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忠盛帶人來到城下町,發現這裡毫無侵略痕跡,市肆反而還顯得特別熱鬧。
甚至連低矮的茅草屋店鋪,都坐着些明國士兵在消費——演得其實有些過了,裡面那些破玩意兒,明軍士卒根本就看不上。
主打一個顯富!
在彰顯財富的過程中,朱孝忠也進行了深刻反思。他認爲不該讓士卒穿破爛甲冑,這不符合明軍人傻錢多的形象設定。
於是從船艙裡翻出布匹,再讓本地匠人硝制皮革,悄悄的製作布皮混合甲。
製成以後,又在表面繪製甲片。
繼而抹上顏料,鑲嵌裝飾物,把甲冑整得花裡胡哨。
平忠盛在接近城門時,被守城士卒給嚇了一跳。那威武鮮亮的盔甲,居然穿在門卒身上?
直至走到面前,平忠盛啞然失笑,原來都是些樣子貨。
而且,這些士兵一個二個,居然渾身散發着酒氣,懶洋洋站在城門口打哈欠。
他現在有點想不明白了,眼前的明軍到底啥情況啊?
朱孝忠不屑一笑:“蕞爾小國,也敢妄稱天皇,還敢攻擊我中國船隊。大明皇帝陛下,派俺來教訓教訓爾等。另外,石見國的大森山裡有仙人,以後石見國就歸大明管轄了。等求得了仙丹,倭王發誓不再稱天皇,並獻上國書臣服大明到時候俺自會退兵離開。”
平忠盛進殿之後,朱孝忠醉醺醺問:“來的可是倭王使者?”
平忠盛大驚,正欲拔刀反抗,卻被明軍士卒按住,扒掉衣服拖去城下町遊街示衆。
兩個士兵衝過來,左右架起平忠盛就往外拖。
“這位將軍,邦交之事可以再談,但貴國必須先撤兵。”平忠盛說道。
“他們說什麼?”平忠盛問自帶的翻譯。
平忠盛質問道:“明國爲何擅自出兵佔領石見?”
這個蔑稱沒有引起抗議,因爲“倭王”翻譯過去,讀音跟“和王”基本沒啥區別。
這回衝出來的全是甲士,持槍舉弓快速包圍,並將平忠盛麾下武士繳械。
朱孝忠顯得特別不耐煩,不等翻譯說完,就怒斥道:“滾!莫要擾俺喝酒。”
就在平忠盛被拖出城門時,一個侍衛奔跑出來,大喊道:“將軍說此人無禮,要好生懲罰一番,將他全身衣服剝了!”
他被帶去內城見朱孝忠,後者正摟着兩個少女,坐於殿中飲酒耍樂。
“混賬,放開我!”
怎麼這裡的明軍,有人穿真正的鐵甲,又有人穿花裡花哨的樣子貨?
還有,怎麼今天沒有看到大明御用陰陽師薛道光?
平忠盛很明顯感覺到,這兩個侍衛身上穿的是鐵甲。
翻譯說道:“明國將軍說我們無禮,要剝光了衣服羞辱。”
既然明國滅了宋國,明軍應該比宋軍更能打纔對。
不但如此,平忠盛帶來的那些武士,也全被脫光衣服遊街。
之後,薛道光的船隊就跑了,在日本沿海城市到處劫掠。平忠盛根本就攆不上,每次趕去都已搶完,最後他又打了場水戰被擊敗。
平忠盛曾與薛道光麾下的宋朝甲士較量過,他當時帶着武士發動突襲,宋朝甲士被打了個措手不及。但依舊仗着兵甲精良,從容撤回船上,並且用船上硬弩反擊,甚至殺過去把友軍屍體搶回。
“我是法皇派來的使臣,我是英勇的北面武士!”
“……”
無數百姓跑來圍觀,一衆武士羞愧得想自殺,他們渾身光溜溜的丟死人了。
平忠盛氣得雙眼通紅,兩腿緊夾遮掩襠部,被拖行着沿街怒吼:“我用天照大神的名義發誓,一定帶兵殺光你們……”
羞辱了好半天,明軍將這些傢伙扔在地上,一番嘲笑之後囂張離去。
平忠盛連忙捂襠衝進一間民房,嘶吼道:“快把我的衣服找回來!”
武士們光溜溜跑去尋找衣物,卻見他們的衣服和甲冑,竟然穿在一羣妓女的身上,旁邊還有明軍士兵在捧腹大笑。
折騰一陣,總算讓平民貢獻衣服,平忠盛帶着武士狼狽逃走。
薛道光站在城牆上,全程目睹這場鬧劇,皺眉問:“是不是有點太過了?”
朱孝忠一副無所謂態度:“不把他們給逼急了,怎會不顧一切帶大軍回來復仇?我離京的時候,太子殿下有言,只要能把銀子弄回國,什麼手段都可以使出來。”
卻說平忠盛狼狽離開,沿着山谷行走數裡,忽有一隊武士竄出,元盛帶人跪在山谷之中。 “你是何人?”平忠盛問道。
元盛回答說:“在下是太宰府委任的對馬守,名叫阿比留元盛。”
平忠盛有了印象:“你已經投靠明國?”
