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雱在拿下市舶司的過程中彰顯了自己的手腕,不但強硬,而且謀略更是出衆。
當時大家都覺得這是未來的重臣種子,可手段卻太狠了些,不懂的妥協,遲早會完蛋。
可誰曾想這廝竟然還不滿意,挖了個坑就把馮進給埋了。
趙禎淡淡的道:“消息傳來,外面人聲鼎沸,都說王雱手段陰狠……非人臣樣。”
陛下,這廝做事不地道啊!
關鍵是他做事不守規矩,胡亂來。
這樣的人要是進了官場,做了重臣,大宋危矣。
大宋危矣自然是聳人聽聞,但這種滿肚子陰謀詭計的傢伙還是讓他滾蛋吧。
趙禎很頭痛,王安石更是頭痛。
“呼聲很高啊!”
趙禎很糾結的道:“他還沒科舉吧?這就惹了無數人,以後怎麼辦?”
王安石苦澀的道:“那些人說犬子一心只爲了自己出名,手段卻不夠光明正大。”
這還沒出仕就人人喊打,以後咋辦?
這娃在作死呢!
王安石說道:“官家,臣子跋扈,臣請召回他……臣會好生管教。”
後續還有明州市舶司、廣州市舶司,他要是多來幾次這種手段,估摸着回程將會危機四伏。
趙禎也很頭痛,正準備答應,卻見沈安一臉正色的昂首準備說話。
“王公此言差矣!”
王安石一臉不解,沈安對他微微頷首,說道:“不知道官家可否聽說過一句話,叫做上樑不正下樑歪……”
趙禎微微搖頭,沈安心想難道現在不流行這句話?
王安石卻說道:“晉人有云,上不正,下參差,和這話是一個道理。”
這位當年也是妥妥的學霸啊!
沈安笑道:“王公博學,正是這個道理。某想請教王公,馮進不僅是杭州知州,更是兼着市舶使的職位……不把他這個大貪官給抓出來,敢問杭州市舶司的清廉能維持多久?”
趙禎咦了一聲,說道:“此言甚是。”
他不是笨蛋,但如今皇權式微,他一般很少在吏治上大動干戈。
如果換做是朱元璋在位,那麼在杭州市舶司被端掉後,他的第一反應應當是徹查,把涉及此事的上下官吏都清查一遍,查出來的貪官全數剝皮實草。
沈安知道這是趁熱打鐵的機會,“官家,那馮進此次若是逃過一劫,他可會收手?”
趙禎默然,從以往的案例來看,馮進依舊會貪腐。
“狗改不了吃屎啊!”
沈安感慨的道:“王雱爲了市舶司長遠考量,這才苦心孤詣的抓住了馮進這個幕後大貪官,這是功勞啊陛下,怎麼會是陰狠呢?”
他拱手道:“若這是陰狠,那臣希望大宋能多些這樣的陰狠,還這天下一個朗朗乾坤!”
趙禎和王安石都微微點頭,隨後這些對話就被刻意傳了出去。
王安石和沈安一起出宮,看着這個年輕人,他覺得自己老了。
“王公,這不能怪您。”
沈安很冷靜的道:“不管是官家還是您,都習慣了以和爲貴,遇事都喜歡適可而止,至於後續,恕我直言,官家和您壓根就沒想到後續。”
王安石的手腕甚至都趕不上范仲淹,前世的革新中,他總是被各種人爲因素糾纏困擾着,最終無可奈何,還是和范仲淹一樣黯然下臺。
范仲淹敢拿着名冊勾選那些不稱職的臣子,然後讓他們回家啃老米飯,王安石敢嗎?
他不敢!
可惜範文正了。
那位堪稱是大宋的良心,可惜最後下場慘淡。
沈安的話傳出去後,外界沉默了。
“馮進就是市舶使貪腐的根源,若是不拿下他,難道就坐視他逍遙?繼續在市舶司貪腐。”
只是這麼一句話,就讓所有的質疑全部消散了。
王雱再度成名,用馮進的流放證明了自己的手腕了得。
趙仲鍼在宮中也得了消息,瘦了一圈的喬二賠笑道:“小郎君,那王雱也太能惹禍了吧?”
這是一個試探。
趙仲鍼淡淡的道:“有人爲國惹禍,有人爲己惜身……”
呃!
這話的立場太過分明,直接就把那些質疑的人打入了謀私的羣體裡。
趙仲鍼放下毛筆,看了看這篇文章,滿意的道:“沈安在羣情洶涌之下爲王雱辯駁,這是什麼?這便是擔當。”
喬二悚然而驚,稍後這話就傳到了趙禎那裡。
“擔當?”
