詩云:橫看成嶺側成峰,遠近高低各不同。
基於這格局和利益的不同,大家所看到的不一樣。
無論是河中府的官員,還是那些士大夫、大地主,他們都認爲稅務司纔是那把殺人的兇器,因爲朝廷所期待的是改善財政,只有這一點。
這個認識當然是非常準確的。
但是他們忽略了一個至關重要的計劃,就是他們現在手裡拿着的鹽債和鹽鈔。
稅務司的改革,雖然也有可能會讓稅收增長,但不管怎麼說,維護的也就只是基本盤,因爲國家的基本財政就是稅收,本來就是應該收的,只不過新稅法變得更加均衡,而不是往死裡去壓榨窮人,要從富人多收些回來補貼。
那些大地主見到的是,自己的違法行爲,可能會被發現,因此要想辦法反抗。
但他們本就應該依法交稅的。
這是再正常不過了。
但王安石可是奔着開源來的,得需要經濟增長。
鹽債和鹽鈔就是經濟增長的催化劑。
此外,鹽債和鹽鈔還能夠彌補公檢法發展受限的缺陷,如今公檢法在河中府都拼殺一年才慢慢站穩腳跟,是不可能一下子就擴張到整個陝西路的,其它州府稅收不可能增多,光憑一個府能夠貢獻的財政是非常有限的。
但是鹽債和鹽鈔是覆蓋整個西北地區的。
因爲大量的鹽債、鹽鈔都是發到邊軍州地區,然後那些商人再拿着鹽債、鹽鈔來河中府換鹽。
這就突破了公檢法的侷限性,而公檢法又掌握解州這個核心產鹽區,給予鹽債、鹽鈔保證。
只不過那些大地主在乎的只是自己的利益,他看到就是稅務司,是全然沒有發現,其實最近官府是在加大力度發放鹽鈔。
俸祿全部改爲鹽鈔,那邊水利,以及牢獄的建設,也都是支出鹽鈔。
以及那些鹽商拿着鹽鈔來到河中府,發現手中鹽鈔什麼都可以買,他們也在使用鹽鈔。
大量的鹽鈔涌入市場,但同時那邊稅務司、公檢法爲鹽鈔背書,已經有很多人用鹽鈔繳納契稅,這信用度就變得非常堅挺,大家拿着鹽鈔心不慌,反正是要稅的。
然而,整個陝西地區都缺乏貨幣,這也是當地經濟萎靡的一個原因,因爲以物易物總是比較難的,所以鹽鈔的貨幣化,是極大的刺激經濟發展。
除了商業的瘋狂,農田裡面也正在進行瘋狂的收割,而且婦人是佔絕大多數,因爲他們的丈夫正在幫官府幹活,賺取這期間的口糧,雖然非常非常艱苦,但她們是充滿着幹勁,即便已經是累得夠嗆,因爲他們認爲好日子就在前面,只要度過這個難關。
他們都已經在暢想明年。
明年他們就不需要繳納太多稅,如果身上還沒有債務的話,那麼就有餘糧度過這青黃不接,這閒暇還能上城裡務工,生活將會變得越來越好。
其實對於大多數百姓而言,不怕苦,不怕累,別說什麼996,就是997,也無所謂,他們就怕絕望,一旦給他們盼頭,就是再苦再累,他們都能夠熬得住。
而就在這期間,稅務司也在針對收稅工作進行部署中,法學院的學生是全員出動,同時河中府律師事務所,以及各書鋪都派出不少人免費相助。
那些書鋪派人幫忙,可不是爲了做善事,也不是爲了巴結稅務司,他們都知道,稅務司是沒法巴結,他們這麼做,純粹就是爲了自家買賣,因爲他們都知道,這裡面肯定會產生糾紛,他們都爲求第一時間得到更詳細的消息。
秋日已經到來,在這秋高氣爽之際,許多文人也紛紛來到郊外,但今年他們無暇關注那秋日的風景,多半是將目光放在稅務司的收稅點上。
範鎮與蘇轍也結伴來到郊外一個收稅點。
“終於要來了呀!”範鎮顯得有些忐忑不安。
蘇轍瞧他一眼,不禁笑道:“看來我們公檢法還有漫漫長路要走啊!”
範鎮疑惑地看着他,“子由何出此言。”
蘇轍笑道:“如今可不是打家劫舍,亦或者增添苛捐雜稅,只不過是依法收稅,可即便如此,尚且讓範學士如此不安,可見我們公檢法還有很多方面要完善啊!”
合法的事,你都這麼不安,這肯定是執法部門的問題。
範鎮撫須一笑,“路其漫漫其修遠兮,吾將上下求索。”
可說罷,見蘇轍沒有迴應,又瞧他一眼,只見他眺目遠方,不禁順着他的目光看去,“咦?那邊怎麼這麼多人?”