元盛一把鼻涕一把淚,哭嚎道:“那些明軍突然殺來對馬島,在下也是被迫投降的啊。對馬島的領地,已經被明軍給霸佔了。他們說好用石見國的土地交換,可只賠償我益田氏三分之一的土地。如果真賠償也不算什麼,但只是做做樣子,那裡的武士全被明軍收服了。我誰都無法指揮,以後收穫的糧食,也肯定被明軍給拿走啊。”
平忠盛聽完這番話,漸漸恢復冷靜,問道:“明國的士卒,爲什麼有些穿着鐵甲,有些卻穿着好看的布甲?”
元盛開始背誦臺詞:“這個朱將軍,是明國太子的義子,極受明國太子寵愛。他麾下那些穿鮮豔布甲的,都是明國貴族和富豪子弟,靠賄賂才能隨軍渡海獲取戰功。這些人不懂打仗,每天都喝酒耍樂,他們都非常有錢。”
“而那些穿着鐵甲的,纔是明國真正的戰士。這種戰士很厲害,攻佔對馬島和石見國城,全靠這種戰士衝鋒在前。”
平忠盛問道:“整天喝酒享樂的明軍有多少?能穿鐵甲作戰的明軍又有多少?”
元盛說道:“各有一半,總數兩千多人。”
平忠盛思慮一番,對元盛說:“此戰擊敗明軍,我會親自替你求取封賞。”
元盛說道:“在下不敢奢望別的,只求一個對馬守職務。是真正的對馬守!”
對馬島目前並非日本的正式領土,相當於一個防備海盜的前沿陣地。首領也只是由郡國委任,中央朝廷並不認可,沒有合法官職和俸祿,也不用向郡國繳納年貢。
也就是說,元盛在日本連正經官員都不算,僅是個駐守島嶼的僱傭兵頭子!
平忠盛立即給出承諾:“只要你留在石見國做內應,擊敗明軍之後,我就給你求取正式官職。”
元盛大喜,跪地磕頭,感激涕零。
平忠盛讚嘆道:“真是忠義之士啊。”
……
遭受屈辱的平忠盛,勒令麾下武士,不得再談論今日之事,更不許讓醜聞傳回平安京。
他帶着滿腔怒火返回,對鳥羽上皇說:“明國來了兩千多兵,有一半是富貴子弟,他們不懂得打仗,每天飲酒耍樂嬉戲。另一半是真正的武士,全都穿着精良鐵甲,一個就能打十個、二十個。陛下,臣需要動用兩千武士、三萬大軍!”
“要這麼多軍隊嗎?明軍只有一千多能戰而已。”鳥羽上皇有些驚訝。
平忠盛說道:“臣見過那些鐵甲,刀劍很難討取。”
鳥羽上皇沉吟片刻,說道:“你想招募多少軍隊,就儘量去招吧!”
剛剛親政的鳥羽上皇,迫切需要一場勝利,來鞏固自己的權勢地位。
平忠盛也想撈取軍功和戰利品,而且遭受奇恥大辱還迫不及待的試圖復仇。
君臣二人,都想打仗。
這可愁壞了京畿和周邊郡國的豪族,北面武士集團,控制着許多地方武士團。豪族們屬於地方武士團的一份子,平時藉助這個身份鞏固地位,此時卻要出兵出糧幫着上皇打仗。
出動三萬人的大戰,鳥羽上皇不需要提供多少錢糧,大部分都得地方豪族自行承擔。
平忠盛爲了儘快徵兵徵糧,開始宣傳明軍的富裕,說船上全是財寶和糧食。
這大大提高了豪族的積極性,紛紛呼朋引伴,帶着武士和農兵離開家鄉。
因爲見識過宋朝船隊的厲害,平忠盛不敢全程走海路。
他徵集大量河船海船,在瀨戶內海運輸物資,士兵則沿着海岸西進。沿途郡國,不斷有軍隊加入,抵達安藝國的時候,甚至已經超過三萬人。
繼而順着山間通道,平忠盛親率主力,朝着東北方行進。
源爲義身爲副將卻是率領數千偏師,在備後國就立即北上。
二人統率的軍隊,分別從石見國的西南方、東南方,呈鉗形攻勢殺向大明將士。
源爲義的老毛病又犯了,他獨自掌控偏師之後,在備後國沿途劫掠而行。別說城市,遇到大一點的村鎮,這貨都會縱兵搶劫一通。
備後國的豪族苦不堪言紛紛招募武士和農兵,趕緊加入源爲義的隊伍。
只求成了友軍之後,源爲義劫掠時能手下留情。
與此同時,平忠盛還派人去長門、周防兩國,讓那裡的地方豪族趕緊聚兵,從石見國的西邊殺過去,儘快形成三路大軍圍剿的局面。
日本大軍磨磨蹭蹭,朱孝忠在石見國已等得不耐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