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天德州的城池外圍有一個狹小的谷口,而這個谷口,就是所有天德州金人們突圍的方向。
這個谷口,總共不到百丈的距離,輕騎一個衝刺,須臾之間,足以衝出小小的谷口,逃出生天。
可就是三百丈的距離,就是金人的催命符。
他們無法衝過這谷口,因爲谷口的兩側,就是岳飛軍卒的蒺藜炮陣,鑲嵌在整個山谷的兩側,有無數的戰車擋在炮陣之前。
完顏希尹和完顏昱將所有的金人聚集在一起,再不突圍,就沒有任何辦法突圍了。
他們的糧草已經不多了。
金人將所有的馬具全部丟棄毀掉之後,坐在了馬匹之上,他們握着手中的長戟,隨時準備衝向谷口。
完顏希尹想說些什麼,可是看着金國的勇士們,目不轉睛的盯着前方,最後嘆氣的沒有說什麼站前鼓動的話。
所有人都知道,現在到了最後的時刻。
所有的金人士卒,看到了完顏希尹高高舉起的旗子,他們緊緊的握住了手中的長槍,夾在右手肘和右肋之間。
他們知道憑藉着戰馬的速度和慣性,可以衝破一切的阻礙。
當然那還過去,他們無法衝破那蒺藜炮組成的沖天火牆。
而在火牆後面,還有岳飛的精騎在等在谷口方向,隨時迎接衝出谷口的金兵。
騎兵隨着完顏希尹的旗子落下開始了衝鋒,將近五萬騎兵的衝鋒,攜帶着毀天滅地,足以讓天地變色的氣勢,向着谷口衝鋒而去。
煙塵和馬蹄聲在整個天地間不斷的迴盪着。
炮聲跟着響起,一顆顆藥包在空中不斷的翻轉,落在了谷內和坡前,而岳飛帶着車陣釘在了最後的地方。
硝煙的味道,在空氣中不斷的瀰漫着,像極了汴京城,放煙花時的味道,還有無數的烤肉的味道從谷內緩緩的飄蕩而出。
血霧、殘肢混合在硝煙中,不斷的炸裂開來,將硝煙染成了一層層的血紅。
即使如此,蒺藜炮依舊在瘋狂的宣泄着火力,轟隆隆的響聲伴隨着雄鷹和禿鷲的嘶鳴,在天地間迴盪,掩蓋住了馬蹄的聲音。
一個金人的騎兵從瀰漫的硝煙中衝了出來,他的左手已經被蒺藜炮的藥包炸掉了一半。
他右手依舊端着長槍,神色慌張而驚懼,他閉着眼睛衝向了決勝車陣,撞在了車首上的鐵刺之上,人翻進了車陣之中。
一名河間軍卒利索的抽出了環首刀,刺進了軍卒的頓項之內,結束了他罪惡的一生。
這是一次審判,帶着雲中路、河東路、燕京路、河北兩路無法閤眼的冤魂的審判。
越來越多的騎兵衝出了硝煙,三個、五個、十個……
他們絕望的哀嚎着,因爲決勝戰車的車陣已經開始了宣泄自己的火力,帶着銀光的一槍三劍箭,劃過了空氣,帶着尖嘯聲,將金人斬於馬下。
穿過了金人的身體,狠狠的釘在了谷口的岩石之上。
劉經在拼命指揮着車陣填充弓弩,衝出的谷口的金人騎兵,越來越多,擠滿了整個谷口。
哀兵必勝的兵家聖言,彷彿在這一瞬間應驗了一樣,金人的騎兵還是衝到了決勝車陣之前,用屍體鋪出了一條血路,開始向外衝鋒而去。
岳飛帶着騎兵隊,靜靜的看着這一幕,決勝車陣又不是僅僅的遠戰,同樣有勾槍隊。
經過一段時間的阻攔,岳飛讓傳令兵,敲響了鉦,鳴金的聲音在谷口響起,決勝車陣緩緩的打開了一個口子。
殘存的金兵看到這個口子面色大喜的衝向了這個方向,而傅選在得到了岳飛的首肯之後,高高的舉起了手中的旗幟。
大宋的騎兵們早已經人馬具甲,等待這一刻很久了。
“戰!戰必勝之!”岳飛高聲呼和了一聲,身邊的軍卒跟着喊了起來,喊聲越來越大,也變得越來越整齊。
“戰!戰必勝之!”