蘇轍道:“會不會是在交稅?”
範鎮搖搖頭道:“不可能,這裡是專門針對那些普通自耕農的,而目前許多糧食都還未收上來,怎麼會有人來交稅,稅務司也是規定在半個月後,才正式進行申報稅務的。”
說到這裡,他眉頭一皺,“不會是出事了吧。”
到底這回安排了許多年輕學子來這裡做事,他們可是沒有什麼經驗的。
於是二人快步走了過去。
來到那倉庫的門前,發現一個個赤腳農夫站在空地上,踮着腳尖,翹首以盼,似乎顯得很焦急。
蘇轍瞧他們一些人手裡拽着鹽鈔,不禁問道:“這位大叔,你們是在交稅嗎?”
“嗯。”
那大叔都沒有看蘇轍一眼,目光一直鎖定在最前方。
蘇轍與範鎮相視一眼,於是又去到隊伍的前面,但見兩個年輕人坐在一張長桌前,周邊還有三五皇家警察在巡邏,維持治安。
這兩個年輕人範鎮認識,就是法學院的學生黃志博和王宗瑞。
“範學士,蘇檢察長。”
二人見到範鎮和蘇轍,正欲起身行禮。
範鎮趕忙壓壓手,示意他們不用行禮,又問道:“如今不是還在準備階段嗎?怎麼你們就開始收稅了。”
王宗瑞回答道:“原本我們是在準備,但是這附近的村民總是要來交稅,後來稅務司就讓咱們開始收稅。”
蘇轍又看向那些農夫,“這糧食都未收上來,你們爲何急着交稅。”
那農夫忙道:“反正都要交,不如早交,俺這心裡也安穩一些。”
範鎮好奇道:“可是糧食還在田裡,你們哪來的錢。”
“這是俺最近幹活賺來的,俺可沒偷沒搶。”那農夫雙手護住手裡的鹽鈔道。
忽聞後面傳來議論聲,“前面怎麼回事?怎麼不動了。”
“前面在幹什麼?”
“到時快點,我這還趕着回去幹活。”
範鎮見後面得人很是着急,於是道:“抱歉,打擾你們了。”
說着,便與蘇轍退到一旁。
那農夫趕緊上前,將地契、戶籍和幾張鹽鈔遞上。
因爲他們不識字,估計也沒有僱傭珥筆,否則的話,他們都不需要親自來。
黃志博拿着地契看了一會兒,問道:“還有其它收入嗎?”
那農夫道:“俺就是最近幫着官府修河道,賺得一些錢。”
黃志博問道:“除此之外,還有沒有別得收入?”
那農夫道:“自家養的雞算不算?”
“養了幾隻?”
“五隻!”
“那不算。還有沒有?”
“俺妻子還幫人縫縫補補賺點錢。”
“還有沒有?”
“沒了!”
他們問話的同時,王宗瑞在旁幫着填表,真是一路X到底。
“好了!”
黃志博收下兩張鹽鈔,將剩餘兩張加在地契和戶籍的中間,一併退還給那農夫,又往後喊道:“下一個。”
那農夫彷彿如釋重負,暗自竊喜。
蘇轍稍稍點頭,明白爲什麼這些農夫都着急着交稅,他們還是擔心稅務司不認這鹽鈔。
範鎮卻是走上前去,往那表格瞟了一眼,問道:“修河道掙的錢,不需要繳稅嗎?”
蘇轍小聲道:“範學士或許不知道,幫官府修建河道,是屬於官府的賑濟,故此稅務司決定免除這部分收入的稅。”
範鎮點點頭道:“原來如此。”隨即又向蘇轍笑道:“看來這稅務司也並非向傳言中那般不近人情。”
蘇轍微笑道:“也許他們志不在此。”
範鎮一愣,旋即呵呵笑了起來。
又有一個農夫上前來,畏畏縮縮道:“俺俺沒戶籍。”
黃志博立刻道:“先去裡面辦戶籍。”
“是。”
轉眼間,這隊伍就少了一大半,每個交完稅的農夫都是抱着戶籍暗暗自喜,嘴裡對這鹽鈔、稅務司是讚不絕口。
這真是令範鎮、蘇轍是目瞪口呆,他們爲官多年,還從未見過這麼豪爽農夫,以往哪年交稅,不是哭天喊地,哪有這般主動。
西郊外,只見一輛馬車快速的行駛在道路上。
“不可能!這不可能!”
樑友義連連擺手道:“收稅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如今還沒有我們鄉紳相助,他們得準備的更久,至少得家家戶戶告知一遍,怎麼可能現在就有人主動去交稅,老夫活了幾十年,都還沒有見過這樣的百姓。”
韋應方道:“但是有人親眼見到一些收稅點已經開始收稅。”
樑友義道:“會不會是他們故意請人營造的假象。”
曹奕道:“這倒也有可能,先去看看再說吧。”
過得片刻,馬車緩緩停下來,三人急急下得馬車。
擡頭看去,但見那倉庫門前是空空如也。
樑友義立刻道:“瞧!老夫說得沒錯吧!根本就沒有人。”
韋應方道:“難道真是他們看錯了?”
