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鳴兒回到衚衕北端,叫來五師弟語重心長的道:“老五啊,眼下形勢緊迫,有件大事非你老五莫屬啊。”
五師弟一挺身子道:“二師兄恁般擡舉,有話便說就是,是不是要小弟帶人突破官兵封鎖?”
馬鳴兒乾笑兩聲道:“那可不行,官兵沒動手,我們怎麼好動手,再說官兵的來意未知,貿然動手豈不是要壞了師父的大事,眼下師父在大明寺禮佛,和官府打交道你我都坐不得主,還是要請師父示下。”
五師弟皺眉道:“怎麼請師父示下?你也說了師父還在大明寺呢,如何能告訴他知曉;師父也真是的,平日禮佛半日便回,今日搞了一天一夜,難道是要吃齋唸佛當和尚麼?”
馬鳴兒臉色一正道:“師弟可不能這麼說話,師父是長輩,咱們當徒弟的可不能背後議論他老人家。”
五師弟嘀咕道:“什麼師父,當年咱們弟兄跟着他從西北來此,這江山也是咱們一起打下來的,雖然拜了他爲師進了這龍虎門,說是師徒其實還是兄弟,倒是現在,他一人獨享福氣,咱們兄弟倒是靠邊站了,二師兄我有一句說一句,是不是這個理兒?”
馬鳴兒拍拍他的肩膀道:“老五最近脾氣不小,這話在我這說說便罷,可不敢胡亂跟別人續叨,特別是李癩子那兒更不能說,馮爺的手段你也不是不知道;眼下不是說這些事的時候,你的心思哥哥我懂,不過事情總要一步步的來不是麼?目前這種情形之下,還少不得馮爺;眼下我和李癩子守着兩邊的巷子口,需要有個人出去通知馮爺,哥哥我想了想,論武功論機智非你老五莫屬,這件事做好了功勞頗大,馮爺一高興定然會將南門的那個大鋪子交予你打理,這樣你老五.不也算是熬出來了麼?”
五師弟道:“兩邊都堵着,怎麼出去?”
馬鳴兒道:“這就要你想辦法了,哥哥我有辦法還求你五師弟出馬麼?”
五師弟想了想道:“幹了,不過成功之後你可要在師傅面前美言幾句,你也知道,南門那間酒鋪子生意不錯,讓個外人給看管着,老子心裡咯得慌,要是落到兄弟我的手上,二師兄的那一份可少不了。”
馬鳴兒呵呵笑道:“那就先謝謝老五了,你打算怎麼出去?”
五師弟道:“你瞧我的。”
五師弟進裡屋打了個轉兒便出來了,身上的行頭換了一套,原本是利落乾淨的勁裝,現在已經換成了破破爛爛的一套臃腫的棉袍,頭髮揉的亂糟糟的,往馬鳴兒面前一站道:“哥哥看看,像不像白日裡那個叫花子?”
馬鳴兒捂嘴笑道:“真有你的,哪來的袍子?還真他孃的像那麼回事。”
五師弟道:“什麼叫像那麼回事啊,這不是咱們以前長乾的事麼?二師兄不記得有一回咱們去城裡弄貨,便是全部穿着破破爛爛的衣服混進城的麼?官兵忒他孃的蠢,見了乞丐躲得比誰都快,那一次咱們搶了三家大戶,大當家的差點沒樂死。”
馬鳴兒哈哈笑道:“對對對,是有那麼一回,老五這是要扮乞丐混出去?臉上不太像,乾淨了些。”
五師弟道:“那還不容易。”伸手在地上抓起一把泥灰往臉上一陣亂抹,頓時滿臉污垢,連鬍子上也是一片亂糟糟的黑灰,一眼看去和老乞丐無異。
馬鳴兒挑起大指道:“這次絕真無假了,哥哥祝你馬到成功。”
五師弟嘿嘿笑道:“瞧好吧。”轉身走出屋子沿着屋檐下的暗影往衚衕口慢慢走去。
馬鳴兒一招手帶着人緩緩跟在遠處張望,心裡暗暗祈禱老五能順利混出去,那五師弟裝得倒也像那麼回事,低頭籠着袖子不斷的咳嗽,緩緩來到衚衕口的火堆照耀的亮處,一道背影被火光照耀拖在身後跳躍不停。
猛然間在後面的馬鳴兒感到一絲不安,對面的官兵既沒出聲詢問,也沒大聲呵斥,端坐馬上的一羣黑影只是靜靜的看着五師弟拖着腳步一步步的走向巷口。
火堆的蓽撥作響,但是掩蓋不住那一聲箭支射出的嘯叫聲,五師弟敏瑞的感覺到不妙,猛地往地上爬下,但是已經來不及了,羽箭帶着勁風直插入他的胸口,露出的箭羽兀自抖動,發出悶悶的嗡嗡聲。
wωw▪ttκΛ n▪¢〇 五師弟不可置信的看着沒入胸口的羽箭,大駭之下發出一聲驚天大叫,伸手欲拔出身上的箭支,卻已經力不從心,他緩緩坐倒在地,看着胸口汩汩的鮮血喘息着道:“他娘……的,我……我是乞丐啊……我是百姓啊……他孃的……狗官兵……你們……連乞丐也殺啊……”
話猶未了,屍身翻倒在地,身子迅速變冷。
馬鳴兒看的肝膽劇裂,這是一幫什麼官兵啊?一言不發見人就射,連半句話也沒有問,看來這一次是來真格的了,官兵動了手,便意味着今晚絕對不會善了,他們沒有往裡衝的唯一原因就是,他們的人太少,進來根本佔不到便宜,他們在等其他官兵的支援。
爲什麼只有這麼點兵馬在此呢?其他的官兵怎麼不見蹤影呢?馬鳴兒急速的思考,久而未用的腦子此時一片漿糊,平日有馮爺鎮着總覺得事事如意順理成章,馮爺不在,立刻便手足無措起來,馮爺,馮爺你他孃的在哪兒啊?
