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蔡京舉辦的蟹黃宴席上,竟然說蟹黃對蔡京有百害而無一利?
這不是騎在蔡京頭上,打他臉麼。
果然,此話一出,原本喧鬧的場面,一下子變得寂靜起來,衆人呆呆的望着李奇,心裡都在嘀咕,這人會不會是做菜做傻了,還是嫌命太長了。
蔡京也是楞了楞,一眯眼,兩道冰冷的目光射向李奇,淡淡道:“你方纔說什麼?”
左伯清也反應了過來,連忙給李奇打了眼色,示意他別再亂說話了。
李奇見了,心中感激,但是既然開了這個頭,他就沒有打算退縮,道:“草民說這蟹黃對太師您老人家的身體,有百害而無一利。”
蔡京雙眉一揚,道:“爲何?”
李奇朗聲道:“因爲蟹黃裡面含有大量的膽固醇,絕不適合老人吃。”
衆人聽了,面面相覷,他們活了這麼一半輩子,還是頭一次聽到“膽固醇”這個詞。
“你說蟹黃裡面含膽什麼?”蔡京問道,臉上毫無表情,但是熟悉他的人,都知道他現在其實是非常惱火的。
“是膽固醇。”
“這膽固醇又是什麼?”
連膽固醇都不知道,難怪這古人的壽命長不了。
李奇又將膽固醇的大概意思給解釋了一遍,當然,是在大家能夠理解的範圍內。
蔡京聽後,一副似懂非懂的模樣,索性直接問道:“就算真如你所說。那你方纔那話又是何意,爲何這蟹黃就老夫一人吃不得?”
“敢問太師近些年來,是否經常感覺有些頭暈、胸悶、眼花。”李奇拱手道,心想你孃的又是蟹黃,又是鵪鶉,膽固醇不高,那就真是怪事了。
蔡京神情明顯的楞了下。眼中閃過一抹驚訝,眯着眼道:“是有如何?不是又當如何?”
李奇平淡道:“這其實還只是表面上的症狀,若是太師再不加以改正飲食方面的壞習話。那後果恐怕。”
“大膽。”
蔡絛倏地一下,站了起來,指着李奇罵道:“爾等一廚子。安敢如此,來人啊,給我把廚子拖出去,重大一百大板。”
一百大板,無疑就是宣判李奇的死刑了。
“且慢。”
蔡京一擡手,然後向李奇說道:“你繼續是說下去。”
“是。”
李奇躬身一禮,然後開始講解膽固醇過高將會對人體帶來什麼傷害,而且他還圍繞着膽固醇,說了一些關於養生方面的知識,說的是有理有據。
這些對於他這個來之21世紀的廚師來說。自然是再熟悉不過了。
但是在這年頭,大家基本上都在酒樓裡面吃飯,即便不親自去,也是叫酒樓送飯來。既然如此,他們這些人哪懂得什麼養生。對於營養方面的問題,更是近乎於白癡,只知道貪圖一時的快感。
衆人也一邊聽,一邊根據自身的情況,暗自思量,都感覺這廚子說的。的確非常準確。
待李奇說完,場面雖然是一片寂靜,但是卻又不少人在點頭了。
蔡京沉默一會,忽道:“李奇,你可知道你這番話,將會給你帶來什麼後果。”
“草民知道。”
“那你爲何還敢說出來?”
李奇一臉傲氣道:“因爲我是一個廚師。”
然而他的傲氣,在衆人眼中,卻是一股傻氣。
蔡絛冷笑道:“若照你所言,難道敏德和張娘子他們就不是廚師了嗎?”
“這倒不是,他們只是不知道蟹黃含有膽固醇,更不知道膽固醇對太師有害。”
李奇頓了頓,又道:“草民的父親在傳授草民廚藝的第一天,就教導草民,作爲一個廚師,廚藝只是其次,最重要的是能夠謹守廚師的職業道德,而廚師的職業道德,首先就是要保證做出來的每道菜是對人無害的。
所謂病從口入,廚師做的每一道菜,都是直接影響到了他人或者自己的身體健康,若是一個廚子心術不正,那比那些兇惡之徒,還要可怕,還要令人膽寒。
倘若我不知道這蟹黃對太師有害,那也就罷了,可是我既然知道,若我還呈上這蟹黃,那便是害了太師,就算太師要砍了草民的腦袋,草民依然還是這般說。”
這番話嗆的蔡絛是啞口無言,他也知道,其實這話,李奇完全可以不說,反正也沒有人知道,而李奇卻爲了蔡京的身體,冒着生命危險將這話說了出來,姑且不論李奇說的到底是否正確,但是李奇這份真誠真意,實在是難道。
左伯清聽了,也是深有感觸,道:“你父親一定是一位受人尊敬的廚師。”
受人尊敬的廚師?
這話在這年頭說出來,絕對會讓人笑掉大牙,但是此刻,衆人對廚師卻有了新的認識,一位事事爲他人着想,將他人身體健康放在首要的廚師,確實應當受人尊敬。
蔡京神色一鬆,微笑道:“如此說來,你這麼做全是爲了老夫設想?”