三人又走了過去,只見兩個學生將這一沓厚厚的鹽鈔放到錢箱裡面。
韋應方立刻走過去,問道:“你們這鹽鈔是哪來的?”
那兩個學生識得他們三人,先是行得一禮,旋即回答道:“這是之前附近農夫交得稅。”
樑友義急急問道:“已經有人來交稅了?”
“這附近的兩個村莊都已經交完了。我正準備去別處收稅。”
“?”
樑友義不禁張大嘴巴。
鄉紳?
等到你鄉紳來催收,恐怕這黃花菜都涼了。
前些時候,百姓們都是拼命的去獲取鹽鈔,寧可餓上兩頓,也要留着鹽鈔交稅,雖然稅務司已經規定鹽鈔和糧食的比價,但是其中還有損耗?還得揹着糧食去,那多累啊!
他們要麼去就政府工程賺鹽鈔,要麼將家裡的雞賣了,菜賣了,換取鹽鈔交稅。
就連三等戶、二等戶,都急着買些餘糧換鹽鈔。
這剛好與政府官吏的消費對上。
纔有了之前的市場繁榮。
鹽鈔是拿到手了,但是他們又擔心官府反悔,所以這糧食都還在地裡,他們就跑來交稅。
鹽鈔又方便,不需要稱重,農夫收入非常單一,他們也沒有怎麼細問,很快就搞定了。
一個村也就是半天。
官府那邊也省事,原本這時候是官府最爲忙碌的時候,但是今年官府什麼都不用管,都不用派人去來回運糧食。
這甚至導致所有的倉司官員感到非常失落。
大權旁落啊!
但是元絳與蔡延慶也都沒有閒着,鹽鈔的出現,也徹底改變官府財政運作,他們得重新部署,比如收上來的鹽鈔怎麼處理?
他們決定轉運司收回部分,還有一部分則是留給官府,用於地方損耗支出。
現在鹽鈔這麼走俏,官員們也愛上鹽鈔了,到底你發糧食、發鹽,這也是一種限制,直接發錢多好,我需要什麼買什麼,不用拿着糧食去市場交換。
當下最閒的最莫過於皇庭,在葉祖恰也去往外地執法的同時,張斐竟然還有空坐在大狗酒樓門前的大樹下喝茶。
當然,他不是來喝茶的,而是來聽報告的。
“根據京東東路傳來的消息,青苗法在當地非常順利,只有少數那麼幾個縣城沒有將所有青苗錢借出去,其餘全部借了出去。”
“是嗎?”
張斐問道:“就有這麼順利嗎?”
大狗道:“但我們的人認爲其中也有隱患。”
張斐皺眉問道:“什麼隱患?”
大狗回答道:“其中有不少百姓比較盲目,是見別人都去借,於是也跑去借,以爲是佔得便宜,但是他們忘記今年當地還會增加免役稅,這些人多半是還不上錢的,同時還有部分青苗錢是直接讓當地的大地主分攤。
而那些大地主也觀察到很多百姓可能還不上,於是他們打算等到百姓還不上官府錢時,他們再將從官府那裡得到青苗錢以高於兩分的利借給百姓,如此借新還舊下去,那些自耕農遲早會淪爲他們的佃農。”
張斐若有所思道:“不過這能避免官府與百姓發生直接矛盾。”
大狗點點頭,“是的。而其中受累的不僅僅是三等戶、四等戶,還有一二等戶,以及五等戶。”
張斐問道:“此話怎講?”
大狗道:“由於那些大地主主動幫助官府分攤,這也是迫使那些一二等戶也必須分攤一些青苗錢,可是他們又不像那些大地主,可以輕易將錢借出去,同時有把握追討回欠債,他們只能向官府支付利息。
甚至有些大地主都已經瞄上他們的這些一二等戶,他們手裡可是有田地,一旦他們還不上青苗錢,亦或者手中沒有足夠的錢幣,也必須向他們借錢。至於那些五等戶,他們根本就借不到青苗錢,他們還是會如以往一樣,將手裡僅用一些田地抵押給那些大地主,從而淪爲他們的佃農。”
張斐道:“等到他們欠地主的錢到期時,官府正好又發下一輪青苗錢,這剛好又可以借新還舊。”
大狗點點頭道:“是的。”
“看來他們比我想象中的還要會玩。”
張斐稍稍點頭。
但張斐對此並不感到意外。
歷史上革新派與地方勢力是敵對關係,故此新法在地方上出現很大問題,但是此時不一樣了,官府和地主關係變得非常緊密,因爲他們是有着共同的敵人,也就是公檢法和稅務司,他們就會互相打掩護,也會變得非常小心謹慎。
張斐道:“那他們認爲,這些事能夠瞞住朝廷嗎?”
