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參見官家,官家安泰。”岳飛和韓世忠一起來到了行轅裡,看到了磕葡萄的官家,和在旁邊不停扇扇子的趙英。
趙桓笑着說道:“兩位將軍這面露難色,是怕朕跟你們添麻煩嗎?”
岳飛和韓世忠那裡敢接這等話?
趙桓哈哈大笑了起來,說道:“兩位稍安勿躁。讓二位來,朕不是讓你們來擺平戎萬全大陣的。”
平戎萬全大陣,自然是趙光義玩出的花活,平戎萬全大陣共計三個大方陣,四個小方陣。
這個平戎萬全大陣,的確符合他的名字,擺一次就需要十四萬人!不管是人員配置,還是武器搭配,光從推演上看,那都是一等一的萬全大陣!
但是不算四個小方陣,就三個大方針就需要十七裡左右的寬度。
就算是擺好了,大宋的敵人,不管是西夏,還是遼國,亦或者是現在的金人,都是以騎兵爲主的方陣。
你搭好了舞臺,能請得到送死的演員嗎?
趙桓笑着說道:“此次叫你們二位來,是有要事相商,這事還要從種少保在的時候說起。當初和種少保定下了四老制度,各軍卒退役之後,歸田之後充作縣尉,爲首者都是鄉老、縣老了。”
“朕打算仿照東漢時候的國老,在鄉、縣、州、府上再加一級。”
趙桓這個東漢,說的就是劉秀建立的那個東漢。
正經記載東漢歷史的史書,名叫《後漢書》,乃是南北朝時期的范曄編撰。
本來大家都叫劉秀的那個漢朝叫後漢,結果五代十國的時候,出現了一個後漢政權。
這倆後漢,一個封狼居胥,燕然勒功,一個卻只佔據了大部分的華東平原和隴內,實在是相差甚大。
最後爲了區分,就把劉秀的漢朝叫做了東漢。
“國老?”岳飛皺着眉頭說道:“這事不是應該問問李太宰,再行決定?”
“俺們又不懂這些。”韓世忠同樣點了點頭,在他心目中,什麼將軍是好將軍?
就是不停打勝仗的將軍就是好將軍。
至於什麼老之類的東西,對他來說,戰場纔是將軍的歸宿。
“我朝自建立至今已經一百六十餘年,多有戾氣,不正之風大肆其道,尤其是這重文輕武之症,儼然已經到了病入膏肓之際。”趙桓嘆氣的說道。
眼下,大宋皇帝一力主戰,甚至自己都跑到前線了!
後面還有人不停的試探。
朱伯材被逼的告老,山海關軍糧突然斷了十幾天,都是試探!
趙桓面色嚴肅的說道:“朕登基以來,得幸有種少保輔佐,有諸位將領披堅執銳,有我大宋軍卒浴血奮戰,方能吞狼驅虎,有今日之局面,朕此舉,意圖改變這種風氣。”
趁着大勝,改變大宋最深的隱疾,就是趙桓想做的事。
但是此舉勢必要引起極大的朝堂震動,想要糾正這種風氣,和一百六十年來形成的習慣,難上加難。
他需要支持,而大宋的政治局勢裡,他最大的助力就是軍卒。
“那官家想做啥,誰敢放…放肆?!”韓世忠疑惑的說道,不過他很快就意識到了,官家的難處。
官家是皇帝,眼下藉着金人南下之事,把全國的力量整合在了一起,但是這朝廷依舊不是鐵板一塊。
大宋的聰明人有的是,一百六十年來,多少在歷史的長河留下了璀璨印記的世才,都想在這上面動腦筋。
從范仲淹,到王安石,再到章惇,有一個算一個,都是個頂個的強人。
他們不知道大宋的問題嗎?
知道。
他們不想改變這個問題嗎?
想。
但是到最後,都以失敗告終,並且每一次的糾正,都會引來巨大的反彈,導致這種風氣愈演愈烈,到現在儼然變成了政治正確。
岳飛看着凝重的官家,說道:“此事,怕是棘手,還是從長計議爲好。眼下的局勢還是不錯的。”
對於國門之外的敵人,比如金人,岳飛絲毫不畏懼,那是異族,誰跳砍誰就是。
但是對於國門之內的敵人,他更喜歡的是交通,通過溝通來達成共識。
趙鼎就是一個例子。
在原來的歷史線裡,趙鼎是一箇中立議和的人,但是岳飛和他的關係非常好,目的就是不希望伐金收復失地的時候,後方有人掣肘。
也因爲兩人的私交甚好,紹興十一年岳飛被害,趙鼎也被貶出了臨安行在。
“眼下的局勢是不錯,但是我們總得未雨綢繆。”趙桓敲着案牘,看着兩位將軍,說道:“本來就是個打算,容朕再想想吧。你們先下去,繼續伐金之事。”
“讓朕好好琢磨琢磨。”
“末將告退。”岳飛拉住了還想說話的韓世忠,離開了行轅。
韓世忠莫名其妙的走出了行轅,看着岳飛不解的說道:“官家這是在爲我們軍卒謀福,我們爲什麼不能明明白白的支持呢?”
岳飛看了眼韓世忠,對於這種事,韓世忠的性子,就是莽到底,誰跟自己不對付,就幹架到底。
這種行爲方式,岳飛不敢說是對是錯,他在這方面也不是很熟悉。
岳飛笑着說道:“官家曾經傳下過一本軍事集。你看過的那本署名湖南人的書,還記得嗎?裡面有一句話,就是軍隊不能有自己的想法。”
韓世忠點頭說道:“軍隊有自己的想法,就會變的山頭林立,就會內鬥憑白消耗。我記得。”
“所以我們不能有想法呀。”岳飛搖頭說道。
韓世忠嗤之以鼻的說道:“打仗我服你,是真的猛,但是他們都明目張膽的欺負到我們頭上了,我們難道還束手就擒,坐以待斃不成?”
“想要老子的腦袋,先問問老子手裡的槍答應不答應!”
“哪有這樣。”岳飛笑着說道,拉着韓世忠回到了中軍大帳,繼續忙活攻城之事。
趙桓坐在躺椅上,突然說道:“別扇了。”
趙英的手一聽,官家這是有些煩躁了,他聽話的收起了蒲扇,身子一縮,發動了隱身術,就退到了陰影處,讓官家自己琢磨去了。
趙桓自己晃着搖椅,他能夠理解岳飛在這件事上的選擇,他的性子就是這樣,從來不把國內的人當做敵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