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程和耶律斜再次出發向着黃龍府那個小城而去,只不過隨着深入,劉程和耶律斜終於看不到百步一具屍體的慘狀。
他們看到了焚燬的村落,看到了無人耕種都是狍子和野兔的農田,看到了一片淒涼,但是他們居然看到了一絲秩序。
尤其是在他們看到了無數新立的墳墓的時候,他們才終於嗅到了這絲秩序真切的在黃龍府存在。
距離黃龍府二十餘里的地方,在已經能夠遠望到黃龍府的地界,他們發現了伸向天空的高杆,而那些高杆上,插着一具具屍首,走近之後,劉程和耶律斜才確認那些都是金人的屍首。
“你們是什麼人?!”一聲暴喝突然出現,一名漢兒手持一把反曲弓,滿月張弓隨時要射出弓箭的模樣,而另外一名騎卒飛奔回到了黃龍府報信。
劉程翻身下馬,帶着驚喜笑着說道:“我們以爲黃龍府已經是一片死地,以爲這裡是一片淒涼,以爲會是滿是屍首,但是看到還有巡邏的戍衛,真乃是大宋皇帝保佑,慶幸你們還有秩序。”
“放下弓箭,這是五層牛皮甲,你手中的弓箭射不穿此物,除非你能夠將黃龍府的牀子弩推出來。”
漢兒手中弓箭猛地射出,紮在了劉程的身前,說道:“廢話咋那麼多!你們是什麼人?!”
耶律斜哈哈大笑的說道:“皇城司敢戰作第七敢戰隊隊正,耶律斜。”
“大宋的人?”漢兒終於將手中的弓箭放下,心有慼慼的說道:“是嶽將軍要來了嗎?黃龍府已經失去了秩序,金人已經放棄了黃龍府,我們把所有駐守在黃龍府的金人點了天燈,求求你讓嶽將軍趕緊進軍吧,每耽誤一天,就會死更多的人。”
“我們沒有任何應對這看不見的敵人的經驗,它們如同厲鬼一樣,悄無聲息的奪走了所有人的性命。”
漢兒說着說着就有些泣不成聲,這段時間他見到了太多的生離死別,見識了太多的死亡,已經麻木到了看到有人死去覺得理所應當的地步。
但是突然聽到是宋人來到了黃龍府的時候,他猛地萌生出了希冀!仿若是穿過一條幽深的洞穴,突然看到了洞口的光亮一般。
“負責黃龍府秩序的是什麼人?”劉程和所有契丹人一樣,都有說排比的習慣,這也是契丹人的陋習,他已經很注意,但是偶爾還會犯這種毛病。
漢兒擦拭了眼淚說道:“是一些黃龍府的社團,還有一些和社團聯繫的流匪。我們以爲瘟疫來了有利可圖,就趁機進入黃龍府想要打劫,結果才發現疫情有些兇殘,龍首們清理了金人之後,只能代行牧守之責。”
劉程很快就見到了黃龍府的這批社團龍首,他們都是社團和流匪,只能夠勉強維持秩序,將死人運出城外埋葬,但是他們無法阻止瘟神拿走一個又一個生命。
“尊貴的天使,請大宋皇帝收了神通吧,黃龍府的百姓已經得到了應該的教訓,我們真的知道錯了。”
“我們已經將所有的金人都插在了高杆之上,希望大宋皇帝在天上巡視時能夠看到我們懺悔的誠意。”常林瑟瑟發抖的趴在地上,他是所有社團龍首推出的代表人。
聽說到大宋天使行至黃龍府,驚喜過望之後就是忐忑不安。
劉程和耶律斜互相看了一眼,從鷹嘴兜鍪的護目鏡後,他們看到了彼此的無奈,感情殺死金人的目的,是向大宋皇帝獻祭??
這是什麼奇怪的邏輯?
大宋皇帝是閻羅轉世的傳聞,他們當然聽說過,當然他們一直當那是玩笑話,是金人污名化大宋皇帝的行徑,但是這種污名化在這種時候,居然有了奇怪的作用。
“咳咳,這是瘟疫,這不是天威。”劉程糾正了常林的說辭,哪怕他知道此時承認大宋皇帝的天威,更有利於黃龍府歸宋的進程,但是哪怕是在萬里之遙,他也不願污名大宋皇帝。
在他心裡,大宋皇帝的名譽,比任何城池的歸屬都要重要數分。
常林仔細想了想,最終還是搖頭說道:“天使說什麼就是什麼吧,我們都是粗人,不懂這些道理,還請天使告訴我們應該怎麼做,才能阻止瘟疫奪走性命。”
劉程當然知道宗澤撲滅鄂州水疫的時候,官家喊出的口號是人定勝天。但是顯然跟這些龍首們講這種口號,完全沒有任何作用。
劉程有些無奈的說道:“減少任何不必要的出行,所有人待在家中,若是死了人之後,務必將屍首焚燬,將所有的病患集中治療,當然這鼠疫,哪怕是大宋的胡神醫都束手無策,染病就是死亡。”
“熬製草木灰,灑在所有的病患家中。”
“挨家挨戶的清查屍首,集中焚燬,這些需要在嶽將軍來到黃龍府之前做完。”
“還有儘量遮住口鼻,沒有兜鍪就用面罩,沒有面罩就用布裹上。摘下面罩之前,一定要用皁角或者草木灰洗手,知道嗎?”
“我會寫信到汴京,請官家定奪。事實上,我在進城之前就這麼做了。”
常林終於鬆了一口氣,全城近二十萬人的性命背在他身上的時候,他真的是連做夢都夢到無數的冤魂在向他索命,如果可以後悔,他絕對不會進城打劫。
現在有了人告訴他怎麼做,他當然會執行。雖然他不清楚爲何要用布裹住口鼻和洗手,但是他會照做。
他認爲這是法術的必要儀式。
常林走後,劉程有些哭笑不得的搖頭說道:“金人當權居然能夠無視百姓生死,還得這些仗義的草莽做事維持秩序。”
常林的動作很快,他命令所有的結義社的弟兄和流匪們行動起來,撕扯了布匹裹在臉上,開始執行第一道命令,讓百姓待在家中。
“給老子滾回家中!再讓我看見街道上有人!我就把他們的牙敲掉!但凡是不配合,不聽老子的話,老子就上門幹搗亂的鱉孫!只要被老子抓到,就把他們的腦袋擰下來!”
常林罵罵咧咧的手持長短兵上了街,所有的結義社的弟兄都在街上趕人。
他們帶着藤條和鞭子抽打着街上的百姓,並且責令他們不許出門,雖然導致了一些衝突,但是很快街上就被清理的一乾二淨。
常林看着空無一人的街頭,滿意的點頭說道:“熬草木灰去!”
“記住用布裹着口鼻,但凡是摘面罩就要皁角洗手,去把所有皁角店的皁角給老子抄了去。”
“這是法術儀式,曉得否!若是不照做法術就不靈了!這瘟神就送不走了!一定要遮口鼻,洗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