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州城光復的消息傳出,天下震動,南邊的明人振奮不已。
靠的最近的魯王監國政權反而沒有做出反應,這個偏安一隅的小朝廷,不但沒有及時應對,反而陷入了爭吵。
大學士朱大典、督師錢肅樂、大將方國安等人都認爲大敵當前,應該摒棄成見,共同抗清。這些人的內心,其實都是贊成閔浙聯合,接受唐王的隆武政權的合法地位,以免浙東孤立無援。
這個小朝廷雖然沒有大明朝當時的疆域、兵力,但是卻完美地繼承了大明的傳統--黨爭。
大學士張國維、大將王之仁、國舅張國俊等人堅決反對。聲稱要支援吳志葵,奪回蘇州。可笑的是杭州就在他們眼前,還掌握在清軍手裡,他們卻不敢來打。蘇州被明朝的人收復了,他們卻嚷着要去打。這羣人勇於內鬥,怯於外戰,偏偏還熱衷於爭名奪利,真乃鼠目寸光、禍國殃民的奸賊。
他們吵來吵去,也不敢真的去打蘇州,畢竟他們和蘇州之間,還有不少他們畏之如虎的清軍。
這件事就這樣擱置起來,蘇州收復,魯王政權竟然毫無動靜,就是這麼奇葩。
福州城,原福建布政使,如今的行宮內。
隆武帝也就是唐王朱聿鍵,站在宮門外,四十歲的身體對於大明其他藩王,都還是保養的白白胖胖。但是朱聿鍵自從出生,就沒過幾天好日子。先是和他爹一道,被自己的親爺爺囚禁了十幾年。然後因爲強行勤王,被崇禎帝囚禁了幾年,如今雖爲皇帝,卻處處受到鄭芝龍兄弟的掣肘。
如今剛到不惑之年的朱聿鍵,鬢角已經有了白髮,臉上皺紋也日漸加深。
他站在宮門處,肩膀微微下垮,略顯佝僂。舉起手掌,遮住陽光往遠處望去。
“靖國公遺孤和嘉定遺民還沒到麼?”
身邊伺候的太監彎着腰,輕聲道:“萬歲爺,這才什麼時候,昨兒快報說他們今個兒己時能到。您吶,是太想見這支義師啦。”
朱聿鍵呵呵一笑,說道:“大伴說的沒錯,板蕩識誠臣,疾風知勁草啊。自從滿清入關,文官聞風而降,武將卸甲倒戈。只有靖國公死戰殉國,嘉定城侯黃二人,全城玉碎。這樣的忠烈之後,以後我們朱家的子孫見了,就算是三歲小孩,都要以禮相待。”
龔自方逃到紹興之後,就派出人過江尋找侯玄演。後來侯玄演命人過江之後,他們就知道了侯玄演沒有死,頓時放下心來,喜不自勝。後來聽說他跟着夏家父子,去太湖抗清了。龔自方緊記侯玄演的囑咐,在紹興一刻都不敢停留,往福州逃去。
黃櫻兒舉目無親,索性帶着她的親兵,跟着嘉定遺民,一起去福州了。
他們逃出了魯王的地盤,立刻趕製了嘉定剿恢義師的旗子,大張旗鼓地舉旗行路。而且見人就說自己嘉定的慘烈,和靖國公的忠勇。沿途的地方官不敢怠慢,紛紛上奏,朱聿鍵聽聞之後,感動的無以復加。
朱聿鍵降下旨意,召見這羣忠烈之後,而且親自出迎。
終於,路的盡頭出現了點點身影,親兵統領範雄走在最前面。爲黃櫻兒開路,龔自方等人還在其後,一個個整理衣裝,昂首挺胸前來面聖。
朱聿鍵臉色潮紅,情緒激動,困在福州這麼久,他處處受到鄭芝龍兄弟的制約。想要大展拳腳,卻要看這兩個海盜頭子的臉色,畢竟他們手握重兵。今日他暫且擱下了心裡的鬱悶,敞開心胸,來接見這支義師。
黃櫻兒上前跪拜,說道:“民女黃櫻兒見過吾皇萬歲。”
朱聿鍵礙於男女之防,虛扶一把,說道:“快快請起。”
待看到黃櫻兒時,饒是不好女色的朱聿鍵,也不免在心底暗讚一句:好一個絕色的女娃兒。
“靖國公乃國之柱石,被奸人所害,戰死殉國,朕心中甚是悲傷。傳旨,追封靖國公爲靖綏王,黃櫻兒爲靖國郡主。”
“臣女替父親謝陛下恩典。”黃櫻兒也有些感動,這個皇帝的形象在她心中,比那個逃跑到阿爹陣上的要好上幾個檔次。怪不得侯家哥哥要我們前來投奔他呢,真有眼光。
範雄等親兵眼睛一亮,如此一來雖然黃家沒有男嗣,但是有一個郡主,還是可以開府落腳的。
朱聿鍵看了看她身後,衣衫襤褸但是面色堅毅的龔老三等人,上前幾步,語氣沉重地問道:“這就是嘉定的義師殘部吧?”
“草民嘉定龔自方,見過吾皇萬歲。”
“快快平身。”
朱聿鍵眼中氤氳,扶着龔自方的肩膀,說道:“你們嘉定,都是好樣的,我們大明有這樣的百姓,是大明之福。龔義士,家中還有什麼人?”
“回皇上,草民的兩個兄長追隨候峒曾大人,城破之後投河自盡了。草民全家都被李成棟殺害,只有我一個,逃了出來。”
朱聿鍵聽後,更加感動,安慰道:“山河破碎,朕和你同仇同恨。聽說候峒曾卿家還有個長子在世,怎麼不見?”
嘉定遺民聽他問道侯玄演,臉上都浮現出異樣的神采,被朱聿鍵看在眼底。
“看來這個侯家長子,在他們心中分量不輕啊。”
“回皇上,侯玄演爲了掩護我們過江,隻身前去擋住追兵。後來殺了來追的敵將,遇到了抗清義師夏完淳,跟着他去太湖打仗去了。”
朱聿鍵一聽,眼睛放光,讚歎道:“好一個侯玄演!虎父無犬子,這纔是我大明的脊樑。”
突然,一陣噠噠的馬蹄聲傳來,侍衛們臨變不驚,圍住朱聿鍵,將他護在中央。
卻見一個驛卒,騎着駿馬,匆匆趕來。見到御駕,一個漂亮的翻滾落馬,跪地大喊:
“捷報!捷報!蘇州光復,蘇州光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