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澤略微有些嘆氣,鷹嘴兜鍪製作不宜,大宋的產量有限,這次宗澤過來鄂州,已經把荊湖兩路所有的軍器監都調動起來,才趕製出來不到千套。
而這千套鷹兜鍪大約有七百餘副,都交給了由王善率領的御醫院的方士。
只有少部分的分給了需要擡病患屍首的軍卒。
“還記得當初你那些造反時候喊的口號嗎?濟世救民,委屈一下,來自汴京軍器監的補給就快到了,畢竟從汴京到荊湖南路有馳道可以走。這種物資緊缺的現象,大概還要持續一段時間。”宗澤略帶幾分無奈的說道。
“爲什麼把他留在這裡?”楊幺一臉憤慨的說道。
是宗澤上書將趙承佑留在了鄂州,但是眼下的局勢,尤其是趙承佑的所做作爲,看起來好處不大。
宗澤笑着說道:“貓在抓到耗子之之後,都會不停的戲弄耗子,放了再抓,抓了再放,直到這隻耗子瘋掉,精力耗盡,暫且讓他張狂就是。”
“他越是張狂,到時候死的就愈發的難看。”
“王善呢?還在御醫院新建的醫廬嗎?”宗澤將此事止住,且待風雨再肆虐一番。
楊幺點頭,這些大人物們操心的事,他自己看不懂宗澤的謀劃,但是他歸降之後,學會的第一條軍紀就是服從命令。他點頭說道:“是,王靈官已經在那裡待了七天有餘了,宗少卿要去嗎?那我這就去給少卿找點鷹嘴兜鍪去。”
等到宗澤趕到新建成的醫廬的時候,看到了乾淨而整齊的一間間的小隔間,倒是算得上雅緻。輕症都待在徵用的民舍之中,而重症都在這新建成的醫廬之中。
宗澤路過御醫院醫者們待過的地方,看到了房間的椅子上,躺着幾個醫者,連兜鍪都沒脫下,靠着椅子就睡了。
“苦了他們了,條件有限呀。”宗澤指着這幾名醫者無奈的說道。
楊幺略帶幾分嘆氣:“人手不夠,都是兩班倒,沒日沒夜的忙,他們都累壞了。”
等到宗澤找到王善的時候,看到了王善帶着鷹嘴兜鍪,正聚精會神的通過存目鏡仔細的觀察着一塊透明玻璃。
“怎麼樣了?你這醫廬有什麼困難的地方嗎?”宗澤也未進王善這間房舍,待在外面喊着。
王善是一個很有脾氣的人,宗澤當初就曾經因爲沒經過同意進了王善的私室,王善大發雷霆。
用他的話說,那私室中,四處都是小須彌蟲,稍有不慎就會死無葬身之地,他讓旁人進那纔是害了人。
這私室王善取名毒室。
至於小須彌蟲到底是什麼,宗澤老眼昏花已經看不大清楚了,但是不妨礙他知道王善是爲了他好。
王善走出私室之前,在單獨的隔間裡脫下了自己身上的牛皮甲和鷹嘴兜鍪,又進了另外一間房,脫下了裡面的外衣,在水池附近反覆把手洗乾淨,通過厚重的門簾來到了另外一處隔間,套上新的兜鍪之後,纔算是徹底走出了私室。
“進你這私室,比面聖還麻煩,這一共走了幾道門呀。”宗澤笑着說道。
王善回頭看了一眼自己的私室,摸着頭回答着:“也就是事從權宜,要是按我說,走十道門差不多,再在裡面按個沐浴間,才能放心。”
“這次主要是瘧疾水疫,只要做好防蚊蟲就是了,不被蚊蟲叮咬,一般都沒事,若是木疾,那怕是隻能封城,生死在天了。”
宗澤點頭,說道:“我過來看看,你有什麼需要的物資都跟我說下,我這兩天給官家上札子,不過幾天就運到了。”
“還是過去那幾樣,官家那什麼面罩很好用,多送來點。若說麻煩事還真有一樁。”王善面露難色的說道。
“哦?怎麼了?”宗澤疑惑的問道。
王善看了楊幺一眼說道:“宗少卿,那趙承佑自己批了不少條子,讓醫廬收治一些病患,可是那些都是病患,全都是輕症,在家裡塗點花露水就好了。”
“更有些壓根就不是水疫,病的五花八門,連痢疾都有,前兩天還送來個孕婦!非要擠到我這重症醫廬來。這不是添亂嗎?”
“我跟他送人來的家僕好說歹說,送到我這裡來,更容易惹到瘟疫,他們還吵吵什麼,醫廬不是治病的地方嗎?怎麼痢疾就不能收治了?”
“我有個徒弟氣性比較大,三言兩語跟他們吵吵起來,就被他們家僕給打了,現在還下不了牀。”
“也不是說我心疼我這徒弟,教徒無方,師之罪矣,但是現在他被打的頭破血流,不僅不能看病,還要有人給他看病,太耽誤事。”
宗澤腳步一頓,說道:“我知道了,楊幺,你再從荊湖北路擠出五百人,放在醫廬,省的趙承佑鬧事。”
“膽敢有人在醫廬鬧事者,軍法處置。”
“那是你徒弟,你就一點不心疼他被打了,居然還說什麼他耽誤事。真是怪人,走去看看。”宗澤十分無奈的看着王善。
這王善說的話,並非在用話擠宗澤,讓他想辦法。
而是王善真的不心疼他自己的徒弟。
據宗澤所知,和王善一樣的脾氣的還有一個人,那就是岳飛。
岳飛對自己的弟弟嶽翻,可是動則打罵,被楊再興砍成重傷的時候,嶽翻還被岳飛大罵學藝不精。
當宗澤走到那徒弟的病舍的時候,才意識到王善真的是無情。
這徒弟哪裡是被打的頭破血流那麼簡單,宗澤壓根就沒見不到人,只看到了一隻蠶。
這徒弟整個人,都被棉布裹得嚴嚴的,甚至還能看到不少沁出的血來。
“我剛纔問過了,中了十幾刀,人差點沒了,現在還在昏睡,能不能醒過來,得看他自己造化。”楊幺小聲的在宗澤耳邊小聲的說道。
“胡鬧!”
宗澤用力的拍了一下窗臺,憤怒的說道:“楊幺,就地取材,製作投石機等重器!徵收荊湖北路所有軍器監,生產弓弩箭矢!若再發生這種事端,咱們也不救疫了,先給他鄂州府看看病!”
宗澤寫了道札子,將自己這邊的所有見聞,都寫在了札子上。
趙桓看完連連搖頭,他趙承佑的確是宗親,可惜趙桓他自己,不是他們老趙家的人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