皮球落下,兩位球頭各展手段開始爭搶,無奈張葉個頭比蘇錦高,制空權在握,一個頭槌將皮球頂往本方隊員處,未等皮球落地,那隊員伸腳一顛將球踢起,輕巧越過面前猛撲而上的無名隊隊員,身子前衝已經將之甩在身後,三踢兩傳之後便到了無名隊的場地這端,只見紅影一閃,正是張葉拍馬殺到,膝蓋一磕掄起一腳,黑黝黝的牛皮球呼呼的帶着風聲穿過風流眼,直掛入網。
“哐當”一聲鑼響,場邊計分的學子揮起大筆,在紅馬隊的白紙上寫上斗大的一個壹字,比分已經一比零了。
蘇錦傻眼了,知道這幫人厲害,卻沒想到眨眼之間便被灌了一球,自己的隊員甚至連球都沒碰到。
“怎樣?知道爺們的厲害了吧。”張葉擡起腳,用手拍拍靴子上的灰塵看都不看站在身邊的蘇錦,但這話明顯是說給蘇錦聽得。
蘇錦的瞳孔在收縮,咬牙道:“鹿死誰手猶未可知。”
“我看你是不到黃河心不死,不見棺材不掉淚。”張葉大笑着退去。
蘇錦衝着衆人大喝一聲道:“還以顏色。”
有些喪氣的衆人振作起來,齊聲大喝;朱天順弓着腰守在己方半場,衝着張葉獻媚的笑:“張兄,讓他們多吞幾個蛋,幫我出出惡氣。”
張葉道:“那是自然,不然對不起你送我的那匹大黑馬,哈哈。”
曹敏吹起竹笛,球權轉換到蘇錦這邊,魏松鶴帶球疾行,紅馬隊員上前阻攔,魏松鶴腳下一撥將球送到王安石腳下,王安石飛快的四下看了一眼,將球往前一推送到直插邊角的蘇錦腳下,蘇錦停下皮球,對方兩名隊員迅速圍攏過來,蘇錦看見吳恆心彷彿像一隻大熊瞎子一般正吭哧吭哧的衝到中間,趕在兩人圍攏封死路線的瞬間,將球用腳尖挑起,穿過兩人之間的空隙送到吳恆心的腳下。
吳恆心伸腳將球挺穩,甚至有時間瞄了瞄紅馬隊的風流眼,擺起大腿大喝一聲:“去你孃的。”
皮球帶着嗚嗚的風聲,掠過兩名紅馬隊員的鬢角,直飛而去。
蘇錦心頭一喜心道:有了。但見那皮球劃空而過,直衝雲霄,連風流眼的邊框也沒碰到,遠遠的落在林後,砸的一片雞飛狗跳,林中鳥兒撲啦啦飛起一片,躲避這飛來橫禍。
圍觀人羣一片惋惜之聲,紅馬隊的擁泵們笑的直打跌,紛紛指着吳恆心奚落嘲笑。
紅馬隊員們也笑的前仰後合,朱天順探頭道:“這是在打鳥兒麼?拜託你莫要驚動鳥兒好不好?人家自在樹上築巢孵卵,你卻用個皮球去砸了人家老窩,不念上天好生之德了麼?”
另一人笑道:“可不是打鳥,他這是在學后羿射日呢,天上可就這麼一個日頭了,求求你行行好,給咱們留下一個照照亮吧。”
衆人鬨堂大笑,吳恆心羞愧不已,低頭慢慢往回走;蘇錦走上前去,拍拍他的肩膀道:“莫要泄氣,射不中沒什麼,當他們的話是放屁。”
吳恆心感激的點點頭,打起精神蹦躂兩下,轉頭躬身防守。
球權落入紅馬隊之手,紅馬隊利用技術優勢,幾乎皮球不落地便傳到了蘇錦一方的風流眼之前,一名紅馬隊員擡腳怒射,球又進了,比分變成二比零。
場上場下衆人神態各異,場下廣大無名隊的擁泵們紛紛嘆息搖頭,表情極爲無奈,而紅馬隊的擁泵們卻是興高采烈,言語上也開始放肆起來。
“一羣烏合之衆也來玩蹴鞠,沒得笑掉衆人的大牙。”
“就是,難道被人跟下湯圓似的灌球很爽麼?見過喜歡虐人的,沒見過這般喜歡自虐的。”
“我看這一場下來,無名隊每人要抱幾個鴨蛋回家了,可憐吶。”
“可憐什麼?人家晚上有鴨蛋吃,你有麼?”
