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相公啊,這婚禮是不是不辦爲妙?”趙桓看着宇文虛中,有些惆悵的說道。
大宋百姓有吃有穿了,也富裕起來了。
趙桓沿路走來,甚至能看到田裡勞作的百姓,穿上了新的衣衫。
而且燕京城裡的百姓,臉上的茶色已經幾乎看不到了。
但是大宋的國帑空了,不是賺得少了,而是花的多了,幾個修路的大項目砸下去,那點國帑,跟流水一樣,嘩啦啦的就沒了。
內帑被鐵公雞趙英把着關,大宋戰事頻繁,總歸能省就省點。
趙桓本着節約的想法去處理此事,顯然宇文虛中不這麼認爲。
宇文虛中說道:“官家,天子納妃那是頭等大事,之前的朱貴妃時候,官家尚是太子,就草草了事。而後張婕妤入宮也是匆忙,此時官家納妃,國泰民安之時,邊事雖有攻伐,但是不影響官家辦喜事。”
“再說了,這是官家在燕京辦,若是辦的不好,不的不敞亮,臣也要遭彈劾的。”
趙桓深深的吸了一口氣,說道:“那就辦吧,資出內帑吧。”
趙英俯首說道:“那必然是資出內帑,臣支了三百萬枚大宋銀元!專門督辦此事!官家放心,一定是辦得風風光光!辦得體體面面!盡顯我大宋皇室之威嚴。”
三百萬兩?!趙桓沉默……
明朝嘉靖皇帝,爲了從戶部弄兩百萬兩銀子跟朝臣打了一年的嘴炮,最後就到手二十萬兩。
崇禎更是爲了四十萬兩銀子,掛到了歪脖樹上。
雖然這三百萬枚大宋銀元只有七成是白銀,剩下的都是鐵錫,但也是二百一十萬兩白銀啊!
趙英你飄了啊!
不過趙桓多少理解了,爲何趙英作爲內侍省都知,死活不願意削減內帑。
趙桓總覺得他的步調,不跟着自己一起走。現在想想,內帑這個東西,有時候,真的很有必要。
真的急用錢的時候,跟朝臣扯皮,不是自掘墳墓?
趙桓想了想說道:“是不是花費太大了,這三百萬銀元,若是給了市舶司,能起十艘萬料大船了,太多了太多了,辦可以辦,但是得節約。能省點錢就省點吧。”
“就一個婚禮,人都到了燕京城了,花費這麼多,太浪費了。十艘萬料大船啊,能從倭國搶…不是,運多少白銀回來啊。不妥,不妥!”
趙英看了眼宇文虛中,說道:“那官家,這是準備好的三種方案的札子,官家選一個?”
趙桓打開札子一看,才知道了這三百萬銀元,是怎麼花出去的。
其實婚禮整個過程就花費了不到十萬銀元,剩下的錢,主要是起了個宮室。
趙桓找了半天,從袖子裡,把去年工部呈上來,給朱璉造的大宮室的札子,找了出來。
發現趙英的這張圖裡宮室的規制,比朱璉宮室的規制還要高一些……
“趙都知啊,你呀你。”趙桓選了個最便宜的第三個方案,就是簡單的十萬銀元的婚禮。
趙桓將手中的札子遞給了趙英,說道:“剩下的錢,送到市舶司去,朕要在明年的今天,看到十艘萬料大船。”
其實宇文虛中彆着勁,非要辦這個婚禮的原因非常非常簡單,繞來繞去還是子嗣的問題。
宇文虛中是覺得宮裡需要衝喜,沒大肆操辦婚禮慶典,得罪了月老。
趙英覺得是風水不對……
所以趙英就準備藉着納妃,大興土木,搞個新宮室出來,燕京行在的面積不小,都是金磚地鋪在地上,光禿禿的幾個大殿,實在是有損皇室威嚴。
換換風水,說不得會瓜熟蒂落呢?
這些大臣迷信起來,讓趙桓都覺得匪夷所思……
工部去年連續的幾道札子也被趙桓翻了出來,他看了半天,終於意識到了一些不對勁的地方。
趙桓拍着札子思考了半天,也沒琢磨不出爲何來。
宇文虛中被官家拍札子的聲音,拍的快要睡着了,春日暖洋洋,還很節奏感,讓他有些疲懶。
趙桓的札子猛地一停,說道:“宇文相公,文德殿沒外人,有話你就直說,爲何你們就一直架着朕呢?”
‘架着朕’這三個字,宇文虛中品了很久,他自然知道官家在說什麼。
李綱在汴京,就是這麼做的,壓着下面不停的加固皇權。
恨不得喊出【受命於天既壽永昌】這八個字來,來證明皇帝神聖不可侵犯,是代替天道管理人間。
到了宇文虛中這裡,也是爲了皇帝的臉面費盡了心思,金磚鋪滿地,奢華嗎?
奢華啊!
但是宇文虛中依然覺得不夠,還要繼續加強君權,逮到機會就幹這事。
宇文虛中眯着眼,依舊懶洋洋的說道:“臣呢,也是有私心。”
“官家,燕京、汴京兩京到底定都在哪裡,是眼下最重要的一個問題。”
“官家可能不知道,可是民間早就吵吵瘋了。”
“臣就想着把官家裡裡外外照顧舒坦了,這燕京做京都的事,就穩了。”
“要是能定都燕京,那不得了啊!燕京路瞬間就重要起來了。臣怎麼敢不盡心呢?”
