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讓歐陽修富弼等人失望而回,心中不免有些自責之意,但蘇錦很快便調整了心態,自己和他們不同,即便自己已經適應了這個時代的生活,甚至某些時候連思維方式也變得和他們一般無異。
然而蘇錦終究明白,自己是穿越客,和這些當代名臣最大的區別倒不是所謂的知識的積累,而是思想上的迥異和社會發展趨勢上的未卜先知。
自己的介入或許會影響到某些歷史的進程,但對於觸動皇權根基的某些改革行爲,註定要失敗的東西,蘇錦是絕對不會傻到去趟渾水的地步的;重病之人絕不可用虎狼之藥,大宋的積弊也不是一朝一夕便能夠摒棄;誰都知道那些明裡暗裡的弊端,誰都能說出個子醜寅卯來,但真正要去革除,便不是嘴巴上說說就可以的。
而且,時間越久,蘇錦越是覺得這種自上而下的強行的變革也許不是最好的辦法;蘇錦在努力尋找一種全新的強國之路,這條路是否能走的通,他也不敢說,但起碼可以嘗試一番,這條路是一條自下而上的從生活方式到思想上的潛移默化的滲透之路;蘇錦絕不會採用哪種強制性的手段來逼迫別人接受,他要的別人的主動投懷送抱。 . .
當然對於范仲淹等人,蘇錦也不會坐視,雖然自己的能力還不足以挽救這必將失敗的變法,但在一定程度上對這些耿直不懂的轉彎的人暗中保護,對趙禎施加某些影響力,蘇錦還是自信能辦到的。
蘇錦的自信來自於即將和野利部落開始的生意,大宋對於戰馬的渴求不啻於好色者見到裸體的仙女,而唯有蘇錦能取得野利部落的信任,也唯有蘇錦能跟野利部落達成秘密交易,在這一點上,趙禎對蘇錦的依賴是獨一無二的,朝中任何人都沒膽量在兩國敵對的今天居然私下裡跟夏國進行秘密的違禁品的交易。
當日虎兒出生之日,夏思菱也隨蘇錦來到秦州,夏思菱已經改變了許多,人也乖巧了許多,在晏碧雲坐月子的這段時間裡,衣不解帶的忙前忙後,將晏碧雲伺候的妥妥帖帖的,雖然晏碧雲極力勸阻她這麼做,但夏思菱還是執意如此。
蘇錦不知道夏思菱這樣的改變是好是壞,站在自己的角度上來看,夏思菱就像是個孤苦無依的女子,極力的希望能在蘇家取得認可,伺候大婦的行爲便是一種示好的表現;雖然蘇錦也希望晏碧雲和夏思菱能相處和睦,但是對夏思菱這樣小心翼翼的做法,多少感到一絲心痛和自責,若非因爲自己,夏思菱怎肯屈尊降貴的來這麼做?
鑑於此,蘇錦對夏思菱更加的憐愛,陪伴她的時間也更加的多了起來,久而久之,引起了小嫺兒的不滿,長腿美女知道自己是沒資格爭寵,她的不忿是爲自家小姐打抱不平;這樣一來,夏思菱更加的惶恐不安,蘇錦晚上去她房中之時,她都將蘇錦推出門外不敢陪宿,生怕又有話語出來。
蘇錦束手無策,他完全沒有處理家庭矛盾的經驗,後宅不寧讓蘇錦覺得很是挫敗,但很快,晏碧雲便以她無比睿智的行動解決了問題,晏碧雲叫來柔娘浣娘小嫺兒小穗兒等人,當着她們的面說起夏小姐如何救了蘇錦,如何爲蘇錦不惜拋棄京城融化,與父親決裂來到此間,當初渭州條件艱苦,又是如何伺候蘇錦,讓蘇錦能安心的處理政務云云,最後宣佈將爲夏思菱和蘇錦辦了嫁娶之禮,從今往後闔府上下均稱夏思菱爲二夫人。
夏思菱淚如滂沱,這年頭除了正妻便是小妾,唯正妻可稱之爲夫人,而晏碧雲給她安個夫人的名號,那便是給了自己正妻之名,雖然正妻從來只有一個,但起碼從名分上自己不是妾室的身份,這已經是夏思菱所能想到的最好的結果了。
“多謝姐姐收留了。”夏思菱盈盈拜倒。
