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桓看着李綱搖頭,說道:“李太宰呀,你就一點不擔心,士美所言之事?諫臺的言官們,能把死的說成活的,你也不怕他們彈劾嗎?”
他問的是什麼,相信李綱一清二楚,就是李綱不害怕別人彈劾他,效仿王莽之舉?
李綱卻一臉淡定的看着官家,笑道:“官家,臣不貪心。”
“好一個不貪心!”趙桓點頭,站起身來,拿着李綱的札子說道:“你不貪心,萬一哪天有人逼你貪心,你當如何?”
“臣覺得,沒人能逼臣如何。”李綱回答的很快,直抒胸臆。
趙桓氣笑了,指着李綱說道:“朕也不行?”
“那得看情況。”李綱瞬間秒慫。
文德殿上傳來了趙桓的大笑之聲,搖搖頭,說道:“不貪心就行,從一而終。”
趙桓結束了對李綱的勸說,其實他和李邦彥一樣,在勸李綱自污。
朝臣們拉幫結派,是必然的現象,趙桓能做的就是不從御上往下丟草葉。
但是權力就擺在那,朝臣們會不自覺的站在一起,爲了更大的權力去爭鬥。
李綱現在得勢,朝臣不敢言,若是哪天李綱失了勢,那豈不是捅了馬蜂窩?
不過李綱的回答極爲機巧,不貪心。
趙桓把持最爲嚴重的就是軍權,連軍事調動、將領任命都是令從中出,不給李綱機會插手。
李綱的不貪心,指的就是不會在軍權上肆意妄爲。
趙桓的第二問,其實更加兇險,問的就是李綱,會不會有被人逼迫的那一天。
其實問的就是李綱會不會和宋太祖趙匡胤一樣,被人趕鴨子上架。
李綱用他獨有的方式回答了這個問題,他覺得他不會被人逼迫。
本來一句口頭的承諾,趙桓爲何信以爲真?
李綱的性格很犟,如果不犟,李綱也不會在八門進京時,冒着生命的危險,爲了維護大宋的江山,留在汴京城裡。
這個人,真的會說到做到!
“行了,不打機鋒了。太上皇之事,太宰別老是掛懷,朕不在意。這豪強安置法,就這樣暫行,有缺漏再補充。”趙桓打開天窗說亮話,說話繞圈比較累。
“謝官家不殺之恩。”李綱鄭重的俯首拜道。
君臣互相信任,是一件很重要的事,李綱深切的感覺到了官家的話是真的,但是他有點想不明白,爲何官家會饒過自己。
李綱針對太上皇辦得這件事,換成任何一個人主,最少都應該是驅逐出京纔對。
趙桓偷偷看了一眼李綱對自己的忠誠度,居然漲了五點!
現在李綱的忠誠度已經到了89點!將近至死不渝的90點了!
“說完正事,我們來說說李宣儀的事吧。”趙桓示意李綱坐下,常朝殿裡可是有椅子可以坐,趴在地上連頭都不敢擡一下的奏對,不是大宋。
李綱一想世家的事,官家不願意說,他也沒法問。
豪強安置官家已經準了,還把李綱效仿王莽的問題,繞着大圈交換了意見,的確只剩下私事了。
“但憑官家決定。”李綱想了想說道。
“這會不耿着脖子說,沒有人能逼臣做事了?”趙桓打趣的說道。
“李師師此人商一道十分精通,若是嫁給你李綱做正妻,我就能封她個五品夫人,主持關於商部官商之事。可惜你李綱不願,那就算了。朕準備讓其嫁到陳家去。”趙桓說完看着李綱,等待李綱的迴應。
李綱一臉茫然的問道:“商道有術?這臣不知道。不過官家若是想用李師師也未嘗不可。”
“哦?”趙桓解釋道:“李師師商道有術是肯定的。只是這女官一事,如何說起?”
李綱想了想說道:“元豐官制改革之後,其實大宋官制,已經全面仿照前唐舊制了,前唐舊制度有女官一職。名爲尚。尚宮、尚儀、尚服、尚食、尚寢、尚功等,還設宮正一名,統稱內學士。”
“官家若是啓用,可用於尚官,於外廷做事,並非不可以。比如宋若昭就是此例。”
宋若昭?