趙桓點點頭,說道:“原來是打的這個主意啊。你說的這個私心,說到底還是燕京路的私心,也是公心了。”
“但是朕問的不是這個,你知道朕問的什麼。”
趙桓顯然看出來了宇文虛中在跟自己打機鋒,說一半留一半。
宇文虛中看糊弄不過去,左右看了看,探頭探腦的招呼趙英,弄了筆墨紙硯的小案几,寫了幾個字,說道:“官家,這臣不能明說。就給官家寫寫吧。”
宇文虛中龍飛鳳舞的寫了幾個字,就讓趙英遞給了趙桓。
趙桓嗤笑了一聲,說道:“搞得神神秘秘的,陸宰又不在燕京,他又不會記,說就是了。”
不過他看到這幾個字,也知道宇文虛中爲何不願意說明白了。
其實很簡單的幾個字。
【太、真、仁、英、神、哲、徽。】
趙桓當然知道這宇文虛中到底在寫什麼,大概就是太宗系皇帝的廟號。
趙佶雖然還沒有死,但是他退位了。
一應的祭祀用的各種東西,都準備周全了,就等着,趙佶哪天去了,送太廟裡報備了。
其實宇文虛中一語中的,大宋好不容易出了個靠譜點的皇帝來,還不好好護着點,舉高高。
盼了多久了?大宋從百姓到朝臣,盼了一百多年了。
趙桓有些恍惚。
他才發現,自己的目光其實也多少有點看不上宋朝的皇帝。
他的目光,都是集中在漢高祖劉邦、漢武帝劉徹、唐太宗文皇帝李世民、宋太祖趙匡胤、明太祖朱元璋、明成祖朱棣身上。
這些人都是在歷史長河裡留下赫赫威名之人,他總是不自覺的拿自己和這些人比較,這比較來,比較去,他就覺得自己乾的差,配不上明君二字。
但是顯然不管是李綱還是宇文虛中這些朝臣,他們看得是大宋皇帝的歷朝歷代的先帝……
這麼一比較,自己好像真的做了不少的事。
這麼一想,就理解通了。
以奉聖州軍堡羣和東勝衛爲例,燕山大同防務部署的種種操作。
那是明朝朱元璋和朱棣兩父子,帶着人在草原砸場子十數次,和當時雖然已經半殘廢,但依舊實力強大的蒙古,互相錘了近半個世紀,錘出來的戰略要點。
趙桓直接剽竊,開局就點了奉聖州軍堡羣和東勝衛兩處關鍵位置。
東勝衛建成,在岳飛的執行下,還順便把河套和天德州給站了。
這一套組合拳,在朝臣們中的眼中,除了雙擊666,大概就只剩下臥槽了。
不是他們沒文化,實在是戰事進展順利到,大宋朝臣都有些不習慣。
所以軍備軍事上的事,大宋朝臣從來不多逼逼,你皇帝愛怎麼玩怎麼玩。
偶爾就是岳飛和官家能過兩招,其他人壓根連吭都不吭。
宇文虛中一席話,終於讓趙桓明白了,自己爲何和心腹大臣的路,也有些不同。
趙桓本身並不強,戰術戰略戰備攻防線建設通通都是抄的。
他本身就不是自己一個人在戰鬥,除了大宋百姓軍卒以外,還有後世無數用鮮血試出來的經驗。
比如岳飛都歎爲觀止,一直用到現在都沒改過的三才陣。
趙桓看着宇文虛中說道:“朕去見見劉才人吧。都說好看,難不成還能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宮粉黛無顏色不成?”
趙桓來到驛站的時候,就看到了批紅掛彩的驛站,已經專門騰出了地方,四處都是火紅的顏色,好不喜慶。
趙桓走到了驛站的時候,就聽到了一陣悠揚的琵琶聲傳來,彈的曲子,趙桓聽不出來什麼,就覺得蠻好聽的。
他走上樓的時候,看到了一個倩影,在春風吹動的白色帷幕裡,彈奏着手中的琵琶。
“你就是劉婉?彈得挺好聽的。”趙桓坐在圓桌上,笑着問道。
這整的氛圍仙氣盎然,不知道的還以爲仙女下凡了呢。
琵琶聲應聲而斷,劉婉秀髮在風中甩動,她驚訝的回頭看了一眼坐在圓桌上的大宋皇帝。
趙桓倒了口水,壓了壓驚,糟糕,是心動的感覺!
他其實以前最不能相信的就是那句詩詞。
春宵苦短日高起,從此君王不早朝。
皇帝,君王這種生物,最大的戀人絕對不會是女人,而是權力,怎麼會爲了美色而耽誤權力?
但是這一刻,趙桓信了……
在恍惚間,他仿若看到了褒姒、妲己、馮小憐、楊貴妃等等,一大堆美色誤國的女人,在劉婉身後徘徊。
這要是成了婚,還能下得了牀?
趙桓不住的打了一個寒戰。
“見過官家,官家安泰。”劉婉也是臉上掛着紅潤說道:“小女子也是聲色娛人罷了,算不得什麼本事。素問官家英武,一見面果然和傳聞中一樣俊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