大宋軍卒們的喊聲震天,他們高高的舉起了手中的長槍,等待着旗幟揮下的那一刻。
岳飛勒住馬匹,向着傅選點了點頭,傅選將高高舉起的旗幟,猛的揮下!
兩個萬人隊,端平手中長槍,開始慢步向前移動,由慢步變成了快步,由快步變成了奔跑,衝鋒的氣勢越積越足。
岳飛將瀝泉槍端在手中,這種兩軍對衝,尤其是己方是重裝騎兵的時候,端穩手中長槍,是衝鋒路上唯一要做的事。
衝刺開始之後,岳飛的鋒矢陣,狠狠的砸向了剛剛衝出車陣,還沒有喘一口氣的金人騎兵。
金人騎兵看着大宋騎兵踩踏出升騰的煙塵,眼神中全是絕望。
這是他們的戰術,打亂敵人的陣型後,派出重騎兵一錘定音,這是他們金人的絕活,但是現在輪到了大宋軍卒去使用。
顯然岳飛學的很紮實,並且用的也很熟練。
重騎兵像一柄巨大的錘頭一樣,狠狠的將金人整個砸了回去!
並且繼續向前方衝鋒直到快到谷口的時候才慢慢停下。
岳飛翻身下馬,在谷口靜靜的等待着。
直到硝煙散去的時候,再沒有了金人從谷口衝出。
五萬金人精銳,喪命於天德州城下。
岳飛坐在蒺藜炮陣中,看着夕陽西下,這一陣,打了將近四個時辰之久,金人始終無法突破這小小的谷口,最後全部喪命於此。
士兵們在昏黃的夕陽中,慢慢的打掃着戰場,將沒有嚥氣的金人補刀,將射出去的黃花梨一槍三劍箭收回,將敵人的甲冑收攏好,等待着分配。再將一具具屍體堆在谷口,堆成了京觀,蓋上了封土,防止瘟疫。
岳飛待在夕陽裡,看着這修羅一樣的戰場,默不出聲。
“嶽校尉!一戰!五萬精騎!回到燕京至少是一個將軍銜!”孫翊將一壺馬奶酒扔到了岳飛的懷裡。
岳飛依舊沉默不語的看着戰場。
孫翊的手在岳飛的眼前晃盪着,問道:“嶽校尉?想什麼呢?”
岳飛扯着嘴角笑了笑說道:“沒什麼。我想起來我小時候,父親和母親的爭執,母親想讓我當個讀書人,父親想讓我當個武人,兩個人起了爭執,最後就又是讓我讀書,又是讓我習武。”
“結果弄的家裡窮的叮噹響。”
“結果父親死後,母親在我背上刻字,非要把我攆出來當兵。真的是,世事莫測啊。”
孫翊點了點頭,盤腿坐在岳飛的身旁,說道:“可不是,去年的這個時候,我從朔州逃了。被金兵攆着屁股跑。現在他們躺下了,咱們坐在這喝酒。”
“打仗哪有不死人的。不過死的不是我們。”岳飛笑着將酒壺和孫翊的酒壺碰了一下,猛的灌了一口。
岳飛略帶懊惱的說道:“我剛纔其實在想,如果可以在谷的兩端炸下來石塊,壘成一道石牆。”
“這樣的話,金人就會被徹底堵在天德州城裡,直接餓死。這次死傷數千人,是我指揮上出了一些問題。”
孫翊搖了搖頭說道:“已經打的很好了。如果真的把谷口堵住,完顏希尹可能會向西夏方向逃竄,到時候更難攔得住他們。”
“再說了這麼短的時間,能把這些傢伙裝好已經很費時間了,藥包也不是那麼充足,這樣挺好。”
岳飛點了點頭,看着一地的蒺藜炮的炮膛,搖了搖頭,這炮的威力,還是弱了點。
至於自己是否造下了殺孽?
當兵的,本不就是幹這個的嗎?
“完顏希尹和完顏昱的跪像,也可以立在種少保的墳前了。”岳飛說道,站起身來。
是時候,讓官家移駕大同府和勾玉山了。
趙桓收到軍報的時候,砸了咂嘴,自己沒有看到那個場面,自己的臣子們也拒絕自己看到哪種血腥的場面,他們總是害怕官家動了惻隱之心。
不過岳飛的指揮,配上蒺藜炮,威力果然不是一加一等於二那麼簡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