趙禎沉默良久,眯眼道:“是了,明哲保身的人多了些,有擔當的卻少了。”
這話傳到了趙曙那裡,他吩咐道:“最近有些好綢布,送些去沈家。”
他如今地位穩固,這個吩咐無人敢打折扣,稍後就有內侍坐車去了沈家。
“大王吩咐,說沈安做事牢靠,家中的妻子賢惠,妹妹可愛,令賞些東西。這不是天氣太熱了,宮中正好有這等薄紗,就送些來給她們做衣裳。”
幾大箱子布料被擡進了後院,等沈安進去時,就見楊卓雪和陳大娘在翻檢。
“果果來。”
果果在邊上和花花玩耍,跑的滿頭汗,見她招手就過來。
“跑了要擦汗,不然見風就會受涼。”
給果果擦了汗之後,楊卓雪拿出一匹嫩黃的布貼在她的胸前比劃。
“這個顏色好,趁着果果更是白嫩可愛。”
果果覺得太熱,就嚷道:“嫂子,要冰,要喝冰水。”
果果被沈安養的沒有半點刁蠻,可愛之極。而楊卓雪也算是嬌憨可人,於是姑嫂二人每日在一起廝混,很快就親熱的不行。
沈安看着這一幕,心中溫暖,就板着臉道:“才說每日只許喝一次冰水,你早些時候就喝過了。”
“哥哥!”
果果轉身,眼睛笑的彎彎的,“哥哥,做新衣裳。”
“好,做新衣裳。”
沈安笑眯眯的道:“想做多少就做多少。”
楊卓雪的眼睛都亮了,說道:“太多了些,夠穿三五年了。”
幾大箱子布料,家裡就兩個女性,寬裕的讓人羨慕。
沈安淡淡的道:“儘管做,咱們家不差這些。”
哥不差錢啊!
一個是媳婦,一個是妹妹,男人能當着她們說出不差錢的話,那種感覺真是倍爽。
男人掙錢幹啥?
第一不就是讓家人過上更寬裕的日子嗎?
果果拿起一塊布蓋在臉上,然後伸開雙手亂抓:“嫂子……”
楊卓雪靠近沈安,低聲道:“官人,這可有名目嗎?”
突然賞賜了這麼些價值不菲的東西,那位皇子是想幹啥?
“別管,收着用了就是。”
沈安很是嘚瑟的道:“爲夫在外面打拼,你們只管在家中安生享用。”
楊卓雪的腦海裡馬上出現了一個畫面:沈安在外面對人堆笑,拱手什麼的……
“官人,外面艱難嗎?”
沈安隨口道:“艱難。”
他是想起了改造大宋的艱難,所以有感而發。
官人竟然這般艱難?
楊卓雪畢竟是深閨婦人,以前在孃家時,楊繼年回家從不說公事,但他總是板着臉,所以楊卓雪以爲父親在外面很忙碌,很辛苦。
沈安不知道妻子把自己想的那麼不堪,在邊上給她們出主意選顏色。
“郎君,黃春來了。”
黃春帶着蒲玖來了。
“見過待詔。”
蒲玖下跪行禮,恭謹的就像是在拜見自己的主人。
好言好語的說話得到的是婉拒,大棍子抽打過去,這人馬上就軟了。
所以對付小人還得要用棍子!
沈安微笑道:“蒲先生……”
“蒲玖,在待詔面前小人不敢稱先生。”
“起來吧。”
蒲玖起身束手而立,沈安問道:“你那些會造船的手下何在?”
蒲玖:“最出色的那幾個都在汴梁家中……小人……”
他擡頭看着沈安,目光有些閃爍。
“是擔心他們會投靠別人吧?”
沈安一句話就揭開了他的擔心,蒲玖惶然道:“小人懂的最多。”
“但你不會動手。”
沈安微笑着,看似溫和,可說的話卻是句句誅心。
“老實些,現在說什麼忠心都是假的,所以你最好別動歪心思,否則某會換人。”
換人之後,蒲玖自然就失去了價值。
失去了價值……
沈安可不是善人。
蒲玖再度跪下,“小人願意奉獻忠誠,小人發誓永不離開大宋。”
沈安盯着他,良久說道:“如此就準備吧。”
大宋這個巨人要站起來,左腳是陸地,右腳是大海,雙腳必須都要站穩了才行。
“小郎君來了。”
趙仲鍼出宮了。
“這位是……”
他的身後跟着楊沫,還有喬二和另外幾個侍衛。
“蒲玖,會造船。”
簡單的介紹讓趙仲鍼的眼睛一亮,問道:“可會打造戰船?”
蒲玖不知道這個少年是誰,但還是先看向了沈安。
“這位是宮中的小郎君。”
蒲玖馬上下跪,“小人蒲玖,會造船,戰船也會。”
他擔心自己失去了利用價值被弄死,所以很是誠懇的道:“小人馬上就能去造船。”
趙仲鍼微微頷首,有人把蒲玖帶了出去。
“此人可穩妥?”
才進宮沒多久,趙仲鍼就變得有些謹慎了。
沈安笑道:“此人前倨後恭,典型的色厲內荏,可以用。”
“如此就好。”
趙仲鍼不屑的道:“交趾使者又來了,此次帶來了不少東西進貢,要求把京觀給拆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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