“哦,對對對,真教人羨慕啊。哈哈哈。”
衆人的冷嘲熱諷宛如尖刀一般直刺耳鼓,一字不漏的傳入無名隊員耳邊,衆人個個面色陰沉,臉上肌肉糾結,快要氣瘋了。
一幫屌絲擁泵們默默看着場上,咬牙一言不發。
“蘇兄莫要泄氣,你們一定能贏的。”一個尖亮的嗓音忽然響徹全場,衆人聞聲望去,只見一名白袍公子正紅着臉掩着口,眼露驚慌之色。
夏四林看着場上蘇錦等人的窘態,心裡着實難受,也不知怎麼了便脫口而出,喊出這一句來;喊出口之後,卻又害羞不已,面龐飛紅。
蘇錦大爲感動,伸手朝夏四林伸出大拇指,雙手連拍,吼道:“都打起精神來,即便是輸,也要輸得像個男兒,莫要垂頭喪氣,失了自家的精氣神,更何況比賽纔剛剛開始,蹴鞠之道技術不是決定性的,團結一致,外加毅力堅韌,未必無翻盤之機。”
王安石、魏松鶴紛紛附和道:“說的對,跟他們拼了。”
無名隊發動第二次進攻,這一次王安石頂到最前邊,接到蘇錦的傳球之後,一腳掄起,球直衝風流眼而去,衆人都以爲此球必進,場邊的擁泵都準備振臂歡呼了,但那皮球鬼使神差的偏了一線,撞到風流眼的鋼圈邊緣,反彈到場內。
衆人來不及惋惜,球已經到了紅馬隊員的控制之下,很快便推進到無名隊這邊,三傳兩遞之後,張葉扯出空擋,將球大力掄起;衆人心頭一片冰涼,這便是三比零的結局了。
然而忽然間白影一閃,一人飛身魚躍而出,在半空中將勢大力沉的皮球硬生生的擋了下來,只聽啪的一聲,皮球砸在那人的胸前,頓時窩的他差點背過氣去。
那人正是蘇錦,這豁出命來的一撲,真的將這兇狠的一球給攔下了,但是皮球的力道也悶的他臉色煞白,胸口隱隱作痛。
衆人的驚呼聲中,蘇錦撲倒塵埃,吳恆心魏松鶴等人搶上去要扶,蘇錦將身前皮球往前一推喝道:“快進攻。”
衆人如夢初醒,吳恆心踮起皮球吼着往前衝,衝了大半個場地將球一腳塞到最前邊的王安石腳下,王安石咬着下脣,瀟灑的一轉身,擡腳巧射,皮球帶着完美的弧線穿過紅馬隊的風流眼,場上頓時歡聲雷動,比分變成了二比一。
蘇錦頑強的一撲,點燃了衆人的鬥志,上半場雙方你來我往,精彩驚險鏡頭不斷,到上半場結束的時候,比分定格竟然定格在六比六上;連無名隊的隊員自己都不敢相信是這樣的結果,半場結束的鑼聲響起後居然大聲歡呼起來。
“你們贏了麼?這般高興作甚?”紅馬隊員出言譏諷道。
“遲早的事,俺們會教你們嚐嚐厲害。”吳恆心自信心爆棚,邊擦汗邊回擊道。
兩邊的隊員都氣喘吁吁,紅馬隊員的沮喪之情溢於言表,本來自信滿滿的他們沒想到受到這麼頑強的阻擊,好幾次必進之球都被對方冒着被踢到的危險在腳前封堵而出,這對士氣是一種極大的打擊;對方的反擊也及其犀利,王安石蘇錦兩人穿花蝴蝶般的在自家場地前扯動,頗有些遊刃有餘的意思。
休息時間裡,雙方喘着粗氣狂灌着涼茶清水,各自的擁泵涌上前來七嘴八舌的議論不休,有的出着主意,有的幫着扇風。
張葉心頭窩着火,看這架勢,這場比試有些玄,張葉不由得偷眼看了看曹敏,見曹敏面色陰沉端坐椅子上喝茶,不知在想些什麼。
不由得想起曹敏在賽前叮囑自己的話:“無論如何這一場比試必須拿下,要打擊蘇錦的氣焰,這一次的事情辦好了,對你會有極大的好處,明年的秋闈,你屬京東道舉子,京東道的監考乃是禮部派的黃侍郎,此人跟我關係頗深;多餘的話我也不說了,你父上次來信要我多多關照與你,你也須得爲我做些事纔是。”
張葉是老油條了,在汴梁的山居書院混了一年,結果張榜時名落孫山,雖然靠着老子的庇廕也能登堂入室,但是老爹說了,萬不得已不走此道,朝廷裡一幫子人都暗地裡盯着呢,巴不得逮點什麼由頭跟皇上參上一本,官宦之子強封入仕雖不違例,但近幾年幾位大臣天天說什麼‘冗官’之事,搞得沒人敢因爲自家的事而提這個茬兒,無奈間官宦子弟才紛紛去各大書院苦讀碰運氣。
張葉知道自己不是應舉的料,曹大人的意思很顯然是暗示自己在科舉時可以命人網開一面,這便大大增加了中舉的可能性,曹大人願意幫忙自己當然要表示表示,雖然錢物送了也不少,但眼前這事無論如何也要辦成才行。
想到這裡,張葉心頭煩躁,伸手撥開圍在一起的擁泵們道:“去去去去,別在這煩人,我等須得商議下半場的對策,都一邊涼快去。”
待衆人被趕到一邊之後,張葉將隊員聚攏在一起,低聲道:“照這樣下去有些玄啊。”
衆人問道:“怎麼辦,球頭拿個主意。”
張葉看看四周,用微不可聞的聲音快速的說了幾句;衆人面色怪異,朱天順抹着汗道:“那曹大人會不會將我等逐出場呢?”
張葉詭異一笑道:“照我說的做便是,萬事有我。”
衆人見他說的有恃無恐,當下放下心來,臉上紛紛露出怪異的笑容,朱天順舔着嘴脣道:“這下可過癮了。”
那邊廂,蘇錦等人正興高采烈的談論着上半場的比賽,周圍的人也七嘴八舌的談論不休。
蘇錦道:“下半場更加艱苦,但咱們只要延續上半場的頑強之風,此戰必勝。”
衆人大喝道:“必勝!!”
一炷香燃盡,休息時間到了,曹敏長笛鳴起,衆人紛紛歸位,雙方再次入場,下半場的比試開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