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蘇錦的突然發奮讀書,小穗兒和浣娘顯得極爲不適應,她們不知道公子爺怎麼忽然這般刻苦努力,除了吃飯睡覺之外,幾乎無時無刻不攥着本書唸唸有詞,嘴裡嘀嘀咕咕的不知道在說些什麼,整個人忽然回到了那次昏迷之前的木訥情狀之中,時光彷彿再次倒流,以前的那個愛說愛笑的蘇錦不見了,取而代之的又是一個書呆子蘇錦。
兩女深深的陷入憂慮之中,公子爺這麼拼命到底是爲了什麼?在小穗兒看來,讀書當官根本就是多此一舉,在廬州府家大業大的,衣食無憂的生活過的好好的,幹嘛要出去當官,再說了,當官的個個都是壞蛋,公子爺若是當官,豈不是也會變壞麼?
而浣娘擔心的倒不是這個,她見蘇錦這般樣子,生怕他讀書讀出毛病來,聽聞濟州府有個秀才叫做范進,讀書讀到四五十歲,考了二十年科舉才考上,最後中了舉人那天歡喜的瘋了,整天介衣不蔽體的到處亂跑,公子爺這麼拼命,萬一一時腦子轉不過彎來,出了紕漏可如何是好。
兩人不約而同的將自家的擔心告知了不時前來的晏碧雲,晏碧雲先是一愣,然後抿嘴微笑,她知道蘇錦這是要證明自己,以蘇錦的脾氣,他想到手而沒到手的東西會讓他耿耿於懷,這次來書院讀書應考,雖不是他的內心本意,但他決不能容忍自己空手而回;同時蘇錦因自己的身份在廬州和應天府兩處受到的蔑視可不少,蘇錦這是要通過這次科舉來打這些人的臉。
晏碧雲安慰了小穗兒和浣娘幾句,告訴她們別擔心,對於浣娘提出的怕公子爺讀書讀壞腦子的問題,晏碧雲笑道:“放心吧,世上所有人瘋了,你家公子爺決計不會瘋掉,他心裡有桿秤,我們都猜不透他。”
小穗兒還是有些擔心道:“就算是這樣,這麼個拼命法,遲早也會搞壞身體,每日睡足四個時辰,剩下的時間除了吃喝拉撒之外全部是在看書,那書就有那麼好看麼?我和浣娘姐姐找他說話,他就像沒聽到一般,只是點着頭‘嗯,嗯’兩聲,就像木頭一般。”
晏碧雲啞然失笑,心道:“你家公子可不是木頭,哪次我來看他不被他弄得渾身發軟才放手,這傢伙壞的很,偏偏在兩個小丫頭面前跟木頭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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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到此節,晏碧雲心裡又暗自驕傲,浣娘和小穗兒兩個都是粉嘟嘟的可人兒,但蘇錦偏偏視若不見,只對自己動手動腳,說來說去還是自己對他吸引力大些;這麼一想,晏碧雲又暗自責怪自己越來越不像個大家閨秀了,怎地想這些羞人答答的東西,定是這傢伙給帶壞的。
當然晏碧雲也及時的提醒蘇錦不要這麼拼命,一年時間,都照現在這般樣子,還不活活累死;蘇錦從善如流,立刻調整過來,在讀書之餘也抽空帶着兩個妮子散散步,逛逛街,吃吃美食,買買衣服首飾什麼的,這纔將兩個丫頭心中的恐慌消除過去。
日子過得平靜無波,轉眼間進入八月了,八月初三這一天傍晚,趙虎的姑姑趙大姑連哭帶喊的聲音打破了蘇錦小院的寧靜,正下學回來坐在院子裡跟丫頭小廝們閒聊的蘇錦被趙大姑的樣子嚇了一跳,趕緊起身相詢。
趙大姑披頭散髮,面目數處青紫,邊哭便噗通跪下,哭喊道:“蘇公子,蘇官人,救救俺家當家的吧,他……他……”
蘇錦趕忙命小穗兒和浣娘扶起他,趙虎急吼吼的道:“姑姑,甚事啊,別光哭啊,姑丈他怎麼了?”
小穗兒跟趙大姑一家捻熟的很,也道:“是啊,大姑起來慢慢說,蔣大叔怎麼了?”
趙大姑爬起身哭道:“我當家的快被朱癩子他們打死了,求求各位趕緊去救救他吧。”
“啊?”衆人傻了,小穗兒還待再問,蘇錦一拍巴掌道:“快別問了,快帶我們去,有話路上說,在哪兒?”
