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啓聖並沒有因爲登萊水師的衆口一詞,而改變他對日本的看法,並且馬上提筆寫就奏章,上奏天子。
侯玄演讀到“中日必有一戰,或在中原式微時”一句,腦子裡嗡嗡亂叫。
這句話極其大膽,若是普通皇帝看了,估計會龍顏大怒。
中原式微什麼意思?你是覺得朕的帝國早晚會衰落了?
侯玄演卻沒有這個心思,他知道姚啓聖說的十分有道理。
如今的東亞共榮,也不過是表面花團錦簇,朝鮮確實是溫馴,但是日本呢?
日本悶聲發展,表面上愈加恭順,但是隱忍的越久,爆發時候就越激烈。
“不能給子孫後代留禍根吶。”
已經很久不再爲國事發愁的侯玄演,再一次陷入到深思中,這個山芋並不燙手,但是卻也因之更不好處理。
不燙手,你就沒有扔掉它的理由,倒時候熱起來了,再扔就顯得晚了。
侯玄演左思右想,自己沒有什麼好的注意,心情煩躁的時候外面有人報:“陛下,文淵閣學士龔自方求見。”
“宣,真好朕找他有事。”
龔自方興沖沖地走進殿內,見到皇帝行禮道:“參見陛下,老臣恭賀陛下,今晨外務省來報,在埃及開鑿的運河已經初步疏通,過不了多久就可以竣工了。”
侯玄演嗯了一聲,神色有些意興闌珊,龔自方不禁奇道:“陛下,此等大事怎麼不見吾皇歡顏。”
他比別人都清楚侯玄演的脾性,這件事對皇帝來說應該是一件大喜訊,不知道爲何皇帝陛下提不起興致來的樣子。
侯玄演淡淡地說道:“朕近來常思一件事,這件事處理不好,朕寢食難安,就怕給子孫留下棘手的隱患。”
龔自方眉頭一皺,不知道皇帝說的是什麼,在他看來華朝比任何一個王朝帝國都要強盛,這個時候擔心後世的事,不是杞人憂天麼。
“你看看這個,是姚啓聖給朕上奏的。”
龔自方拿起來細細讀了起來,起處還是一臉的不以爲然,越讀到後面,眉頭就皺的越深。
合上奏章,龔自方嘆道:“姚啓聖目光獨到,確有其道理,我們不得不防。”
龔自方在日本鎮守一段時間,現在的日本和華朝的關係,就是他一手締造的。
這樣的人都認可姚啓聖的話,可見並非空穴來風,這不由得讓侯玄演想起了後世的慘烈記憶。
“你選調幾個懂得商道經濟的大臣,集思廣益,想個辦法解除掉這個隱患。”侯玄演的話音裡帶着幾絲狠戾,爲了後世的安定,他不介意做的冷血一點。
龔自方覺得事情沒有這麼簡單,國與國之間的較量,除非是沙場上刀兵相見,否則想分勝負並不容易。
他對日本沒有過多關注,不知道日本如今在一條極端的道路上越走越遠,還以爲日本就是當年那個予取予求的小老弟呢。
送走了龔自方,侯玄演的心情才稍微好了一點,畢竟現在的華朝遠遠不是日本能夠挑戰的,自己的所作所爲也不過是爲了後世着想。
城郊的皇家北苑內,侯婉殊興奮地唧唧喳喳,笑聲不斷。
她的“景王哥哥”又回來了,而且帶來了很多新奇的玩意,皇林中朱琳灝騎着侯玄演的純黑色駿馬,後面是侯婉殊,策馬飛奔。
侯婉殊緊張地抱着朱琳灝,臉上暈紅一片,是一種速度上從未有過的刺激。
周圍的皇子公主看着這一幕,一臉的豔羨,但是他們都太小了,根本不被允許騎馬。
皇家園林的侍衛們起初緊張萬分,但是看到朱琳灝的騎術之後也就不擔心了,這些人都是戰場上的廝殺漢,如何不懂騎術的高低。
一眼望去,就知道朱琳灝的本事,別說帶着一個小小的公主,就是帶着個大人都沒有任何問題。
一羣宮人簇擁着侯玄演來到這裡,見到自己的愛馬,侯玄演凝聲一喝,隨他征戰遼東的駿馬撒歡地跑到侯玄演身邊,揚啼嘶鳴。這匹馬性子烈,從來不會向主人表達親暱,若是已經死去的那匹棗紅馬,每次受到侯玄演的呼喚,都會用側臉去蹭他。
侯玄演摸了摸它的鬃毛,對馬背上的兩個人說道:“這匹寶馬最是桀驁難馴,你們好的膽子,萬一摔下來可就都破了相了。”
朱琳灝颯然一笑,乾淨爽潔,恰如陌上最好的少年郎。她先是一個漂亮地翻身下馬,然後扶着因爲“飆馬”而興奮的小臉通紅的侯婉殊下馬。
“父皇,這匹馬是個好馬,留在馬廄中吃草養老可惜了,不如賜給兒臣。”
侯玄演呵呵一笑,自無不可,寵溺地說道:“你想要牽去就是,父皇還能對你小氣不成。”
景王朱琳灝早早認了侯玄演做皇父攝政王,到現在也是除了太子之外,唯一一個親王。
當然現在大家慢慢地都知道,景王可能是個女兒身,但是這件事牽扯到景祐年間的皇室秘聞,一般人也只是心中明白,不敢到處傳播和討論。
要知道當年的大學士劉中藻和路振飛,就是栽在這件事上,當時牽連甚廣。江南許多望族被屠戮一空,侯玄演藉機剷除了朝中最後一批敵人。
現在要是重談此事,不就成了給他們兩個翻案,這件事的苦主現在可是皇帝,誰瘋了心纔回去找不痛快。
朱琳灝得了好馬,高興地不輕,吩咐侍衛們牽出去,跟着侯玄演來到樹下的藤椅前。
這是靖南的緬甸送來的藤椅,坐上去之後十分舒服,侯玄演輕抿了一口茶問道:“灝兒,臺灣怎麼樣?”
“有一些山民常常作亂,其他的倒還好,父皇不必掛念,兒臣當爲父皇分憂。”
“臺灣水師多有水字營舊部,唉,衛國公走了之後,朕時常記起和水字營在福建深山中那幾個月,有機會朕也要去看看。”
朱琳灝眼中流露出嚮往的神采,她可不知道當年有多麼苦,悵懷道:“可惜兒臣未曾生對年代,不能隨父皇征戰,現在海邊的幾個番邦又老實,根本沒有敵人。”
侯玄演放下茶杯,長舒了口氣,說道:“埃及已經鑿開了運河,豈會沒有戰事,天熙....熙寧不了多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