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說林兄弟,你身爲一個山上神仙,怎麼會這麼窮?”
南山村不大,但所謂麻雀雖小,五臟俱全,類似酒鋪學塾之類的地兒還是有的,這一點北山村也不差。
此時兩個少年就蹲在一家酒鋪外,聞着酒香,看着那些酒客們一邊喝酒一邊吃着醬牛肉,不停的咽口水。
“聽說這鋪子只要點的酒和牛肉湊一塊兒能有二十五文錢,就送一大碗蔥花面。”年紀稍小一些的根本沒在意身邊同伴的埋怨,而是盯着那些桌上的牛肉喃喃道。
送不送面,少年們不知道,但有些酒客身前確實是擺着已經吃空的麪碗,碗沿上還沾着一點點綠色蔥花。
林回決定在南山村等南伽,他隨意找個地方歇腳,卻沒想到李秋竟然也不走了,說是山路遙遠,往來麻煩,就跟着林兄弟,見識見識山上神仙的江湖遊歷。
最後結果已經顯而易見,兩個連口熱飯都吃不上的傢伙,只能蹲在村中酒鋪外面看着別人喝酒吃肉解饞。
“真沒錢?”李秋最後望了一眼酒鋪,轉頭看着林回道。
“真沒錢。”林回點點頭。
他身上的錢,其實都是何家母女的家當,幾乎所有的銅錢碎銀子都被他拿來了,當然,他也給了母女倆幾根金條作爲交換。相信行走在外,財不露白這種事情,何小花不懂至少她孃親肯定知道,加上從承天河入境的火鳳國南州,這個時候正是女帝陛下即將南巡的關鍵時期,不管是山賊匪盜還是山澤野修,那都得老老實實的低頭潛水當王八,絕不敢肆意生事,到時候母女倆就算身懷巨資,只要是順着官道走大路,就不會有大麻煩,最多是被無良商販當冤大頭宰上一頓罷了。
何家沒了頂樑柱,日子過的是真苦,林回在依河郡先是在客棧開了房間,又與魏軍幾人相談甚歡,請他們喝了幾罈子好酒,那些銀錢就嘩嘩見底了。
難以想象何家十幾年來的積蓄,竟然只夠在一座並不算大的郡城客棧裡喝一頓酒。
林回花錢大手大腳慣了,一下子沒收住,打開錢袋的時候就看見只剩下十幾個銅板了,一張臉頓時皺了起來。
他是可以不用吃飯,可是作爲一名合格乾飯人,天下美食之多,豈有不吃之理?就好比如今眼前那些酒客桌上的蔥花面和醬牛肉,在林回眼中那就是一等一的江湖美食。
現在身上只有十幾個銅板,在酒鋪整一小碟醬牛肉,小半壇最便宜的水酒是可以做到的,但是跌份,太跌份,倒不是端着曾是聖境強者的架子,只是林回單純臉皮薄,不好意思十幾個銅板花出去和李秋兩個人分那可憐兮兮的幾片牛肉和半罈子水酒。
李秋想了想,一拍林回的肩膀,眉毛一挑笑道:“走,我有法子了。”
林回跟着李秋出了村,看得出來這個傢伙是常來這邊,走在村子裡還有人調侃他與秀秀姑娘的那點事,問這次是第幾次被拒絕了。
李秋一點也不害羞,大方說是第三十九次。
林回笑而不語,思緒又飄回了那開滿桃花的後山小水潭。
出了村,到了一片林子裡,李秋鄭重說道:“林兄弟,接下來靠你了。”
“我要幹嘛?”林回問。
“這片林子,有好幾個兔子窩,樹上還有鳥蛋,你不是山上神仙嗎?把你那些雪白飛劍祭出來,從兔子窩裡扎兩隻肥兔子,我會爬樹,我去掏幾個鳥蛋,烤了吃。”李秋一點也不見外的說道。
林回也不是沒有做過這種事情,只不過自己的燒烤手藝太差,弄過一次後就再也沒有嘗試了。
倒是李秋和這大金國許多平民百姓不一樣,就算知道了林回是修士,也不稱呼他爲上師,反倒越發熟稔的稱兄道弟起來。
看着李秋找到一個有鳥窩的樹開始往上爬,林回也沒有遲疑,散出十幾柄飛劍貼地飛行,尋找兔子窩。
“李秋,你怎麼不稱呼我上師?”林回好奇問道。
“爲什麼要稱呼上師?”李秋一邊爬樹,眼睛不離樹上那鳥窩,一邊頭也不回的說道:“林兄弟你沒有那神仙架子,也好說話,我覺得與你投緣,不想在這個稱呼上顯得生分了,再說了,我就是光棍一個、爛命一條,不怕得罪人,你以爲我們這些泥腿子是真心實意喊那些山上人叫上師?屁嘞,不過是怕死而已,不然誰喜歡自己天生低人一等?”