趙大姑哭道:“就在俺家鋪子門口,朱癩子他們可真是一幫土匪啊,簡直沒天理了。”
衆人趕緊跟着她出門,一路上蘇錦細細詢問經過,趙大姑一把鼻涕一把淚的將事情的原委說了個大概,原來老蔣夫婦開的小點心鋪子每月都有南城的地痞來收盤子費,上月蘇錦他們到來的時候剛好和那幫人前後腳,爲了此事還和老蔣夫婦差點鬧了誤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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應天府的四城均有地痞霸佔,商家店鋪每月都要向他們繳納盤子費才能安安生生的做生意,根據鋪面的大小,收取的金額從一貫到十幾貫不等,若是有做生意的敢不給,這些人便會大打出手,砸東西,封門,恐嚇顧客等種種手段層出不窮。
今日又到了收盤子費的日子了,不巧老蔣夫婦上個月兒子生病,找郎中花了不少錢,手頭緊巴巴的,於是便央求朱癩子寬限幾日,那朱癩子一聽沒錢,立刻便罵罵咧咧的亂砸亂打,老蔣氣不過說了兩句,這下捅了馬蜂窩了,這夥人揪住老蔣夫婦便打,幸虧趙大姑是個女流,見機又快,這才逃了出來,跑到蘇錦處求救,走的時候,老蔣還在地上被那幾個地痞拳打腳踢,現在不知道是死是活呢。
“這幫直娘賊,俺要叫他們個個變狗在地上爬。”趙虎雙目噴火罵道。
蘇錦暗自思忖,後世也有這種榨取商家財物之人,但都是鬼鬼祟祟偷偷摸摸的幹,像這樣明目張膽的敲詐,不給便大打出手的事倒是很少見,很顯然這幫地痞沒這麼大膽子,定然背後有人撐着腰,否則官府怎會容忍這些毒瘤魚肉百姓。
一想到這些,蘇錦便頭疼,搞不好又和官府扯上關係,這也是蘇錦目前最不願遇到的事情,但無論如何,此事不遇上便罷,既然遇上了,說什麼也得管一管,更何況趙大姑第一時間便找到自己,顯然是把自己當了靠山,趙虎又幫自己做事,這事無論如何不能袖手。
蘇錦的宅子離趙大姑的點心鋪子並不遠,一盞茶的功夫,衆人還沒轉過街角,便聽見鋪子前的嘈雜聲,夾雜着老蔣的哀嚎聲,還有人罵罵咧咧的喝道:“瞎了你的狗眼,敢跟大爺們耍橫,今兒不教訓教訓你這老貨,你不知道馬王爺長了三隻眼,給我打,打死打殘了,你朱爺兜着。”
緊接着又是一陣拳打腳踢之聲,老蔣的哀號聲越來越小,可能是被打的狠了。
蘇錦趕緊吩咐道:“張龍、趙虎,王朝、馬漢,你們速去救人,注意手下分寸,不要出人命。”
四人一聲應諾,飛快跑過拐角,蘇錦等人緊隨其後,只見四人衝入地痞人羣一頓拳打腳踢,只聽乒乒乓乓之聲大作,一片哀嚎呻吟叫罵之聲,只用了不到半盞茶的功夫,便將那幫地痞放翻在地,有幾個還手斷腿折躺在地上亂滾。
領頭的朱癩子大罵道:“你們這幫賊廝鳥是什麼人,可是活得不耐煩了,敢管爺爺的事,還敢打爺們?”
趙虎喝罵道:“打的便是你們這幫狗雜碎,光天化日欺壓百姓,要不是我家公子爺有話,老子將你狗頭擰下來當尿壺使。”
一面罵一面七手八腳的將老蔣扶起來,老蔣渾身劇痛,臉色白的跟白紙一般,話都說不出來了。
朱癩子大罵道:“什麼鳥公子,敢管爺爺們的事,直娘賊的反了你們。”
蘇錦等人剛好趕到,此話入耳,小穗兒第一個受不住了,叉着腰罵道:“哪來的野驢,在這兒嚎什麼?打了人還這般囂張,難道沒有王法了麼?”
朱癩子獰笑道:“王法?老子便是王法,你個小娘子牙尖嘴利,老子這有根肉.腸子,讓爺來堵堵你這張利嘴。”
小穗兒不明就裡,道:“什麼肉.腸子,你這野驢說話本姑娘怎地聽不懂。”
浣娘紅着臉道:“穗兒,那是渾話,別理他。”
蘇錦臉色鐵青喝道:“王朝,將他給我扭過來,他喜歡滿嘴噴糞,這地上的牛屎馬糞抓一把讓他嚐嚐。”
朱癩子大驚道:“你他孃的敢。”
蘇錦面孔扭曲着道:“看小爺敢不敢,還愣着幹什麼,拿了他。”
王朝大喝一聲,叉着雙手便撲了過去,朱癩子拔腳便逃,沒逃出幾步,便被王朝一個腳袢子勾倒在地,摔了個滿天星;王朝提着他便往回走,那朱癩子身在半空也不知怎地從靴子中抽出一把匕首來,照着王朝的肚子便扎,王朝見寒光閃動,趕忙身子一扭,用手去格擋,這才免了肚腹洞穿之災,但是手掌上被劃拉了一個大口子。
王朝氣的要命,大喝道:“日孃的,你這狗賊。”反手正手,鐵餅般的大巴掌扇上去,兩三個巴掌便扇的朱癩子滿嘴鮮血,牙也掉了幾顆;這廝倒也硬氣,口中含糊不清的只是污言穢語叫罵不休,蘇錦喝道:“用牛糞堵了他這張臭嘴。”
馬漢伸手在地上抓了一大把新鮮的牛糞,王朝捏着他的嘴巴不讓他閉上,一大把牛糞直灌入口,頓時將朱癩子的污言穢語全部堵在嗓子眼裡;馬漢還不罷休,又連抓幾把牛糞驢屎,盡數塞進那朱癩子口中,末了還用拳頭往裡夯了幾下,再看那朱癩子,嘴巴塞得鼓漲漲的,撐的下巴都要掉下去了,鼻涕眼淚一大堆,掙扎之際,一不小心嚥下去一塊,頓時噁心的直打悶嘔,狼狽不堪。
蘇錦轉頭看了看老蔣的情狀,這麼多人亂踢亂打,怕是內臟都受了重傷了,趕緊吩咐擡到鋪子裡的牀上躺着,命小柱子駕着車去請郎中來看看。
地上的痞子們一片哀嚎,蘇錦瞪眼道:“還不滾,等着吃牛糞麼?”
那些人趕緊忍住疼痛,拖着斷手斷腳,幫着朱癩子將口中的糞便摳出來,互相攙扶着離去,朱癩子在王朝凶神般的眼光下不敢多嘴,直到跑到百步外才大聲罵道:“直娘賊的,你們給爺爺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