【宋若昭,唐朝女官。爲人練達,歷六帝四十餘年,教導後宮嬪妃,掌管四尤,其在唐憲宗、唐穆宗、唐敬宗三朝時,三帝皆呼爲先生,六宮嬪妃、諸王、公主、駙馬,皆以師禮相待,爲之致敬。進封樑國夫人。】
趙桓看了看資料,尚官的確如李綱所說,女子可以爲官,屬於內廷,但是也可以效力與外廷做事。
感情唐朝女人也能做官啊!
“可是官家,尚官久未啓用,若是啓用,這李宣儀得有過人的才華才行。”李綱提醒了一下官家。
趙桓思忖了一下,說道:“宣李宣儀過來問問就是了。朕也有事想問問她,朕懷疑她做了假賬。”
“一個月三十六萬貫,這觀瀾閣的收入是不是幫着城裡的幫派做賬了!怎麼掙了這麼多錢!”
他不太相信這觀瀾閣有這麼高的收益,趙桓在懷疑,是不是城裡的幫會把幫派中的黑錢,拿到她這裡洗過。
他派人查過兩遍,都是沒什麼問題。
如果真的黑變白,這李師師可是有重罪的。
現在剷除幫派,這種畸形產物,是趙桓執政的根基之一!
李師師若真是在這上面打了歪腦筋,趙桓也不會手下留情。
李師師被傳到文德殿的時候,看着趙桓、李綱和陳沖三人,一臉的惶恐。
她不知道發生了什麼,難道是自己給李綱的龍涎香的事嗎?
“八月十七日,你收納當鋪劉酚五百兩白銀之事,可曾記得?”陳沖拿着一本賬目看着李師師問道,說着他還看了看李綱。
“記得,劉酚當時拿着家傳古字帖《漢宮字集》到觀瀾閣售賣,當日出售,抽五百兩白銀做傭,買家是城西酒樓的冀員外。”李師師應聲回答。
“對。”
“八月二十三日,你收納雁街張員外四十八貫錢,可曾記得?”陳沖繼續發問。
“記得,賣的是《煮茶對弈圖》,買家好像是鳳陽街的邱員外吧。他們家裡世代經營陳醋,風評極好。”李師師一頭霧水的繼續回答着。
“對。”
“七月二十五日,你……”
這種奏對持續了整整半個時辰,在趙桓的示意下,陳沖停下了發問。
“官家每筆賬目都對的上。”陳沖小心的說道。
而李綱也點了點頭。
事實上,李師師的賬目,李綱查過,涉及到太上皇的事,他李綱怎麼敢不小心?
這些買家賣家的身份,幾乎和錢莊和幫派毫無關聯。
在董承案和劉建案中,李綱手裡掌握着大量的城中幫會的資料。
只有少數幾家疑似牽連不清,但也和觀瀾閣的交易無關。
這樣一看,李師師果然是生財有道啊!
趙桓喝了一口茶,問道:“你倒是好記性啊,每一筆賬都記得清清楚楚,不僅如此,城中這麼多與幫會有關的員外,你居然一個都沒接待。”
李師師站的周正的說道:“臣妾煙柳巷出身,接觸到的人三教九流都有。官家的除惡乃是義舉,臣妾雖然是個弱女子但還是知道輕重。”
“至於記賬,給宮裡辦事,不小心些,出了岔子,臣妾擔待不起。”
李師師在問了幾筆交易之後,就知道官家在問什麼,反而站直了身子。
不做虧心事,不怕鬼敲門。
自己也就想要個李綱的孩子自保,其他的爛事,她沒做過,自然不怕。
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爲。
之前趙桓已經命皇城司查驗了一遍,而李綱也查驗過,趙桓其實已經信了李師師沒有問題,做的正經買賣。
今天叫上殿,只是最後確認一下而已。既然李師師每筆賬都記得,說明真的用心在經營觀瀾閣。
“說說你那個入門費的事,你是怎麼想到這種方式盈利的?”趙桓非常好奇的問道。
辦會員卡這種事,難不成在大宋就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