大狗道:“這不可能,因爲當地很多官員並不是向着王相公的,肯定會還是有人上奏彈劾此事。但那些自耕農還不上,也肯定會向地主借錢,去還朝廷的債,而那些地主也做好準備,這隱患暫時還能夠掩蓋住,不會引發民怨。”
張斐問道:“那你認爲什麼時候會爆發民怨?”
大狗立刻道:“這我可不敢說,倘若遇到天災人禍,必然會有大量的人還不上錢,這就肯定掩蓋不住了。”
是呀!想要掌控這個爆發點,確實非常困難,除非我就是那最大的債主。張斐沉吟少許,突然問道:“官家知道此事嗎?”
大狗遲疑了下,“從京東東路傳信來此,必然要經過汴梁,官家應該是知道的。”
張斐點點頭。
大狗又道:“其實相比起京東東路,京兆府更可能出問題?”
張斐微微一怔,“怎說?”
大狗道:“現在京兆府的百姓,已經有在鬧事的,他們要求與河中府百姓交同樣的稅,但是當地的地主、士紳卻在極力反對,除非公檢法現在離開河中府,否則的話,遲早會出問題的。”
張斐點點頭道:“呂知府真是有先見之明,看來明年我們不去也得去,你讓那邊的人加大宣傳,讓他們知道河中府的百姓,是多麼歡樂的交稅。”
“是。”
“對了!當下到了收稅的關鍵時刻,就沒有消息給我嗎?我至少要知道明年得打多少官司?”
“目前尚不清楚,因爲多數地主都還沒有開始交稅。”
“真是不見黃河心不死啊!”
張斐搖頭一嘆,站起身來,“你去安排一下,我在這兩日要送一封密信給官家。”
“是。”
當天夜裡,張斐獨自坐在書房,案桌上放着蔡卞、上官均他們送來的堂錄,但是他似乎無心關注這些。
忽覺身上一暖,他下意識的擡手捂住肩膀上那柔若無骨的纖纖素手,“謝謝夫人。”
卻聽得一聲輕哼,回頭一看,嚇得一跳,“芷倩?”
許芷倩酸溜溜道:“只有高姐姐會給你添衣嗎?”
張斐反問道:“你說了?”
許芷倩尷尬地眨了眨眼,餘光忽然瞟了瞟張斐握住自己的手,又道:“我的手和高姐姐的手,你也分不清麼?”
“呃!”
張斐道:“這個,當然分得清,她的手更軟,你的手更光滑,實在是今日京東東路那邊又傳了信來,弄得我心神不寧。”
一說到這事,許芷倩立刻將其它事拋之腦後,問道:“信上說了什麼?”
張斐暗自鬆了口氣,便將京東東路那邊的情況告知許芷倩。
許芷倩氣得直跺腳,“他們這簡直就是狼狽爲奸,與禽獸無異,這不但會害了百姓,還會害了王學士的新政。”
說到這裡,她稍稍一頓,斜目狐疑地瞧着張斐,“這就是你所期望的?”
上回就談過這問題,但張斐有意避開,許芷倩對此一直都非常懷疑,目前誰都知道二法正在競爭,張斐肯定是站公檢法的。
“如果只是這麼簡單,那我也不用費神了。”
張斐道:“這火上澆油,可不要太簡單。”
許芷倩問道:“那你是想要幫王學士?”
張斐點點頭。
許芷倩面色一喜,她還是心向革新派的,“那你可有想到辦法?”
張斐道:“目前想要挽救這一切,就只有一個辦法。”
“什麼辦法?”
“想辦法花錢買下那些大地主手中的大部分債務契約,以此來穩固局勢。”
“啊?”
許芷倩聽得是目瞪口呆,頭回聽到這種操作,“這這能行嗎?”
張斐道:“如果債務轉移到我們手上,那便可受我們控制。”
許芷倩道:“但是但是我們哪有這麼多錢去買那些債務?”
張斐道:“這就需要一個人幫忙。”
“誰?”
“官家。”
“官家?”
許芷倩愣了下,將頭搖得跟撥浪鼓似得,“不對!不對!官家採納新法,就是希望能改善財政,如果官家又將債務承擔下來,豈不是白忙活一場,官家是不可能答應的。”
張斐突然站起身來。
“幹嘛?”
許芷倩錯愕道。
張斐站出來,伸手引向座椅,笑道:“所以我們得寫一封信去說服官家。”
翌日早上,一匹快馬從皇庭行出,往東邊奔馳而去。
坡上,張斐望着那匹快馬,撓着頭,發着牢騷:“這吃三家飯,還真是一門技術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