“草民只是在盡一個廚師應該有的責任。”
李奇不卑不亢道:“方纔蔡員外有句話說的很對,太師是得上天庇佑,既然上天對太師如此眷顧,那太師更應當愛惜自己的身體,到時再向那老天借上兩百年,又有何妨。”
蔡京一聽,哈哈大笑起來,拍着桌子道:“好。好一個再向老天借上兩百年,又有何妨,說的好,你小子果然夠與衆不同。”
如今,錢,他自然不缺,權,他也擁有過,他當下求得就是如何長命百歲,因爲他正在把握這最後一點時間,爲了他的後代鋪路。
而李奇正是抓住了他這個心理。
左伯清聽了。心裡終於鬆了一口氣。
至於李奇身後的吳小六,差點虛脫到底,早知如此,他當初就不會爭着來參加蟹黃宴了。
而蔡敏德和張春兒等一干廚子則是一臉蒼白,既然蔡京認同了李奇的話,那麼他們方纔所呈上的菜餚,豈不是如毒藥一般。
“老爺。小人該死啊。”
蔡敏德最先反應過來,上前跪地叫道,他非常清楚的知道。如今若是反駁李奇,那便是故意毒害蔡太師,這可是罪上加罪。所以擺在他面前的就只有求饒認錯這一條路可行了。
其餘廚子見狀,也紛紛下跪認錯。
李奇心中冷笑,該死的老狐狸,反應倒也挺快的,看你以後還敢處處給老子下絆子不。
蔡京笑道:“無妨。方纔李奇也說了,所謂不知者無罪,老夫豈是那不講理之人,你們也無須擔心,都起來吧。”
“多謝太師饒命。”
衆廚子一聽,都鬆了一口氣。
蔡京又向李奇問道:“既然你認爲蟹黃不適合老夫。那你認爲,老夫平時該吃些什麼呢?”
李奇正色道:“當以清淡點的食物爲主,列如黃豆、木耳、冬菇、豆腐,還有一些果子,青菜等。其實每樣食物都有它獨特的味道,只要運用的合理,那對人是非常有益的,太師若能飲食得當,那自然也會延年益壽。”
蔡京一聽,微微皺眉道:“可是你說的這些。老夫平時都不愛吃。”
李奇微笑道:“敢問太師,生的蟹黃,太師可喜歡吃?”
蔡京哼道:“生的蟹黃,如何能吃?”
李奇點頭道:“那便是了,其實好不好吃,關鍵在於廚師,並不是食物的本身,若是廚藝精湛的廚師,哪怕是一塊豆腐,也能讓它變得美味可口起來。”
蔡京一聽,樂了,笑道:“你這莫不是在說你自己。”
李奇趕緊作揖道:“太師慧眼如炬,明察秋毫,草民欽佩萬分。”
衆人一聽,登時哈哈大笑起來,這個廚子,的確有點意思。
蔡京也是笑着直搖頭,忽道:“既然如此,那你可否願意來府上爲老夫做菜。”
左伯清一聽,面色一驚。
而心思敏捷的蔡敏德則是面露欣喜之色,若是李奇進到了太師府,那麼醉仙居還不是任他魚肉。
日。裝b過猛了。
李奇一愣,忙道:“這個醉仙居的吳大叔對草民有救命之恩,若是草民棄醉仙居而不顧,實屬不義,想必太師也不希望見到一個不仁不義的廚子來爲您做菜吧。”
蔡京聽到李奇竟然在這麼多貴賓面前婉拒自己好意邀請,面色有些不悅,可又聽得李奇話鋒一轉,道:“但是太師忠君愛民,爲我大宋鞠躬盡瘁,草民若能爲太師做菜,實乃草民的福氣。”
蔡絛聽他前後矛盾,急道:“那你到底是甚意思?”
李奇頷首道:“草民有一兩全之策,不知可行否。”
蔡京淡淡道:“說。”
李奇道:“那就是太師府跟我們醉仙居合作,合力照顧太師的飲食,由草民親自爲太師制定每日的菜式,這樣一來,既能不讓草民陷入不義之地,又能滿足草民爲了太師做菜的願望。”
李奇這話,讓衆人感覺還是有些冒失,蔡京讓你到他府上來當廚子,這可是莫大的榮耀啊,要知道,蔡太師府裡的任何一個家丁,到外面都可以橫着走,你不但不領情,反而還跟蔡京講起條件來,這在他們看來,真是愚蠢之極。
蔡京捋了捋鬍鬚,似乎在思考什麼,忽然眼神向左伯清一瞥,後者立刻將頭低了下來。微微一笑道:“好吧,老夫就依你所言。”
李奇又道:“不過,在這之前,草民還有兩個小小的要求。”
一個廚子竟敢向蔡太師提要求?看來這個廚子還真是豁出去了。
衆人無不驚愕不已。
蔡京倒是無所謂了,笑道:“你且說說看。”
李奇道:“首先,太師今後在飲食方面的事宜,都得聽從草民的安排。”
話才說一半,就被蔡絛給打斷了,道:“什麼?你竟敢要父親大人聽你一個廚子的安排,真是豈有此理。”
“草民不敢,草民說的只是飲食方面。”
蔡京擡手示意自己的兒子稍安勿躁,然後向李奇道:“你繼續說。”
李奇又道:“其次,就是平時照顧太師飲食的廚師,從今以後,事無鉅細,全都得聽從草民的。”
蔡京思考了一會,點點頭道:“好吧。老夫就答允你,從今往後,老夫的飲食就全有你負責,你可千萬莫要讓老夫失望。”
“草民定當竭盡所能,爲太師烹製各種佳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