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河郡以南,約莫五十里外的一處山道旁。
天空淅淅瀝瀝的下着小雨,山道泥濘不堪,好在一旁還有一處垮塌了一半的涼亭可以避雨。
林回坐在亭中,冥想內視,心神遊走於體內各大穴竅,引導源力灌注凝練。
他的跌境,只是相當於將他強行壓制在了聚源境,無法使用許多神階功決,經脈的斷裂也讓他難以全力施展,其他修行基礎依舊穩固,就好比一條奔涌的江河,驟然被人攔腰築了一道水壩,從此河流只能一點一滴的向前擠,再也無法肆意奔流,後方河水洶涌依舊卻無處宣泄。
因爲有聖境修爲的底子在,周身三百六十處穴竅已有近三分之一已經被打熬得幾近圓滿,距離九重天上的修煉標準也不過半步之遙,而九重天的獨門修煉口訣,可以讓源力不經過經脈而是通過筋骨在體內流動,運轉源力的同時也是淬鍊體魄,爲接下來的金剛境打基礎。
相較於剛入門的修行者,林回有着絕佳的優勢,他體內的源力,無論精純程度還是磅礴似海的儲量,相信就連那聖境圓滿的玄曜也要差一線。以此等源力淬鍊穴竅筋骨那就是事半功倍,加之源力用之不竭,初學者一次冥想內視能同時淬鍊一到二處穴竅就已經是極限,他則可以直接同時淬鍊五處甚至十處。
穩妥起見,林回還是將周身穴竅一一走了一遍,將那些乍看已經接近圓滿的穴竅再次淬鍊了一番,然後纔去淬鍊那些未開的穴竅。
九重天的修煉,最初三重的衝竅淬鍊,可視作開山,中期三重則像搭橋,將渾身筋骨淬鍊成一道道連通所有穴竅的橋樑,這個過程其實與修士的初境生源境有些相似,修士在體內聚積源力,開拓源海,力求將自身源力容量擴展到最大,武夫淬鍊筋骨穴竅也是如此,只不過是讓穴竅和筋骨更加強韌,能夠承受更大的源力衝擊,每一條肌肉、每一座穴竅都在淬鍊過程中被不斷的填充最精純的源力,筋骨穴竅越是強韌,便越難以飽和,而最終一旦飽和,便是功決大成之時,屆時極境武夫隨手一拳便有驚天動地之威。
說起來,九重天上描述的武夫淬鍊體魄,與那劍修溫養飛劍也有些類似,只不過武夫是將自身作爲飛劍,每出一拳就如同一擊劈砍。
難怪聽說北境蠻族很少使用法寶武器,原來他們自身就是最強的法寶了。
與預期稍有不同,林回沒能一口氣跳到第五重天,不過也是他可以追求盡善盡美的緣故,一路上淬鍊穴竅不斷,如今已經在第三重天巔峰,隨時可以踏入第四重,但他並不着急,每天依然要冥想內視,引導這源力在周身穴竅走一遍,並不是期待着能夠將這些穴竅淬鍊到多麼極致的境地,只是習慣使然。
從修煉方式上看,就能知道武夫破境沒有瓶頸一說,有的只是細水長流,水滴石穿。
今天走在山道上,遇到一場小雨,躲雨的同時,林回也開始習慣性的走穴,其實這又何嘗不是在爲金剛境打基礎?畢竟每走一趟,他的筋骨體魄就要更加凝練一分,往後開始專心淬鍊筋骨時就更加順暢。
當他坐在涼亭裡,體內源力在各大穴竅走完一圈時,悠悠睜開雙眼,雨停了,但天空依舊陰沉,他不急着趕路,打算在這涼亭裡待一會兒,閉目養神。
這時,忽然看見有人自山道一頭走來,失魂落魄,渾身都被雨打溼,滿身泥濘。
林回看了他一眼,便沒再瞧。
