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咚~”
鐘鼓樓的晨鐘緩緩響起。
東華門緩緩打開。
金甲侍衛們,手持着旌旗、金瓜、銅錘、斧鉞等,分別站立在東華門兩旁。
宦官們站在城牆上,甩着手裡的拂塵,用尖銳的嗓音高聲吶喊。
“入朝!”
三位宰輔的轎子先行而入,百官們跟着他們的轎子,進入到了東華門。
“官家口諭,着玉清昭應宮議事。”
守在東華門內的是官家趙恆的親信宦官入內內侍省都都知周懷正,官居從三品,是宦官能夠擔任的最高品級。
周懷正宣讀了趙恆的口諭,對這三位宰輔的轎子拱了拱手,引領着文武百官前往玉清昭應宮。
玉清昭應宮,就是丁謂幫趙恆督造的修道之所。
一座龐大的道觀式宮殿。
樣式是宮殿的樣式,佈置卻是道觀的佈置。
讓人稱奇的是,守在宮殿門口的,不是御前衛的侍衛,而是一個個身穿道袍的道人。
百官們到了玉清昭應宮。
寇準先行下轎,下轎以後,瞅着玉清昭應宮,直皺眉頭。
李迪緊跟着下轎,他看着玉清昭應宮也皺眉頭。
丁謂最後下轎。
他着一身道袍,頭頂着道冠,手提着一柄拂塵。
他身形高挑,略顯消瘦,鬚髮黑白參半,頗有一番仙風道骨的味道。
寇準瞥了丁謂一眼,眉頭皺成了一個川字,他毫不客氣的開口罵道:“譁衆取寵,小人也。”
李迪見丁謂穿着一身道袍參加大朝會,氣的直瞪眼。
丁謂聞言,倨傲而立,甩着拂塵,撇撇嘴,“沽名釣譽……”
聽到這話,李迪惱了,“你這個希合上旨的饞臣,安敢在這裡大放厥詞?”
丁謂瞥了他一眼,幽幽道:“你是在埋怨官家識人不明?”
李迪一聽這話更惱了,他目光兇狠的盯着丁謂,也不說話,揚手丟出了朝笏。
李迪也是一個猛人,能動手,絕不吵吵。
旁人的朝笏不是玉製的就是竹製的,唯獨他的朝笏是一整塊的鑌鐵錠。
又重又沉,還耐用。
丁謂眼見閃爍着寒光的朝笏丟了過來,嚇了一跳,慌忙躲閃。
朝笏跌落在了地上,砸在青石磚上,冒起了火星。
丁謂躲過了朝笏的襲擊,又驚又怒,他指着李迪破口大罵,“好你個李迪,衆目睽睽下行兇,你這是在藐視官家、藐視國法。”
“呸!”
李迪啐了一口,回罵道:“打的就是你這個奸佞,下此再讓我撞見你大放厥詞,就打死你。”
丁謂怒罵,“豈有此理……”
他的話還沒說完,就聽寇準黑着臉喝斥道:“夠了,堂堂朝廷命官,打打鬧鬧的成何體統。你們這般潑婦一樣的行徑,還有沒有點當官的樣子?
這裡是皇宮,是朝堂,不是你們的私邸。”
關鍵時候,還是寇準鎮得住。
他一出聲,丁謂和李迪瞬間偃旗息鼓。
丁謂雖然權傾朝野,但在朝野上下的威望卻比不上寇準。
而且寇準還是宰執,內庭首領,比他高一頭。
他雖然在暗地裡跟寇準斗的你死我活的,但是在明面上,還得給寇準幾分面子。
李迪是寇準的故交,寇準在朝的時候,他一直以寇準馬首是瞻,寇準開口,他也得給幾分面子。
丁謂惡狠狠的瞪着李迪,威脅道:“你給我等着……”
李迪回瞪了一眼,沒有說話,只是走過去,默默的撿起了朝笏。
丁謂見此,瞳孔一縮,閉上了嘴。
“時辰已到,入朝覲見。”
周懷正瞅了瞅擺在玉清昭應宮門前的滴漏,見上朝的時辰到了,扯着嗓子高喝了一聲。
文武百官們自動分成了兩列,跟隨着周懷正進入到了玉清昭應宮。
當然了,並不是所有的官員都有資格進入到宮殿內面見官家。
大朝會的時候,上朝的官員足有上千人,宮殿裡也擠不下這麼多人。
除了內庭,樞密院,三司,三衙,六部,御史臺,大理寺,鴻臚寺等各部主官外,僅有一小部分的皇親國戚,以及爵位在侯爵以上的勳貴,纔有資格進入殿內。
剩下的官員們,只能守在殿外,等待傳喚。
吳賢就在此列。
此刻他正腿肚子打着哆嗦,面若死灰的等待宣判。
昨日他離開了劉府以後,就趕到了李府去求見李迪。
李迪閉門不見。
他又跑到了丁府門口叩見,丁謂直接讓人把他叉出了丁府所在的街道,丟到了街口。
他現在就如同一條喪家之犬,沒人肯幫他。
他現在唯一的希望和期盼,就是希望接下來落到他身上的棍子可以打輕一點。
玉清昭應宮。
文武兩班官員魚貫而入。
趙恆高居在殿中的御座上。
年僅五旬的趙恆,看着更像是八十歲。
面如枯槁,頭髮雪白,眼窩深陷,嘴脣泛青,雙眼渾濁,臉皮上佈滿了點點斑紋。
他身着一身硃紅色的朝服,朝服很寬大,遮擋着他瘦到皮包骨頭的身軀。
頭戴一頂黑色官帽,帽子正額前,鑲嵌着一個斗大的珍珠。
隨着他頻頻側頭,帽子有些歪斜。
在他左側,坐着一個九歲大小的孩童,身着明黃色長跑,頭戴紗帽,坐的端端正正的,像是個木塑泥像。
在他右側,坐着一位四旬上下的婦人,身着鳳袍,頭戴鳳冠,此刻正細心的幫他扶正官帽。
在他下首兩側,各坐着兩位道人,一個個身着道袍,鬚髮皆白,看着頗有仙風道骨的味道。
周懷正入了殿內以後,走到了趙恆身側,躬身站着,高呼。
“上朝!”
文武百官齊施三拜九叩大禮。
這是大朝會,三拜九叩是必須要施行的大禮。
若是日常朝會,僅需要作揖即可。
“恭請聖安……”
百官齊喝。
趙恆笑了,慈眉善目的像是個神仙,他擡擡手,“聖躬安。”
“問太子安?”
百官又喝。
皇太子趙受益一板一眼的道:“躬安。”
“問皇后安?”
百官再喝。
皇后劉娥緩緩點頭,淡淡的道:“躬安。”
趙恆這才笑道:“諸位愛卿,免禮平身。”
“多謝官家。”
百官們作揖施禮過後,才緩緩起身。
趙恆早就瞧見了丁謂一身道袍,眼中讚賞之意,毫不掩飾,“丁愛卿有心了……”
丁謂作揖一禮,苦着臉道:“爲官家恭迎神女,祈求長生,臣縱死無悔,區區道袍,不算什麼……”
頓了頓,丁謂又道:“只是臣這麼做,總是被人曲解,罵臣譁衆取寵,希合聖意。甚至還有人當場行兇,毆打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