馬鳴兒忽然腦子一閃,渾身起了一層雞皮疙瘩,其他的官兵去哪了?這還用問麼?官兵們既然敢堵住衚衕這不已經說明根本就不理馮爺這個茬兒了麼?他們的大隊人馬定然是去大明寺搜捕馮爺去了,等抓到了馮爺,迴轉頭來目標便是這衚衕裡邊的所有人了;從他們的手段來看,一旦進攻必然手下不容情,這是要血洗北口三裡了。
馬鳴兒的心撲通撲通似乎要跳出嗓子眼了,他堅信自己的判斷,就像以前當山賊的時候他無數次堅信自己的判斷從而死裡逃生一樣,危急時刻他的腦子變得靈光起來。
“快去叫三師兄來,說我有急事找他商量。”馬鳴兒恢復冷靜,急速的對身邊的一名兄弟道。
沉浸在驚駭中的那名弟子趕緊的飛奔往南口,不一會李癩子便氣喘吁吁的趕了過來。
“老五去了麼?”李癩子劈頭問道。
“他在那兒。”馬鳴兒朝火光下的一坨冷肉一指。
“嘶……”李癩子倒吸一口冷氣。
“兄弟,今兒個事情恐怕是過不去了,官兵連一句話都沒有問便射殺了老五,愚兄思摸着,師父怕是也鎮不住了。”
“你是說師父被他們抓了?他們不買師父的帳了?”
“師父的本事硬抓怕是抓不住,但是無論師父是被抓還是逃了,咱們今夜怕是要靠自己了。”
“這……師兄的意思是……”
“官兵之所以只是堵住不進來,我分析是兵力太少,而且這些都是那日來滋事的騎兵,滿打滿算不過一百五六十,他們是怕進了衚衕討不了好,所以他們想堵住咱們,待揚州的廂兵大隊來援將我們一網打盡;那些廂兵怕正在追捕馮爺,廂兵迴轉增援之日,便是咱們死無葬身之時啊。”
“所以……”
“所以我們不能坐而待斃,咱們須得集合兄弟們衝出去,只要出了這個衚衕,便天大地大了,出了城之後,找個山寨一蹲,咱們還幹咱們的老本行,日子照樣的瀟灑自在。”
“可是,即便出了衚衕,城門口處必有兵馬看守,如何出得城去?”
“很簡單,一人抓兩個百姓混在隊伍中,直衝城門,我看官兵是不是真的不管百姓死活,要殺了我們就要殺了兩倍於我的百姓,馮爺說過,當官沽名釣譽,暗地裡作壞事也就罷了,叫他們下令射殺百姓,他們決計不敢,因爲那關係到他們頭上的烏紗帽,我認爲馮爺說的對,所以我要賭上一賭。”
“沒有別的辦法了麼?兄弟總覺得不太妥當。”李癩子有些猶豫。
“也罷,那便你留在這兒,哥哥我可是要帶一半人衝出去了,咱們生死各安天命,我不像你,把自己的命看的金貴,哥哥的腦袋從來都是別在褲腰帶上的。”
李癩子忙道:“哥哥何出此言?這種時候咱們怎麼能各幹各的。”
馬鳴兒伸手抽出腰間的鋼刀扭頭道:“莫怪哥哥沒提醒你,你留下來被官兵抓了還是個死,死前還要受些折磨,咱們乾的那些事兒砍一百次頭也不爲過,所以你還是別幻想着能夠逃得了這條小命吧。”
李癩子一拍大腿,咬牙道:“好,幹了,我這就去集合兄弟們,殺一個夠本,殺兩個賺一個,想讓我李癩子束手就擒,沒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