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玄演離開成都,帶走的只有彭柱澤的兩千湘西土兵。
隔壁就是順慶府,夏完淳十萬大軍駐紮在此,震懾周遭各方勢力。
南充郡內,侯玄演再見夏完淳時,已經是三月份了。闊別一個月,一個掃平川南,一個平推川東。
洪一濁拿着一份密卷,對剛剛進城的侯玄演說道:“大哥,金陵傳來的消息。”
侯玄演屁股還沒有坐熱,問道:“說了什麼?”
“福建的鄭芝龍打着爲朝廷平叛的幌子,發兵佔據了廣東潮州府、惠州府、廣州府。逼得僞紹武政權投降了僞永曆,合兵一處,在肇慶抵抗鄭芝龍。”
侯玄演點了點頭,鄭芝龍果然還是動了,不過他的眼光也就是盯着沿海的幾個州府。這個海梟也知道自己的王牌是水師,陸地爭霸他根本不是對手。
“我們沒有時間和精力顧忌他,只要張名振和龔自方在松江穩步發展,等水師強大了,纔是對鄭芝龍下手的時機。不然斬草不除根,從陸地上把他趕到海上,從此沿海再也別想太平。當初倭奴作亂,都攪擾得沿海不安,這廝可比倭奴強大太多了。”
夏完淳憂心道:“嶺南福建若是都在他的手中,會不會滋生不該有的野心?”
侯玄演笑道:“贛州在我們手中,就如同扼住了福建廣東的咽喉,進可攻退可守。他就是有再大的本事,也無法施展。如今的當務之急,是處理好川蜀這個爛攤子。”
夏完淳臉上怒氣若隱若現:“蜀中賊人太多,割據一方,禍害百姓,好好的一個天府之國,沃野千里,風調雨順的時節,被他們鬧得一團糟。”
洪一濁說到一半,被他倆打斷,插嘴道:“督帥,密卷還有一封。”
侯玄演皺着眉頭,問道:“鄭芝龍作亂在我意料之中,還有何事?”
“大別山中三順王,動了...”
侯玄演眼睛瞪大,心跳加快,語氣急促道:“他們,怎麼了?”
“劉登樓、任一貴、謝汝德在河南反正,並派人聯繫襄陽的堵胤錫。堵胤錫聽後大喜,在襄陽誓師北伐。大軍剛剛越過新野,就遇到了悄然撤兵的孔有德。雙方一戰既退,如今僵持在南陽府。”
侯玄演一臉喜色,問道:“滿清發兵沒有?”
洪一濁翻了翻密卷,說道:“濟爾哈朗率領滿漢大軍,已經南下。”
侯玄演忙道:“河南布政司地圖,有沒有?”
夏完淳從大帳中,翻了一會,才從箱底找到地圖,平鋪在桌案上。
侯玄演開懷大笑道:“中原常有反正,是滿清不得人心啊。南陽若是到手,越過這條小河就是洛陽。不行,我要回到金陵,一方面從東面造勢,爲堵胤錫吸引清廷兵力;另外也要積蓄錢糧,打造兵器,爲北伐做好準備。端哥,川蜀交給你了,如今形勢還算可以,等到出蜀那天,我保你做平西將軍。”
夏完淳若有所思,沉吟道:“督帥,河南義軍不過是小股武裝,若是滿清發兵,旦夕可平。若是因爲這樣就出師北伐,是不是有些太過草率了。要知道咱們後方還不穩固,一着不慎,滿盤皆輸啊。”
侯玄演點了點頭,踱着步子說道:“你說的也有道理,但是義軍既然求救,就不能不響應。這一點堵胤錫做的不錯,就是我也會這麼幹。
如今滿清志得意滿,朝野中的滿人自視甚高,欺辱漢臣。清廷重滿輕漢、重遼東舊人輕入關後歸附的總兵。要知道正是這些總兵在爲滿人開疆拓土,他們豈能毫無怨言。
還有就是這些人投降的時日越長,就越清楚,滿人沒有吹噓的那麼神,八旗兵戰力相當有限。若不是遼人養寇自重,根本不會有如今的形勢。‘蓄之既久,其發必速’,我料定不久之後,北方勢必掀起一股反清浪潮,那時候就是北伐的最佳時機。”
夏完淳聽完,頻頻點頭,他可不知道侯玄演是讀過歷史書的人,由衷歎服道:“督帥所言,如同撥雲見日,讓我茅塞頓開。既然如此,督帥請安心回金陵,籌備北伐事宜。”
“我已經任命楊展,做了四川總督,你跟他多方配合。這個地方易守難攻,好好經營一番,來日北伐就是一支利箭。”
夏完淳頷首道:“保寧府、太平節、夑州府都在敵手,若是用兵先掃除內患,還是先驅除外敵?”
侯玄演一路走來,已經深知軍閥割據的危害,一口咬定:“不平定川中的各處割據,救不活川蜀局勢。我們要的是一個自力更生的天府之地,而不是需要咱們來補補救救的破鍋。”
夏完淳領命道:“明白了。督帥打算什麼時候回南京?”
侯玄演撿起桌案上的馬鞭,整了整衣冠甲冑,順口道:“即日啓程。”
衆將早就清楚他的脾性,決定的事一刻鐘都耽擱不了,紛紛跟在身後,將他送出中軍大營。
胡八萬跟張一筒帶着幾個親兵,正靠在營前的大樹上歇息。連續的奔波,讓這個山東大漢,都有些招架不住。站的久了,都要靠着大樹暫歇。
“這樣的大樹,在你們南方就是很高的了,但是在俺們山東,這就是小樹苗。”胡八萬一口地道的登州話,已經被帶的跑偏了,總是帶着些江浙口音。
一衆親兵不明覺厲地看着他,張一筒擦了擦鼻尖,悻悻地說道:“你們那裡的大樹,不得頂到天山去?這樣的話,牛要吃葉子,也得飛在天上啦?”
胡八萬一把捶在他的肩頭,笑罵道:“要不說你們南人狡詐,差點把俺帶到溝裡。”
親兵們鬨笑起來,胡八萬渾不在意,洋洋得意。
張一筒略帶豔羨地說道:“八萬哥,我聽督帥說,要提拔你左將軍了。你可好了,將來封侯拜相可別忘了咱們一起跑斷腿的弟兄們。”
胡八萬剛想答話,就見到侯玄演前簇後擁的出來,正在打鬧的親兵一臉苦色,胡八萬愁眉不展道:“苦也,歇了不到一個時辰,這次又要遠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