“有道理!”林回點頭,深以爲然。
不一會兒,有兩柄飛劍挑着兩隻肥碩的灰兔飛回,李秋也掏到了四顆鳥蛋,還找了一些野果。
天色不早,林回直接用鳳凰炎點火,在林間燃起了一堆小小篝火。
李秋嘖嘖稱奇:“不愧是神仙,生火都方便!”
林回現在雖然無法使用鳳凰炎製造那浩大的火海,但指尖生出一簇小火苗還是很輕鬆的,李秋不知道這一點小火苗的來歷,林回也沒嘲笑他不識貨。
李秋手腳麻利,迅速拾掇好了兩隻肥兔子,把野果都塞進兔子的肚裡,放到火上烤,待到兔肉開始滋滋冒油的時候,他又變戲法似的從懷裡掏出了一個小紙包,裡面有一些鹽巴,他小心捻起一些,撒在烤兔上。
兔肉味道一般,但和林回的手藝相比,仍是一個天一個地,可見李秋沒有少做這種事情。
兩人吃完烤兔和鳥蛋,就坐在篝火邊發呆。
李秋忽然開口:“林兄弟準備往南去?要不我跟着你走一遭?這輩子還沒離開過村子,忽然想出去看看。”
林回不置可否,反問:“怎麼忽然有這想法?”
李秋神色黯然:“其實今天去秀秀家裡,看見了一個讀書人,已經在談婚論嫁了。”
林回嘴角一撇:“那還真是個糟心事。”
“怎麼說?結伴走一程?你也看到了,我這手藝加上你的神仙手段,關鍵時候至少不會餓肚子。”李秋又笑起來:“咱們強強聯手,天下何處去不得?”
林回也笑了笑:“那你家裡呢?不管啦?”
李秋撓撓頭,嘿嘿一笑:“也是,父母在,不遠遊。”
這是他前些天在學塾裡旁聽到的句子。
“秀秀姑娘怎麼說?想嫁那讀書人?”林回一挑眉毛,賊兮兮笑道:“你要是不服氣,我可以幫你把那讀書人收拾一頓。”
李秋眼神一亮:“真的?”好傢伙,是真不客氣。
林回連忙擺手:“假的,跌份。”
“我覺得秀秀是不想嫁的。”李秋也沒在這個問題上糾纏,只是眉頭微皺,輕聲說道:“那讀書人穿的很好,看着就是城裡的富家公子,雖然秀秀長得不差,但總覺得不是很合適,我就是感覺哪裡有問題。”
“既然放不下,還想着破罐子破摔跟着我往外跑?”林回笑道。
“也是,父母媳婦俱在,更不能遠遊!”李秋咧嘴一笑。
林回哈哈大笑,伸手拍了拍李秋的肩膀:“這就對了,把事情搞清楚,別讓我未來弟媳給人騙了色去!”
“那肯定不會!”李秋信誓旦旦,隨即也哈哈笑了起來。
有些人哪怕是萍水相逢,卻也能一見如故。