看那人衣着,大概是從之前經過的山村裡出來的,林回走了這一路,免不了要向人打聽前去道路是否好走是否能走,所以他知道這座山的南北兩頭分別有兩座山村,之前經過了北山村,如今他要往南山村去,看那人的路線,估計和自己一樣,要往南山村去。
那人走到涼亭,似乎是覺得累了,便一點也不見外的坐了進來和林回面對面。
林回沒有感知到這人身上有任何源力波動,多半是一個普通村民,年紀不大,最多不超過十七八歲,與林回這一世的年紀相比也就大了一兩歲而已。
林回這時沒有傳羽神紗,畢竟穿着那麼一身白衣,走在這山路上太過扎眼,倒不是怕被泥濘弄髒,任何穿戴類型的法寶,到了神階,一個微不足道的闢塵術法還是有的,根本不會被弄髒,這等基礎功能,那些能夠煉製出神階法寶的大器師都不屑與人說,他只是不想惹來賊人惦記,哪怕不擔心山賊匪盜,可總是被他們盯上也會覺得煩的,因此他現在是穿着那一身豬皮衣,正好又開始修習九重天,這豬皮衣倒是成了最合適的神階法衣。
那人進涼亭坐了一會兒,忽然開口問道“這位兄弟,看我看我,你覺得我現在是一個什麼狀態?”
林回愣住:“啊?”
“是不是看上去非常落魄?有沒有那股子讀書人傷春悲秋的憂鬱氣質?”那人喋喋不休。
林回不知道怎麼回答,只能點頭應道:“落魄,很落魄,太落魄了。”
“嘿!”那人咧開嘴笑了:“那就好,秀秀就愛這一套......”他一點也不見外的說了一大通,林回想着反正沒事,便當做消遣一樣聽着,最終算是明白了他爲何有此一問。
這人名叫李秋,是北山村農戶家的兒子,喜歡南山村村長家的閨女楊秀秀,那女孩兒上過幾年學塾,心底最是愛慕那些風流倜儻的讀書人,對那李秋是半點瞧不上眼,害的李秋專程跑去村裡的學塾那裡蹲了好幾天的牆角,學了幾句之乎者也,又翻了幾本才子佳人的話本,一知半解的學裡面那些鬱郁不得志的大才子的作態,故意冒雨翻山,將自己弄成這副模樣,希望能夠打動那位秀秀姑娘。
林回覺得好笑,又教了他幾手,像什麼四十五度角仰望天空,什麼你的酒窩沒有酒,我卻醉得像條狗,什麼傳聞人有206根骨頭,一遇見你,我就有207根......
一通土味情話教下來,李秋頓時驚爲天人:“這可比那些之乎者也的難懂酸話好多了,一聽就懂!好兄弟,我預感這次能成!”
林回忍着笑,拱手道:“那就預祝李兄馬到成功,抱得美人歸!”
“得嘞!”李秋一下子跳起來,便馬不停蹄的繼續趕路,還不忘回頭喊了一聲:“林兄弟,大恩不言謝,日後定要請你喝喜酒!”
等到李秋走了,林回才哈哈大笑起來。
隨後他又在涼亭裡坐了一會兒,感覺一時半會不會再下雨了,便起身上路,一路慢慢悠悠的走到南山腳,發現李秋坐在一塊大石頭上唉聲嘆氣。
“李兄,好巧。”林回笑着上前打招呼。
李秋頂着一個熊貓眼,身上好幾處淤青,尤其臉頰上一個大大的巴掌印格外顯眼。
“不巧,我就是在等你。”李秋苦着臉說道。
林迴心道不好,難道事情不成,要拿自己撒氣?連忙問道:“李兄怎會這副慘狀?”
李秋鼻子抽抽,哭喪着臉說道:“秀秀說她沒有酒窩,讓我去找那個有酒窩的姑娘去,還叫來她兩個哥哥把我打了一頓!”
林回瞪大雙眼,豎起大拇指說道:“強,太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