一地,頓時整個大殿都變得金燦燦的一片,各種璀璨的光華晃花了人眼。
大家定睛一看,只見滿地珠翠,各種玉飾金銀不計其數。這還不算什麼,另一口更大的箱子也被錦衣校尉一刀劈開,裡面的金銀珠翠嘩啦啦傾倒在地,裡面的東西更加華美珍貴。
胡長仁聽着自己的寶貝被粗暴的倒在地上,心疼的臉上的肉都直抽抽,不過他不敢說什麼,小命都要保不住了,還要金銀幹什麼,你也得有這個命花呀!於是他乾脆埋頭在地上裝起了鴕鳥。
“剩下的這幾箱都是嗎?”高緯問劉桃枝,劉桃枝回答道:“啓稟陛下,剩下的箱子裡都是這些東西,還有幾個箱子還在大殿外面沒有運進來。”
高緯暗暗吸了一口涼氣,雖然之前他就已經清楚了這筆巨大的數額,但是當這些金銀以一個具體的形象出現在他面前的時候他還是難免動容,同時心裡也是恨的咬牙切齒,北齊之所以亡的這麼快都是你們這些蛀蟲造成的!
高緯隨口說了一句俏皮話:“看來朕不用費盡心思給左相籌措軍餉了……舅舅,這麼說朕還要感謝你。”
胡長仁估計是嚇得昏了頭了,居然說道:“這,這是臣的本分。”
高緯怒極反笑:“你聽不出好賴話是不是?要是每一個人都是像你這樣守本分的話,那我們大齊早就完啦!……舅舅,從父皇登基到現在才幾年啊?你怎麼就搜刮了這麼多的錢?嗯,說一說唄,朕很好奇爲什麼你是怎麼在和士開的眼皮底下搜刮到這麼多銀子的?”
胡長仁瑟瑟發抖,根本不敢說話。高緯嘆了口氣,失望至極的說道:
“民爲貴,社稷其次,君再次之。百姓可是比天高的存在,他們與朝廷的關係就好比舟和水,水能載舟,亦能覆舟啊!你是皇親,朕原本指望你們能夠愛民,爲朝堂諸臣做出一個表率,可你是如何做的?搜刮錢財、貪婪無度!視百姓如草芥、羔羊!你這樣做,讓百姓們如何看待朝廷?如何看待朕?!”
趙彥深、唐邕、馮子琮、胡長桀等一干大臣眼睛紛紛亮了,不是因爲高緯表達出的對胡長仁的殺意,而是因爲高緯隨口說出的那句“水能載舟,亦能覆舟”而動容。
趙彥深心裡更是細細的品味,“以君爲舟,以民爲水,水能載舟,亦能覆舟!……妙極,妙極!”
朝堂之上很多大臣都紛紛爲這句話所動容,皇帝居然有這樣不凡的見識,大齊甚幸!
不過胡長仁可沒有心思去體察上意了,他現在腦子一片空白,後背早已被冷汗浸溼,幾乎要當場嚇暈過去。就在他滿心絕望等死之際,聽得高緯嘆了一口氣,道:
“你這樣的罪行,本來朕是想砍你一刀了事的,可是昨天母后來找朕求情,朕到底還是要看母后的面子,也罷,朕就再給你一次活命的機會……”
衆臣都蒙圈了,陛下又要玩什麼花樣?胡長仁欣喜若狂的擡起頭。
只看見高緯擡起手,指着一口大箱子,道:“你要是可以揹着這個箱子,從宮門出了御道,再繞着皇城的每一條大街繞一圈,最後安然的把箱子扛回家,那麼朕不但不殺你,還把這箱子裡的財物賞賜給你,但你要是敢偷懶,少走了路程或者是路上休息了,那不管母后再怎麼說,朕都是一定會殺了你,聽明白了嗎?”
胡長仁腦子懵了,愣愣的看着背後的大箱子,這口箱子雖說還不到膝蓋這麼高,裡面裝的是珠寶玉器,少說也得有一百二三十斤重,再加上這鄴城大大小小的街道加起來也十分長了,高緯很夠意思的給抹去了那些小街,可是剩下的大街也得有三四十條!全都走一遍還不重複,得有一百多裡的路程!真是要了親命了!
皇帝外甥這那裡是開恩,分明是折騰人吶!
胡長仁滿臉苦澀,不敢跟高緯求情,只得看向一干大臣有沒有替他求情的,可是他失望了,由於他平時名聲太臭,所以沒有多少人願意爲他出頭。再說了,胡長桀都沒有出頭,他們憑什麼要爲胡長仁出頭呀?
胡長桀雖是胡長仁的堂弟,但胡長桀和胡長仁本質上是兩個完全不同的人,兩個極端,就爲這,胡長桀還曾經被胡長仁讒言排擠,被貶黜出京,這時候沒有踩上一腳就不錯了,又怎麼會爲他說話?
胡長仁是沒有指望了,只能接受命運安排,俯首道:“微臣接旨。”
事實上,這麼損的招數也不是高緯想出來的,而是大明那個最具有傳奇性的號稱史上最會玩的皇帝正德皇帝想出來的招數,用來懲戒大貪官還是挺管用的,不過高緯自認還是比正德仁慈多了,他只是讓胡長仁揹着箱子饒皇城一圈,正德讓人家一路從京城揹回老家!後來那位仁兄怎麼樣了忘記了,估計是累死在回家的路上了。
高緯滿意的點點頭,大手一揮道:“趙郡王,朕命你調集三千兵馬沿街守護,以免人羣衝撞到了國舅!”
這那裡是保護胡長仁,這分明是叫滿城百姓都來看胡長仁的笑話。
趙郡王高睿哭笑不得,還得繃着一張臉,道:“臣遵旨。”扭頭似笑非笑的望着胡長仁,道:“國舅爺,背上陛下的賞賜,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