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少卿,大勢已去。”趙構呆坐在龍椅上,瑟瑟發抖。
現在連江南東路都滿是烽火狼煙。
這讓趙構極爲的驚恐,他十分害怕,自己還沒登基稱帝,現在已經天下皆反了。
“官家,此時臣有上中下三冊。還請官家定奪。”秦檜也是滿頭大汗的說道。
他沒想到這吳國是個花架子,銀槍蠟頭,中看不中用。
實在讓他極爲意外,這好好的怎麼都造反了?
趙構知道原因,實在是自己,真的大看了鄉紳們,對大宋百姓的掌控力度。事實告訴他,大宋的百姓並不是那麼容易忽悠。
趙構連稱制都沒做,一切都是藉着汴京的名號發號施令。而這一篡權的行徑,被範汝爲傳播到江南東路之後,江南東路的百姓,反了。
沒有大義之名的趙構,再沒有了控制局面的能力。
“此時朝中根本已久不固,鄉紳員外一心只爲謀財謀利,不堪大用,人心已久不一。”
“上無慣戰之能將,下無用命之士卒,天下雖有勤王之義卒,可此王乃是汴京之大義,真僞莫測,虛實難分。流匪、盜寇濫竽充數於其中。”
“官家,國危矣。”秦檜痛定思痛,說出了實情。
這會再不說實話,趙構這花架子的吳國就完蛋了。
傾巢之下,安有完卵?
他秦檜也跑不了。
“秦少卿有何良策?速速說來。”趙構趕忙問道。
這個時候,哪裡還顧忌顏面?
秦檜稍微思忖了一下,根據他對趙構的瞭解小心的說道:“其上策,請援。請金兵至,平叛福建路,江南路,穩住江南,再圖厚望。”
“這哪裡是什麼上策!朕今日遲遲未曾登基,就是不願受金國冊封……”趙構說着說着就不說話了。
他記得自己寫的那篇文章,臣構言,今日來畫疆的札子,已經被完顏宗望傳的滿天下都是了。
他早就失去了臉皮,自然可以再不要臉一點,請金兵平叛。
“說說中策。”趙構臉色發青的問道。
如果有好的辦法,他也不願意屈尊人下,而且金人哪裡有那麼容易打發?
秦檜略帶爲難的說道:“移駕琉球,中賬至琉球,以防備臨安行在被攻破,伺機而動。”
趙構臉色更加難看,海船能扛得住風浪,但是並不是沒有海船被大海吞噬的例子,趙構不願出海,那代表着再無機會。
“下策呢?”趙構再次發問。
秦檜終於俯下身子說道:“全面仿照汴京作爲,均田、軍爵、商改、除流匪、廢撲買。以此尚有一搏之力!”
秦檜其實自己覺得這下策,方爲上策。
可是這策皇帝要受不少的苦,就無法肆意的享樂了。
對於國政實在上策之上策,國策出現了問題,當然要變革,但是顯然汴京皇帝壓根不把享樂放在首位。
汴京皇帝最喜歡的事,好像是批閱札子?
秦檜禁不住的打了一個寒戰!
這是一個極爲危險的想法,秦檜這才注意到,汴京皇帝簡直可怕。
不納妃子,不好女色,僅有的幾個緋聞也只是緋聞。
不貪圖享樂,不喜歡各種奢華之物,各地的祥瑞都是各種奇奇怪怪的器械。
那是個古怪的皇帝!
秦檜的腳都在打擺子,就是這次挺過去了,汴京皇帝穩住了朝堂局勢,能不對江南趙構下手?
側臥之榻豈容他人酣睡!是宋太祖的祖訓啊!一同寰宇,是任何一個皇帝,必然的使命。
他已經看到了未來的格局。
“親相公以爲該行哪一策?”趙構愣愣的問道。
而此時的趙構真的慌了手腳,他仔細思慮了一下秦檜的三策,自己本身更傾向於請金國兵平叛。
金國兵現在只能從海上來,那平叛之後,再送回去就是。
不存在什麼請神容易送神難的問題,金人在江南地區是沒有根基的。
而且金人戰力很強,至少這羣泥腿子造反的傢伙,打得過禁軍,但是肯定打不過金人。
正如秦檜所言,他現在上沒有將領,下沒有敢死之軍卒,禁軍壓根出工不出力。
甚至禁軍並不是平叛,而是四處擄掠,官兵爲寇,危害更甚!
趙構已經完全慌了手腳,請金人無疑是上上之策。
至於飄到海上去,趙構實在不願意去!
海上風浪太大,稍有不慎就是船毀人亡。
偏安琉球,豈不是再無窺伺大統之位?
至於下策,他的基本盤就是鄉紳、員外,如果自己把鄉紳們的根基刨了,說不定第二天,他趙構就被人給攆下去了。
趙構現在慌得很,最終決定讓秦檜去聯繫金人,看能不能派出金兵平叛。
秦檜猶豫了很久,才前往了金國使者的驛站,準備見一下金國的使者,看看此事是否能成。
秦檜面對金國使者,就是一陣的頭疼。
這個金使劉筈不是個好對付的人。
劉筈是劉彥宗的兒子,燕京人,是正經的漢人,不是契丹人,也不是女真人。
宛平劉家的祖上是唐朝的劉怦,盧龍節度使,權傾一方,曾經打的契丹人獻馬請盟。
後來石敬瑭自稱兒皇帝,將燕雲十六州割讓給了遼國,藉着遼國的兵馬稱帝,劉氏就被賣給了金人。
自此以後劉家殫精竭力的在遼國爲官,出了兩朝宰相,四朝上京留守,不折不扣的遼國忠臣!