晏碧雲拉着她的手道:“別這麼說,奴家還要多謝你對夫君的一片真情呢,夫君雖是個散漫之人,今後還要仰仗妹妹多加勸誡,咱們姐妹也算是有緣,共同相夫教子處理家業纔是正道;妹妹可先跟着奴家學學商道,家裡一大攤子事都需要咱們一起照應,柔娘浣娘她們也都各自管着一攤子事,將來你也要爲蘇家照應生意呢。”
夏思菱低聲道:“多謝姐姐,但憑姐姐吩咐。”
一場後院危機子晏碧雲的大度之下消弭於無形,蘇錦對於晏碧雲又敬又愛,家有賢妻確實能少不少的麻煩,以晏碧雲的心性,後宅安寧當有保證,爲獎勵晏碧雲的處理得當,蘇錦一連數日留宿晏碧雲房中,本來生完孩子之後對性.事稍顯冷淡的晏碧雲,被蘇錦幾番折騰撩撥變得熱情如火,蘇錦更是拿出渾身解數將她伺候的服服帖帖,連帶房中長腿美女小嫺兒也沾了不少雨露,平息了閨閣之怨。
蘇家衆人終於安安心心的渡過了一個最爲歡暢的新年和上元節,襁褓中的虎兒健壯可愛,家中嬌妻美妾相處和睦,王夫人也在年前不辭辛苦的趕來秦州,雖然王夫人不願給蘇錦添麻煩,但孫兒的誕生讓老夫人不得不親自前來;這樣一來,京城的宅子裡反倒只有留守的十餘名僕役,而秦州的大院子倒像是真正的蘇府了。
慶曆三年正月十七傍晚,秦州城中彩燈尚未撤去,還沉靜在上元的歡樂氣氛中的時候,秦州城蘇府門前來了幾名不速之客;領頭的一人騎着高頭大馬,頭上戴着斗笠,臉上蒙着擋風寒的黑布,身上披着黑色的大氅,將身子裹得嚴嚴實實,身後的幾名隨從也打扮的相類;雖然看起來有些怪異,但在寒冷荒遠的西北,這等打扮倒是行路者的通常打扮。
那幾人原本是進不了城的,但是守城的士兵聽他們說是蘇路使請來的貴客,便不敢阻攔了,爲了安全起見,一小隊士兵說是帶路,其實是監視這幾人,防止他們別有企圖。
蘇府看門人趕緊進去通報,蘇錦也恰好從衙門歸家,正在大廳中看着衆女跟虎兒逗樂,聞聽有人點名要見自己,蘇錦忙命人將來人帶進花廳中就坐。
蘇錦整衣冠進入花廳,拱手笑道:“何方貴客來訪,我怎地不知道我邀請了你們?”
領頭的黑衣人緩緩除下斗笠,拉開臉上蒙着的黑布,燭光下一張嫵媚中透着英武的俏臉露了出來,臉上笑意盎然,拱手道:“蘇大人貴人多忘事啊,姑……故人來訪,你都不認識了麼?”
蘇錦張大嘴巴道:“哎呀,原來是……你。”左右看了一眼,屏退廳中伺候的僕役,趕緊請來人落座。
蘇錦親自給來人斟上熱茶雙手奉上道:“野利小姐怎地親自前來了?也不提前打個招呼,我好派人去接你來,如今邊境封鎖,路上冰天雪地,一路上可受了不少苦吧。”
來人正是野利端雲,她大刺刺端起杯子喝了一口熱茶,白了蘇錦一眼道:“算你還有點良心,還知道這一路上難行,你倒是舒服,躲在這大宅子裡歌舞昇平吃香喝辣的,姑奶奶可是喝了一肚子的西北風。”
蘇錦笑道:“本來不是約好了二月初天氣稍暖再行接觸的麼?誰能想到你們現在就來了?”
野利端雲道:“你當我願意來你這破地方麼?偷偷的過了邊境倒也罷了,去到渭州,卻說你不在渭州,害的我又多跑了兩天的路,我的腳都快磨出血泡了。”
蘇錦哈哈笑道:“怕是你的坐騎辛苦吧,又不用你下馬行走,一路上看看風景也是好的。”
野利端雲道:“呸,誰稀罕看你們這裡的風景,到處是雪,荒山野嶺的,一路上連村莊都很少。”
蘇錦嘆道:“是啊,這就是兩國交兵的結果,千里無人煙,三日無雞犬……”
野利端雲沒有出聲,在這件事上,野利端雲多少覺得大夏有些理虧。
蘇錦也沒多發揮,展顏笑道:“說說,爲何提前前來?是不是出了什麼變故?”
野利端雲道:“變故倒沒有,姑母回部落過的元日,我也是奉姑母之意前來,姑母有封信在此,着我親手交給你。”
野利端雲伸手入懷,在大氅的夾層裡摳出一封羊皮信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