劉家爲何如此行事?
因爲他們是被沒有任何條件的賣掉了。
劉家心中激憤,視盛唐爲正統,視趙宋爲亂臣。
而且耶律阿保機漢名劉億,皇后賜名爲蕭,追溯是劉漢。
如果僅僅是追溯的話,根本不能拉攏這些漢民。
耶律阿保機做的非常徹底,生生把草原王朝打造成了一個與中原王朝類似的國度。
宛平劉家並非認賊做父,而是一直視遼國爲正統。
而且,耶律阿保機的南人南治,北人北治的政策,執行的非常徹底,劉家在燕京路權勢不要太大。
前期的劉家的行爲可以歸結到激憤,但是後面,就是在維護他們劉家,在燕京的地位了。
而這個劉筈的父親劉彥宗是個狠人。降金以後,一直爲完顏宗望出謀劃策,一心要金國滅宋,以維持自己在到燕京路的利益。
勸降郭藥師就是劉彥宗所做。
可惜的是,劉彥宗在汴京城下,被宇文虛中的皇城司的察子們給殺了。
一起死的還有郭藥師。
劉家別說在燕京路的權勢了,現在燕京路都不是金國的了,哪裡還有權勢可以給劉家?
所以完顏晟派出了劉筈,前來吳國冊封趙構,好處就是埋在吳國的釘子,徹底掌控趙構的僞國。
順便試探一下趙構的態度。
完顏晟給不了劉家燕京路的好處,只能從趙構身上找補了。
趙構不願意接受金國的冊封,並不完全是因爲自己要臉,那東西又不值錢。
而是金國的條件,趙構不能答應。
劉家要淮南,而金國要臨安駐兵。
趙構爲了自己的切身利益和安全,拒絕了金國對他的冊封。
只是現在不得不找到金國使者,同意金國的要求了。
趙構已然走投無路了!
秦檜很爲難,他必須談出足夠有利的條件來,否則他想要的榮華富貴就離他而去了。
任何繁華入了眼,還怎麼忘卻?秦相公站在驛館外,終究是踏進了驛館。
萬一這吳國還有救呢?
劉筈臉上掛着笑容說道:“秦相公,一路車馬勞頓來到了臨安,馬不停蹄的走馬上任,堪稱楷模也。秦相公辛苦了。”
“不辛苦,哪裡有劉使辛苦?一路海舟顛簸來到了臨安。”秦檜趕緊客氣的說道。
劉筈顯然已經知道了秦檜的目的,因爲這不是第一次試探了。
秦檜是第二個,那個杜充已經來過一次了。
目的都是騙自己手中的金國冊封詔書!一**詐的宋人!
他笑着說道:“秦相公來驛館的目的,某盡然知曉,金國的條件是之前說的很清楚,沒有更好的餘地。”
“我劉家要淮南,做淮南留守。金國皇帝要臨安駐兵。這是底線,若是吳國皇帝答應,這金國冊封詔書,就是康王殿下的了。”
劉筈笑的很苦,其實他的父親劉彥宗死後,他就失去了依仗。
在金國看來趙構是和汴京的趙桓,聯手坑了完顏宗望。
所以失了勢的劉筈,就成了那個漂洋過海的人,苦哈哈的來到了臨安。
但是劉筈到了臨安地界之後,發現全然不是金國猜想的那個模樣。
根本不是!
趙構就是個徹頭徹尾的鼠輩!
但是金國給他的條件的底線就是這兩條,淮南留守和臨安駐兵。
金國的這兩個條件,完全是在獅子大開口,金國的皇帝完顏晟,就是用這兩個條件羞辱大宋而已。
所以劉筈的使命是註定無法完成的。
劉筈不是沒有努力過,他送到金國的札子,根本沒有任何回覆,金國還是不信任完顏構,不是,不信任趙構,會做出如此下作的事。
他們認爲,趙構配合汴京坑金人,是符合邏輯的。
劉筈也是親眼見了趙構,才知道這是個徹頭徹尾的鼠輩,趙構的思維邏輯根本不是常人能夠度量的。
而且他在金國的親朋告訴他,金廷已經四處傳聞,他劉筈收了宋朝的賄賂,成了貳臣!
劉筈也壓根不打算完成自己的使命了。
反正他待在臨安,趙構好吃好喝的伺候他,只要他抓着聖旨不鬆手,就能保證自己的安全和享樂。
這就夠了,失了勢的金國貳臣,還想做什麼?
只是秦檜這深夜來訪,是想要自己傳給金國什麼消息嗎?
秦檜小聲的說道:“官家原則上同意了金廷的要求,只是在細節上,能不能打個商量?”
“啊?”劉筈一口茶,險些沒噴到秦檜的臉上!
媽耶!這幫宋人真是太鬼精了!爲了騙自己手中的詔書,連這等蠢話都說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